苍龙四方

我的良人，你现在在何方？
  肚子咕噜一声响，我默然的把窗关上，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间客栈正是两年前我和青璃一起来过的那间客栈，我住的那间房也是我们曾经住过的那间。景还是那景，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手摩挲着客栈楼梯的扶手，看着下方热热闹闹的大堂，我长叹一声，心微微胀痛。
  都已经过去两年了，我还是没法忘记。其实，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啊。有些事有些人深深的刻在心底后，便怎么都忘不掉了。比如师兄，比如爹，比如……青璃。
  “你站在上边做什么？下来啊！”楼梯下方有人大声唤道。吞了吞眼泪，我冲他笑笑，道：“少了我，你难道还不吃了不成？”
  幻安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不，是少了你，就喝不成了。”
  走下楼梯，在桌前坐下，幻安给我斟上一杯酒，浅笑着问：“有心事？”
  “被你看出来了。”我扁扁嘴，抓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眯着眼点头赞道：“这家客栈的五花肉依然是这么的香。”
  “这两年，你上哪儿去了？”幻安笑笑，呷了一口酒。
  “给别人当大夫，治病去了。”我端起酒杯，轻轻闻了一下，笑道：“这家客栈的酒，依旧是那么的醇香。”
  幻安敛住了笑容，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我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没事啊，哎呀，我可真饿了！你叫了这么多好菜，剩了就浪费了！”瞥了他一眼，我说：“看着我做什么？我可不会和你客气！”
  “嘁，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上次我不过是好心要帮你，你却和那只狐狸把我整得够呛！”幻安忿忿的说。我愣了一下，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心钝钝的痛着。
  那只狐狸……
  忽然，客栈里响起一声尖叫。“啊————”
  
                  第六十一章 此生不换
  我惊得坐了起来。这声音是沐沅的！她发生什么事了？
  “救命啊！有鬼啊！”尖叫声又起，我抬起头朝楼梯口望去，声音是从上边传下来的！一个身影从上边冲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冲下楼梯，忽然，她身子一歪，就着陡梯滚了下来。我连忙冲到梯边。
  “沅沅！！”
  楼上倏地又冲出一个人影，拉住了滚落的沐沅，身子一旋，带着沐沅安稳落在地上。但是沐沅因为害怕，还在惊惶的尖叫着，双手乱舞，拍落了救了她的人头上的纱帽……
  原本吵杂的客栈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甚至还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怔怔的看着抱着沐沅的那个人，双脚不受控制的朝上面走去。
  沐庄主说过的，五重阁主姓钟……他说他姓钟啊……
  五重阁主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松开沐沅，拾起地上的纱帽，就要往头上戴，我连忙冲到他跟前，用力抓住他的手，死死的盯着他的脸。
  眼前这个漠然站立的男子半边脸已经被火烧得惨不忍睹，但另外半边脸却完好无缺。我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百味陈杂。
  “阁主。”幻安也走了上来，想说什么，他举手止住了幻安的话语，问我：“看够了吗？”
  我摇摇头。
  他似是无奈一叹，想要挣脱开我，我的眼泪刷的落了下来。
  “你骗我。”
  “我没骗你。”他的声音沙哑难听，但此刻在我眼里，却如天籁。
  “在你眼里，我真有那么蠢吗？”我哭着质问他，“你以为我真的分辨不清你是真的对我好，还是利用我吗？师兄，你把我骗得好苦……”
  “对不起。”他闭起眼低声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以后还会不会骗我？”我企盼的看着他，“你现在能全心全意的当我师兄了吗？申公子？”
  他睁开眼怜惜的看着我，想开口说什么，然而目光投到我身后，闪了闪，叹息着将我的手拂开。幻安也朝我身后望去，愣了一下，对我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我皱眉看了看这两个表情奇怪的人，疑惑的转身朝身后望去。
  楼梯底下，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他气喘吁吁的望着我，眼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心一悸，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死丫头，你让我找得好辛苦！咳咳咳……”他出声骂道，呛急的咳了几下，尔后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对我张开了手臂。
  身后有人猛地一推，我躲闪不及，朝着前面跌去，落入了一个冰凉却又火热的怀抱里。他用尽全身力气的抱禁我，低笑出声，胸口剧烈起伏，心跳狂乱有力。
