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四方

  
                  番外五 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一天，云坞山上，开了漫山遍野的桃花，灿若天边红霞。
  云坞山，是华山派的所在地。桃花争开的日子，是华山派掌门的生辰。华山派掌门在江湖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一生辰，是邀请了八方来客前来云坞山共赏桃花，切磋武艺。
  壬戌子作为苍山派的大弟子，自当是作为表率，带上贺礼前去。
  到达云坞山的时候，壬戌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满山的桃花火红的烧着，树下聚了许多的侠士，正和着飘落的桃花，慷慨的饮酒。
  “壬戌子道长，请随我来。”引路的小童摆手请到。壬戌子点点头，夹着贺礼随小童前往山顶。一路上，他静静地环视着云坞山的桃花，心中有种情绪油然升起。然后，他就看到了她。
  开得最盛的桃树下，斜斜倚靠着一个瘦弱‘男子’，锦衣华服，面若桃李。她做男子打扮，可壬戌子一眼就看出，那是个姑娘家。
  感觉到壬戌子的目光，她懒懒的看来，对壬戌子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壬戌子愣了一愣，镇定的朝她微微一点头，移开了目光。
  他不否认，在看到她笑容的那一刻，是有些心动的。可师尊时常劝慰他，专心修道者，必需摒弃七情六欲，做到无求无欲无为，方可成道。这些，他不会忘，也不能忘。
  童子引他进入道观，带到华山派掌门面前。
  “苍山派弟子壬戌子代师尊恭祝掌门福如东海，寿与天齐。”恭恭敬敬的拜下，壬戌子朗声道。一旁的华山弟子接过他手中的贺礼，转身入了内室。
  “贤侄快快请起。”华山掌门虚托起他，笑道，“贤侄不必做如此大礼，吾与乃师尊是多年的好友，行此大礼，贤侄见外了。”
  “应该的。”壬戌子抱拳道。华山派掌门呵呵笑着，背过手朝观外走去。
  “汝师尊近日可安好？”
  “师尊近日一切安好。”
  “恩，好友身子果然硬朗，比老夫健壮多了。”华山派掌门停住脚步，指着山下的一片红霞，对壬戌子笑道：“贤侄觉得这桃花可美？”
  “美是极美，但总会凋谢，零落成泥。”壬戌子注视着山下一角，说到。
  “嗯。”华山派掌门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纵使美极，不过是浮华，终会化成尘埃。贤侄，可要记牢啊。”
  “谨遵掌门教诲。”壬戌子垂下头。
  “这些，汝师尊一定也常挂嘴边。”华山掌门回身笑道，伸手拍了拍壬戌子的肩，“吾多言了。”
  “不会，掌门既是师尊的好友，那就算得上壬戌子的半个师父。”
  “唔，好友果然没看错人。”华山掌门抚着胡子赞赏的笑，说：“时候还早，汝到山下赏花静候吧。”
  “是。”壬戌子颔首，朝山下走去。
  行至半路，路旁忽然跳出一人，用力的在壬戌子肩上拍了一下。
  “嘿！”声音清脆婉转，动听非常。
  壬戌子定神望去，只见方才上山时见到的那个扮作男装的女子巧笑的站在自己身后。她一双灵动的大眼乌溜溜一转，冲壬戌子绽开一个比方才还要灿烂十分的笑容：“敢问这位……道长尊姓大名？”
  壬戌子有礼的说：“壬戌子。”那姑娘绕着壬戌子走了一圈，说：“啧啧，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高，这么魁梧的男人。欸，你平日里都吃的什么呀？”说着，还伸出纤手戳了戳壬戌子的胸膛。壬戌子确实生的高大，那女子不过才高到他腋下。
  白玉般的手指戳在自己心窝上，壬戌子只觉得心狠狠一荡，眼前的景物顿时晃了一晃。敛住心神，他后退了一步，垂眼说：“还请姑娘离钟某一尺远，勿要靠近。”
  “咦~”那女子恍若未闻，朝壬戌子欺了上来，“你看得出我是女的呀，那我岂不是白混进来了！喂，你可认得我？”她的手像藤蔓一样缠上壬戌子的手臂，壬戌子躲避不得，又不忍心伤害她，只得无奈的道：“我不知你是何人。”
  “你不是中原人吧？”女子斜睨壬戌子，笑到，“难怪认不得我。啊呀，这世上竟还有男人认不得我，看来我的名号打得还不够响。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叫……”
  那女子忽然踮起脚来，凑到壬戌子耳边，轻声吐道：“我叫瑶姬，你可别忘了我哦~”
  轻声软语就在耳边，鼻尖还传来一阵阵的少女体香，壬戌子即使定力足够坚强，也不由得脸热了起来。幸好他皮肤黝黑，外人看不出他脸红。
  瑶姬说完，就松开他，明媚的笑着拍拍他的胸膛：“你和我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我欣赏你。等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了，我就在山脚下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哦！”说完，她就像清风一样，轻轻盈盈的跑开了，只留下壬戌子呆愣的站在那里，心如擂鼓，双颊滚烫。
  瑶姬？瑶姬……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漫天的花瓣雨，壬戌子微眯起眼，伸出手来，几瓣绯红的花瓣飘落在他掌心里，那一刻，他忽然了解了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艳过桃夭，美若残霞，烟花一瞬，也不及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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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双眼，眼前是布满了灰尘的房梁，壬戌子长长一叹，坐起身来。月光照进破旧的小木屋里，显得清冷又萧瑟。身旁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回头看去，壬戌子慈爱的抚了抚身边那两个可怜孩子的头，披上衣服，走出门外。
  屋外的树林黑沉沉的，看起来尤为恐怖。走到水井边，看着下方黑幢幢的树干，他眼前又浮现起云坞山的桃花。
  “瑶儿……”他嘴里低低的唤着，摩挲着自己的心口，梦中她掌心的温热，似乎还残留在他心口上，灼得他热泪盈眶。
  “你若还在，我们的儿，也该有旺财这么大了……”壬戌子的声音很低沉，“瑶儿，是我对不住你们。”
  “呵呵呵，你若是留起胡子，一定很像拦路抢劫的山贼！”她摩挲着他的腮鬓，调皮的说。“奎，你留胡子给我看，好不好？”
  “我的胡子很长了，如花那丫头说我这样子很像山贼，瑶儿，你觉得呢？”
  “为了我，背弃师门，值得吗？”她无比认真的看着他，问，“你不悔吗？”
  慢慢的坐下去，壬戌子满眼哀伤。
  “值不值得，现在都无从说起了。为了你，就算负了全天下，我也不悔。”
  天上的月亮很大很圆。
  月圆，人离散。
  倚靠着井沿的壬戌子似乎又听到风中传来一声又一声清脆的笑声：“我叫瑶姬，你可别忘了我哦……我在山下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哦……”
  “我叫瑶姬，你可别忘了我……”
  “我叫瑶姬……”
  “我叫……瑶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