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丹青：杀手相公不好惹

  起君自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在一辆行走的马车上。掀开帘子看了一下，野草苍苍，也不知在哪里。她转身拉开门，见一灰衫男子驾着车，吓得倒退一步。
  朱有璃回头瞟她一眼：“醒了？”
  他长着两撇小胡子，面容清俊，有股风流倜傥的味道。但起君害怕，战战兢兢地问：“你是谁？你把我抓来的？”
  朱有璃掏出盒子扬了扬：“借借你的招牌！”
  起君想抢回来，他猛地一甩鞭子，马往前冲，她就跌了回去。
  她没有闹，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望着深春繁荣的景色。朱有璃见她如此，都不好去打扰她，只能不着痕迹地注意着，怕她在沉默中爆发出什么意外。
  幸而她一直规规矩矩，不哭不闹也不逃，就是神情忧郁，看得他心一抽一抽地，就想对她说：你不绑你了，我送你回家，你笑一笑吧！
  还好他知道轻重，没有冲动。但他那颗怜香惜玉的心不容小觑，硬是一路将起君照顾得妥妥当当，怕她受不住车马劳顿，慢吞吞地赶，一个多月才到达目的地——崆峒。
  崆峒在武林大会死了不少人，包括两个掌门，在淮阴又死了两个人，他们非要报仇不可。凤非离处境尴尬，放言不管，这里凤展死了，他又带着凤岚回去奔丧了，就更不管了。
  起君天天怏怏地发呆，朱有璃问：“这里风光好，你要不要画画？”
  她想了一下，点头，朱有璃就叫人给她送来笔墨。头天没人管她，第二天几个掌门结伴而来，叫她写亲笔信。
  “什么亲笔信？”
  “就写‘宁丹青，我在崆峒’，落款连起君！”
  听见那三个字，起君心头一阵刺痛，大声问：“我为什么要写？！”
  “不写就杀了你！”
  一群人围着她，她被吓住，蘸了墨刷刷几下写了。众人松口气，拿了信纸说：“找朱有璃拿一下印鉴，盖个章，我就不信他不来！”
  起君双手揪着裙子，她这么做对吗？虽然陌生，但到底……不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如果他们真的就是夫妻呢？这些人要做什么，想害他？！
  那群人已走出门，她突然冲过去。大家对她一个弱女子没有防备，她顺利抢过信撕毁！大家知她反悔，一时大怒，其中一人扬手给她一耳光，将她扇在地上。她的嘴角立时流出血来，眼神却倔强地望着大家。
  几人怒言骂了她一顿，将她扯起拖进屋中：“重新写一封，好好写！”说着拿剑比在她脸上，“不写就划花你的脸！”
  起君想起丹青脸上那道疤痕，也不知怎么回事，冲动地就将脸靠过去：“你划啊！多划几刀！”
  女子都爱自己的容貌，那人哪想到她会自己往上面靠，一时没收手，真在她脸上划出两道口子。
  “你们做什么？！”朱有璃突然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捂住她脸，对呆愣的众人道，“你们站着做什么？快去叫薛神医来！”
  起君哭着，鼻尖都是血腥味，让她想起那个早上，丹青的血流了一地。
  “你到底是谁……”她喃喃地道，痛晕了过去。
  朱有璃吓了一跳，叫了几声叫不醒，只能先把她抱上床，而后看着她的面容一叹：“我是谁呢？”
  起君醒来时，只有朱有璃坐在床边。朱有璃按住她：“别动，伤口不深，治得好不会留疤的。”
  她将他手推开，自己坐起来。
  朱有璃看了她几眼，眼神诡异，但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接着进来两个丫鬟照顾她。
  好几天过去，都没人来烦她。她想他们不会放弃原本的目的，或许他们已经想到：没有她的亲笔信，只用她的印章也是一样的。
  但她又能做什么呢？她没法逃离这里，去叫那个人别来。
  一个人坐在阳光下发呆，伤口痒痒的，很难受。一道人影出现在身后，她没理，原样坐着。那人站了一会，走到她前方坐下。她眼睛一瞟，突然直起身子，大叫：“爹！”
  叫完，那人满脸错愕，她也错愕了。这哪里是她爹，只是和她爹一样留着大胡子。
  平白无故叫了人爹，她十分不爽，怒问：“你没事留胡子做什么？”
  凤非离摸摸自己的胡子，很无奈：“很多人都留胡子。”
  “那你不该来我面前！”
  “好吧，我的错。”凤非离忍不住好笑。
  起君连一阵红，觉得自己好没道理，呐呐的问：“你是谁啊？”
  “凤非离。”他等着她的表情。他以为她应该知道他是凤展的叔叔，却不知道她忘了，都忘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问，“你们抓我来做什么？”