  “阿花……”一滴温热的水落在我眼皮上，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唤道，“不要再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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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房。
  “阿璃，是你吗？”我痴痴的看着他，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指尖一点一点划过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这张脸，我曾在梦中见到过无数次，也曾在烛火中一遍遍勾勒过。我本以为自己与他无缘再相见了，可他……却又出现在了眼前。掌心触到的他是真实的，可我却觉得虚幻如梦……
  他扬起嘴角笑笑，抓住我的手，轻吻我的额头：“傻瓜，当然是我。”抱着我的手再次收紧，紧到我不能呼吸。“除了我，还会有谁这样抱着你？”
  他的心跳很快，“扑通、扑通”的在我耳边回响，让我的心也随着这个频率跳动起来。
  鲜活的，雀跃的，有力的跳动着。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渐渐填满，然后微疼的涨开。
  揪住他衣襟的手缓缓收紧，控制住不断上涌的泪水，我出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舍不得放开心里的那个人，所以我就回来了。”青璃轻抚着我的头发，柔声说道。“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走。花花，不要再离开我了，让我在有生之年好好守着你……”
  “我……”心一抽，鼻子涌上更多的酸气，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承受不住，吧嗒落了下来。他的这句话犹如一把利箭，狠狠的刺入我心里，痛的无法呼吸。这两年来熬过来的每日每夜，都随着心里的痛化作满腔的酸涩和委屈，变成滚烫的泪珠浸入他衣服里。
  “你呀……”他重重一叹，轻柔的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托住我的脸瞧了瞧，似是心疼但又责备的骂道：“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再也忍受不住，张开手紧紧的回抱他，放声大哭：“阿璃！阿璃！阿璃！”
  “我在这里。”他低声的回应我，“青璃在这里，一直都在。”
  “我恨你！我恨你！呜呜……”我无意识的骂道，把心里的感情全都宣泄出来。“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
  “你知道么，当我从那和尚手里逃脱出来，在九朝都寻不到你，心中有多绝望。龙少阎说你快死了，那一个月我找你找得都快发疯了……”他的吻一下又一下的落在我眼角，无比珍重。“这两年来我过的每一天都像是煎熬，幸好老天还有良心，我终于又找回了你……你还好好的活着，我还能拥抱你亲吻你，太好了……”
  我心中虽也有再次见到他的狂喜，但两年前的那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他一旦入魔，就会不认得周围的人，将周围的人全部伤害。而且，那个和尚可能还会再次出现，将他带走！一旦他被带走，就一定会遭受苦难，我听过许多天界的人惩罚堕入魔道的妖，手段非常狠辣！我……我不愿看到他受苦啊……
  “不……”我痛苦的摇着头，泣不成声。“我们不能……不能……”
  青璃捧住我的脸：“你这是怎么了？”
  我颤抖着拨开他的手，努力的睁大眼，看着他，用力的说：“青璃，我们不能在一起！”
  他紧抿着唇，死死的瞪着我，用力的抓住我的肩：“你再说一遍！”
  “我是人，你是妖。人妖殊途，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不忍的别开脸说道，他捏住我的下巴，用力的把我的脸扳回远处，皱眉问道：“你就是在担心这个？”然后绽开一个笑容，“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不，不仅仅是这个问题！”我抓住他的手，痛苦的看着他，怎么也开不了口告诉他我死后会魂飞魄散！他即使入了魔，也还是妖，能活得比我长，他这么傻，一定还会再等我轮回转世，但……
  “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花花，你听我说……”他按着我的肩说道，我心一横，用力的闭上眼吼道：“跟你在一起，我会死的！你是妖，我是人，你会害死我的！”
  按着我的肩的那双手僵住了，然后，慢慢的滑落下来。青璃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也很痛。
  “呵呵，你是因为怕死？也对，你死了师兄，又死了爹，自然对死充满了恐惧……”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说道，“人，是不是都这么怕死？”
  我一步一步向后退，眼泪瞬间完全模糊了视线。退到看不到他的地方，我才停了下来。
  “是，我怕死！我还怕自己死的时候，被你吸干了精魄，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的这份感情我现在承受不起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阿璃，原谅我……”
  用力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不等他回话，我转身朝着门外就奔去。才把门打开一条小缝，一只大手就扣住我的肩把我往后一甩，“呯”的把门紧紧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