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洗如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玉枢的寝殿中,她转着眼珠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并没有其他人在。
胸口依旧有些钝钝的疼痛,并不剧烈,但却难忍得很,她知道,这是因为受了内伤的缘故。不过比起被棠棣所伤的那次,这回的伤势已经算是很轻的了。
她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刚想坐起身来,殿内却突然想起了一个让她无比熟悉的男声。
是玉枢……
听到声音后,她就暂时放弃了起身的念头,还尽量放轻了呼吸,仔细地听着被纱帐隔成的外间里传来的对话。
也不知到底是怕吵醒她,还是有意不想让她听到,玉枢把声音压得很低,尽管洗如已经非常努力地竖起了耳朵,却还是只能隐隐听个大概。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替你拦下了心上人,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怪我?早知道就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听到这个声音,洗如微微一怔,居然是公冶罹?
“哼,你纵容手下弟子重伤她,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玉枢冷笑道。
“笑话!这位洗如仙子的性子如何,你想必比我更清楚,若是手下留情,哪里留得住她这尊‘大佛’?再说了,我都还没和你计较你打伤我徒儿宣倾的事了,你到是先兴师问罪来了?”
那公冶罹看来也是真生气了,说话时收起了平日里那副低沉柔雅的语调,言语间反而透出了丝丝刀锋般的冷厉。不过在洗如听来,却是比他平时那副不阴不阳的调子好听多了。
“你扪心自问一下,洗如所受的伤和宣倾比起来是不是根本不值得一提?莫说他先前就已经被‘三昧真火’灼伤了心肺,光是你后来的那一掌就足以要了他半条命的!这次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你还好意思来和我提洗如?莫非真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带那个玉霄派的小丫头离开魔界你才高兴不成?”
公冶罹一席话说完,玉枢并没有立即接话,于是周围又恢复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洗如微微侧过脸,有些紧张地盯着纱帐上印出的两个黑色影子,他二人面对面地站着,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尺的距离而已。
他们在说什么?宣倾被玉枢打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是在她昏迷之后……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就在洗如暗自猜疑的时候,玉枢突然哑着嗓子低声道。
“我知道,说实话我也不怎么喜欢你这小子,虽然你是玉衡的弟弟。不过……”那边的公冶罹似乎是笑了一声,“至少我们如今尚有共同的目的,不是吗?无论是慕隐还是天界,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光凭你我一己之力是绝对成不了事的,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必须好好合作的,对么?”
玉枢沉默了一瞬,轻声道:“总之,这次的事就算了,日后不要再让我发现你企图对洗如不利!”
“嗤……我对她不利?她要是能够老实点我才懒得去管她!”公冶罹语带轻蔑地笑道,“若不是怕你那副整日魂不守舍的样子会坏事,我又何必花那么大的代价去助她恢复记忆?可到头来,她除了见天的扯我们后腿外,还做过些什么?”
虽然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突然冒出想翻白眼的冲动未免有些奇怪,但洗如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只“天妖”颠倒黑白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所有的一切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都变成了他是多么的无私,多么的伟大,多么的乐于助人,多么的为他人着想,多么的……呃,没词儿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都是对的你们都是错的,你们错了就是你们错了,如果我错了那肯定就是你们搞错了!
不想,洗如的白眼还没翻完,那边的玉枢却已经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洗如身上花了这么多的心思,究竟是为了什么吗?慕隐是谁?他若是当真那么容易为感情所扰,又怎么会在天庭一掌刑狱就是十万年!”
听到这话,躺在床帐内的洗如也是一愣。她这才想起来,那日她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追随着玉枢扬长而去,也不知道慕隐那边怎么样了。不知道他看到自己决然离去的背影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玉枢说得没错,慕隐素来冷情,她曾经听老一辈的神仙们说过,司刑这个职位,从来就没有哪个神仙能在上头任职超过五万年的。神仙又不是佛陀,七情六欲虽然比之凡人来说,不知要淡泊多少倍,可即使再淡泊,也并不代表没有啊。
历来的司刑之神,本就都是心性平和,寡情冷性之辈,可纵然再平和的心性,也招架不住几千年,几万年无人可解的空寂冷漠啊。到最后不是自己提出调职,就是越来越无心管理“执刑司”,然后被天君招去骂个两句,再调去别的仙山福地什么的。
上古鸿蒙至今,在这个职位上留任最久的,也就慕隐一个而已。若不是因为她和玉枢的事,兴许他会留得更久,十万年,二十万年,三十万年……
想到这里,她只觉胸口那阵闷闷的钝痛似是有些加剧了?那痛楚一阵漫过一阵地向她涌来,突然之间,让她感觉无所适从,差一点点就惊叫出声。
公冶罹似乎也未曾料到玉枢会在陡然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了一顿,才讥笑道:“呵,我倒还真是忘了,你从来也都是个聪明的。不错,慕隐的冷静与镇定的确让我很是意外,原本预期的效果也一个都没有达到,但是……罢了,反正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能够管好她,否则下次再让我遇到她试图做出搅乱我们计划的事,我是绝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然后他话锋一转,语调又变回了平时的低沉柔雅:“好了,里头那只小猫也已经偷听了不少时候了,你还是赶紧进去吧……”
洗如闻言先是一愣,这才明白那句“小猫”是在说她?一时之间,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跟着连连抖了三抖,这只“天妖”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外头很快响起了开门和关门声,想来应该是那个公冶罹出去了。
没过多久,曳地的长纱帐被人轻轻地拂起,洗如知道,是玉枢进来了。结果她想也没想,就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身边的床榻陷进去了一些,是玉枢在床沿坐了下来。
“现在觉得如何?有没有感觉好些?”玉枢柔声问。
洗如闭着眼睛,就是不答话。
玉枢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留在被子外头的柔荑,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缓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故意躲着你,害你受伤……”
洗如一听到这句话,立马就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当然都是你不好!”