  他疑惑地挑挑眉，问：“为什么不和他在绝人谷？你不在外面，大家抓不到你，就不会拿你威胁他了。”
  “绝、人、谷？”她疑惑地重复这三个字，好像从未听过。
  凤非离眼眯了眯，看样子，这两人出了问题。
  一道人影突然从天空落下，是朱有璃。朱有璃看到他，愣了一下，说：“绝人谷来人了。”
  凤非离看了起君一眼：“都来了？”
  朱有璃笑了一下：“应该来的那个没来。”
  起君问：“你们说谁？”
  凤非离没答话，很快走了。她望着朱有璃，朱有璃在她身边坐下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他拿出她装印章的盒子，打开，拿起那支玉笔：“这是哪来的？”
  起君疑惑，他干嘛特地问起这东西？
  “与你有关吗？”
  朱有璃手一紧：“有关吧。哪来的？”
  起君的心忽然跳起来，诗语、诗语……你难道因此而死？她大声问：“你为什么要问？！除非你先告诉我！”
  朱有璃看着她，一直没说话。远远地有打斗声传来，她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安安静静，不闻硝烟。
  “它以前不是你的东西吧？”
  “难道是你的吗？”
  “是我的。”他说，“我有一只笛子，我将它折成两截，其中一截送给了一个姑娘。”
  起君瞪着他，双手发抖。
  “她呢？”他问。
  “她死了。”她凄美一笑。
  他错愕，眼睑跳了跳，不敢相信：“你骗我！”
  “家里给她定了亲，她不想嫁，一个晚上悄悄投了水。救起来时还有一口气，临死前，她把这东西交给了我……我留着做念想，没想那么多，谁知竟有一段故事。她会死，和你有关吗？”
  “我不知道……”朱有璃喃喃地道。
  “你们发生了什么？”
  他握紧玉笔：“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
  “我是小偷……这行当，你大约不齿，但它也需要技巧。我技巧好，偷得出神入化，大家还叫我‘神偷’。除了天上没偷过，我哪里都偷过，连死人身上都偷过！只要有好东西，我就会去。
  “我平身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女色。不见得有多好色，但遇到漂亮女子，心里总是喜欢。除了风尘女子，其他的我倒不会去碰，但总爱逗一逗。那年在京城，听闻学士千金小小年纪才貌双全、超凡脱俗……
  090我都和它们睡觉长大的
  “我见过那么多女子，自然不屑，便趁夜去探个究竟，遇到她坐在门前石阶上，一个人对着月亮吟诗。璂我顿时脑筋发热，上去逗弄一番。她要叫人，我捂了她嘴，见她眸子水盈盈的，忍不住隔着手背亲了她一下。谁知她那么经不起吓，这样就晕了过去。我又只得抱她回屋，等她醒来，告诉她，她已是我的人了。
  “她那时约莫十二三岁，吓得哭起来，要寻死觅活。我生平最怕女人这样，慌忙劝她，诅咒发誓说没有碰过她，甚至连老祖宗都从坟里扒出来做担保。但她嫌我进了她闺房，虽无肌肤之亲也抱了她、碰了她……我只能说我娶她，将随行携带的玉笛一分为二送给她，说：两截玉笛相会之日，就是我迎娶她之时。”
  “你骗她的吧？”起君问。
  他缓缓点头：“我只怕她真死了，才这样安抚她。她哭成那样，我日后想起来都背脊发麻，心道再也不去招惹女子了。偶尔也想过回去看看，万一她当了真，真等我回去娶她呢？但接着又莫名胆怯，告诉自己：她还小，急什么？多两年再回去。”
  起君深吸一口气，将玉笛拿回来：“没事，我不怪你。”
  朱有璃却开始怪自己，伸手想将玉笔拿回去。起君一躲，看着他：“这不是你的东西，她留给我了。”
  朱有璃呆望着她，真不敢再动手。从此，他收敛心性，不盗、不淫，神偷之名渐渐在江湖上消失。直到某日，得知起君有许多诗语的画像。他想要，起君偏生不给。
  当初她一句“没事，我不怪你”，说得淡，其实就是一把刀。她已看出他的自责，带着一抹情怀。她说不怪，他就会更加自责，更加痛棂。
  他想要诗语的画，她不给，他下半辈子就只有一件事可做：偷画！
  当然，此是后话。
  此时他们在院中聊天，外面已打得血流成河。听声音越来越近，朱有璃拉起她就走：“我带你走！”
  “你们想用我引宁丹青？”
  “他杀了许多人，大家当然想报仇！但他今天没来。”
  “没来……”起君一愣，一半欢喜，一半失落。原来……她对他并不重要。她一笑，“你们高估我了吧？”
  “他肯定不知道，否则他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