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107 殇婚13


    旁边凑热闹。
    回去的路上,叶卫军把木制雕牌塞进李安民的手里:“这是好东西,你随身戴好,千万别弄丢了。”
    李安民把木制雕牌对向月光翻来覆去地看,突然发现牌面上又出现了第三张人脸,她一惊,转头看向叶卫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傩神面具,阴阳脸分别代表傩公傩婆,除此之外,这块面具里还隐藏着其他脸谱,从不同角度来看,就有不同的显像。”叶卫军把雕牌转了个方向,问:“你离远点看,能看到什么”
    李安民朝后退了两步,虚起眼睛,喃喃道:“好像是张童子脸……”
    叶卫军颔首:“是彩泥娃,还有代表太子爹、庄王爷、斗铜子等傩神的脸谱。”
    “还有?这些脸谱到底有什么讲究?”李安民又换了个别的角度琢磨起来。
    “这种技术叫百神谱,是傩巫秘传的雕刻技巧,手艺强的傩巫能在一张面具上雕出近百张不同的脸谱,给你的面具共有六十六张脸谱,算是相当稀有的上乘巫器。”
    能在这么小的木面上雕出六十六张脸,这不是神技是什么?李安民顿时觉得拿雕牌的手重达千斤,“她干嘛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无功不受禄,这份礼收得着实莫名。
    “你觉得贵重,对她来说只是一点小心意,既然她主动要送,你收着就是,那老太对你印象不错,很感谢你送她回住处。”
    百隶驱疫03
    李安民苦笑:“这人人都该尽的责任反倒成了得受夸奖的好事?”
    “傩巫本身就好恶性极强,她觉得你好不需要任何理由,只凭感觉,如果觉得什么人不好时,也有可能不问缘由施以咒术,所以对这个该不该得,你真没必要太介意。”
    收都收下了,再介意也没用,李安民把雕牌揣好,转了个话头:“我今天才知道你会说侗语,深藏不露啊!”
    叶卫军谦虚地说:“只学会点皮毛,你要想学,去地方话自学网上溜一圈,用不了多久你也能到我这低级水平。”
    还地方话自学网?李安民郁闷的一米,电脑方便是方便,却把很多技术活的门槛给降低了,就拿绘画来说,他们吭哧吭哧从基本功练起,每幅画都是扎扎实实一笔一笔手绘出来的,颜料得调好,画笔干湿得拿捏得当,画上去改不了,涂多了肯定脏,起笔之前就要先想好落下去这笔的效果。
    现在倒好,有了PT这类神奇的仿手绘绘图软件,加上PS这款功能强大到逆天的图片处理软件,商业插画满天飞,调色有色板,画烂了可以抹消重来,画笔有笔刷和绘图板搭配使用,宇宙星空一秒种搞定。李安民对此感到非常不平,不过这就是时代发展趋势,不平也没用,速食效应飞速膨胀,不能急进就会被迅速淘汰掉,她想她笃定是要被淘汰掉的那一批。
    叶卫军说刚才那老太是气愤村人把习俗和傩术当成谋取利益的手段,不仅滥用还擅自歪曲,傩舞不是卖艺,而是该慎重对待的祭祀活动,本来只有农历六月一日和上元节才会表演的傩戏却被当作是吸引游客的节目,还安加了抢亲的耍猴戏码,巫婆婆世代为傩巫,她既不崇神也不追捧先人,之所以愤慨是觉得那些轻佻的举动降低了傩术本身的力量。
    这一晚李安民没睡安稳,鼓槌声喧嚣入梦,她仿佛看到很多人围着自己打转,他们穿着树叶编成的裙子,头顶熊皮,脸戴柳木面具,手持火把在身边来回跳动,动作单调而强劲,跟随着急促的擂鼓声,所呈现出来是一股撼动灵魂的雄壮魄力,没有迎神送神的多余程序,没有任何宗教因素,只凭着最纯粹的信仰和情感来驱动整个仪式。李安民在鼓声中度过了短暂的一夜,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被导游挖起床,说来奇怪,她整夜都在做梦,按说睡眠质量不高,没想到起床后神清气爽,眼睛像被水洗过似的,看东西异常清楚,连个呵欠都没打,不知道跟梦里跳傩舞有没有关系。
    这天上午走马观花地游览了贡溪乡其他景点,中午急匆匆赶到天堂乡地习村,这个村子的北侗风情保持完好,老屋黑瓦半遮半掩在梯田和树木中,放眼望去,一片层叠起伏的绿色绵延与天相接,四围翠山云雾缭绕,的确有种置身于天头云端的感觉。
    午饭是在村里一户人家吃的,主人亲切热情,把小团队领到灶房里落座,饭桌就是木板搭成的炕,椅子就是一个个废弃的木桩,虽然坐起来不怎么舒服,在心情上却让人得了返璞归真的妙处。
    湘菜偏重酸香辣,正合李安民的口味,主人家手艺很好,一桌丰盛的特色小炒没多少工夫就摆上桌,冷菜热菜都有,香气飘散开来,勾得人口水泛滥成灾。
    不过这旅游团也奇怪,菜上了桌谁也不伸筷子,你看我我看你的,女士们扭捏下也就罢了,男人还这么做作就说不过去了,于是李安民又成了第一个下筷子的人,两顿饭下来,大家都有了共识,只要她下筷子,保证有人跟着下。
    李安民夹起最远处的鸭腿放到叶卫军碗里,旁边高涵酸了起来,啃着辣萝卜小声嘀咕:“就算他是你房东,也不用这么狗腿吧~”
    李安民挨过去咬耳朵:“当然要狗腿,你是有地方住,躺着说话不腰疼,外面的房租多贵?两百块能住一阁楼我是赚发了,不讨好房东,哪天他心血来潮涨我房租咋办?”