玉枢微微一鄂,随即温柔地笑道:“恩,是我不好。”
“你混蛋!”
玉枢轻笑着点头:“恩,我是混蛋。”
“你坏人!”
“恩,我是坏人。”
“你……”洗如想了半天,实在是骂不出什么词了,就只好轻哼了一声,暂时作罢,但脑袋还是故意转向了里侧,仍旧不愿理他。
玉枢见状,唯有微微苦笑一声,他向来拿她这小性子没辙,以前在天上的时候就是如此。
虽然大多数时候,洗如看起来都是一副乖巧温婉的模样,可若是真正闹起性子来,就连他也头疼得很。因为每到这种时候,她往往都是不讲道理的,她说自己是对的,就绝对不许别人说她错,尤其不许他反驳。
而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温文,可实际上却是个内心很强势的男子,由于其所掌管的又是人间朝代更迭,是以也素来极重规矩和礼度。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一长,任谁也受不了她这样近乎无理取闹的脾气啊。
于是到得后来,每次只要她一使性子,他就索性当做没听见,无论她怎么吵怎么闹他都闭着嘴一言不发。如此一来,她的脾气倒是渐渐的开始收敛了,至少在他的面前,温柔娴静的时候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他几乎再见不到她撒娇耍赖,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可直到有一天,他因事需到慕隐府上找他商议,却无意间看到了扯着慕隐在后院闹腾的洗如。
看样子,大概又是洗如见着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儿,在拉着慕隐叽歪呢。
洗如在其他仙友面前,向来是学着他的姐姐玉衡仙子那般,总端着一副端庄稳重的仙姬架子,自是不好随便去找旁人说这些闲话的,这若放在以前,倒霉的自然就是他了。可如今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别人面前嬉笑怒骂,毫不掩饰地展示着自己的真性情,他又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更稀奇的是,看慕隐的神情,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更甚至还会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嘴。或是赞许,或是反驳,把洗如逗得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又气冲冲地跳脚,到最后整个后院就只剩下了她的欢声笑语。而慕隐那眼角眉梢所透露出的温暖笑意中,无不显示着他对眼前之人的无限包容与宠溺。
原来慕隐也是有这么温情的一面的……他站在那里怔怔地想。
对了,洗如和慕隐认识的时间,远比和他要长得多,她这般无法无天的小性子想来也是被慕隐给宠出来的吧?否则在九重天这等板正的地方,长期被那些繁冗庞杂的天规天条约束之下,哪怕再叛逆的神仙,也早就学会夹着尾巴行事了。
就连那位最不拘小节的“战神”昊坤,都在被正式封了职后将那毛躁的脾性收敛了许多。
洗如到天庭奉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却依然有着只属于她自己的偏执与固执。平日里看起来一副舒雅温和的样子,可实际上她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敢做,只要她觉得自己是对的。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怕就是因为有慕隐的纵容和维护吧?
他看着远处笑笑闹闹的两人,也正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注意到原来慕隐对洗如,竟也有着和他一样的心思。
“喂!想什么呢!!!”
一声透着极度不满的娇叱声,将他的思绪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呆了一呆后立刻俯身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是在问你尹如黦在什么地方!你不会又把她关回那个鬼地牢了吧?她身上受了不少伤,哪里能呆在那种地方,你放她出来!”洗如揪着他袖子不放,很是不满地道。
玉枢笑了笑,语带揶揄地挑眉看着她:“她师父都已经死了,再关着她自然也没什么意思,放心吧,我已经将她安排在了侧殿,身上的伤也都让侍女给她上了药,死不了的。”
洗如可没他这么好的心情,一想起在地牢里的那一幕,她就觉得无比愧疚:“‘聚魂珠’如今已经在慕隐的手里,你就算把她师徒二人逼死了也是没有用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如今这般作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嘘……眼下你只需要好好养伤,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可好?”玉枢微笑着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洗如的唇上。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动作,却让她胸口陡然地漫起了泪意,因为这个动作是以前在天庭的时候玉枢经常会对她做的。
在天界,爱慕玉枢的女仙有很多,他虽然整日里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模样,但却始终注意着与女仙友们保持一定的距离。除了她和慕隐外,对其他仙友也基本都是一视同仁,教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刻意的亲疏远近,而像如今这般亲昵的小动作,更是从来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有。
“玉枢……”洗如吸了吸鼻子,强忍下那股几乎已经漫到嗓子眼儿的哽咽,轻声道:“我想见尹如黦。”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尹如黦本该是最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可此时此刻,她却非常想见她。因为现下在这整个魔界中,唯一一个能够让她全然信任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她如今正在休息,你自己身上的伤也不轻,还是先好好歇着吧!等好一些了,我就让婢女带她过来,好不好?”玉枢柔声和她商量道。
洗如嘴唇一碰似是还想说话,玉枢却已经拉起被子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大半个脑袋在外头。
她瞥了眼含笑坐在身边的玉枢,也晓得自己现在这个状况确实没什么底气能和他争论,于是只好认命地闭上眼睛,养伤就养伤吧!
玉枢见此,又伸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轻笑着说了一声“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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