    高涵咧嘴坏笑,偏头对叶卫军嚷起来:“叶老板,你知道她说什……”
    李安民及时夹了块油炸肉粑堵住她的嘴,转头对叶卫军讪笑:“没什么,你吃你的。”
    叶卫军把鸭腿放进她碗里,又舀了两个脆豆腐堆过去,挑着眉毛说:“该狗腿的是我,陋室多了你那是蓬荜生辉,我哪敢涨房租?别说两百块,倒贴我也得把你留下来,对不?”
    原来他都听见了?真是狗耳朵,她刚才可是把音量压到蚊子哼的地步,李安民脸上发热,知道他喜欢吃豆腐,直接把装米豆腐的盘子端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拨了一半到叶卫军的碗里,双手合十给他拜拜:“卫军哥,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想吃什么我帮你夹。”眼睛努力眨了眨,想眨出诚意来。
    叶卫军用筷子头在她脑门上顶了一下,叹气道:“快吃吧你,菜凉了口味打对折。”
    这倒提醒了李安民,小炒类的菜,香味要靠热气来带动,她专瞄着荤菜下筷子,由于旅行团里女多男少,姑娘们在外面吃饭放不开,只挑自己面前的菜,放在炕中央的牛肉、脆骨、炸辣子大部分进了李安民和高涵这两吃货的肚皮。
    下午的行程是去玩皮艇漂流,纯天然的悬崖峭壁一线天,据说一漂跨两省,惊险刺激,由于是自助漂,如遇翻船事故,后续自理……李安民倒真想体验一把,可惜没时间了,请叶卫军看风水的顾客已经开车到了村外,签了离队协议之后他们就跟旅行团分道扬镳。
    刚出村就瞧见一辆拉风的军用越野车横在路口,一平头小伙子正坐在引擎盖上抽烟,见到他们立马跳下车,上来就给了叶卫军一个熊抱,“老哥,咱们终于又见面了。”
    叶卫军拍拍他的背,迅速地一把推开,对李安民介绍说:“他叫谢晓花,我的战友。”
    “别说那娘里娘气的名字,叫我炮筒。”炮筒对李安民伸出手,“……小妹是吧,老哥经常在电话里提起你啊。”
    叶卫军拍上他的肩膀,警告地瞪去一眼:“别说多余的话,你现任老板在哪里,赶快带我们过去。”说着自行拉开后座车门带李安民坐上去。
    炮筒是个爱笑健谈的年轻人,跟凌阳的自夸自卖不同,他贫嘴贫得让人开心,叶卫军跟他在一起话也多了起来,果然战友的感情就是不同,炮筒从长相到性格都是典型的北方人,大大咧咧,说话带着很重的卷舌音,口气冲头冲脑的,爽朗爱笑,可能是当过兵的原因,眼神里透出一股浑不怕的狠气。
    他开车就够狠,油门踩到底,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横冲直撞,李安民觉得自己像在坐过山车,肝胆肺都要被颠错位了,他还有闲心思回头聊天开玩笑,看这架势,完全就是个亡命之徒。
    叶卫军沉声提醒他:“炮筒,给我悠着点开。”
    老大哥一放话,炮筒就乖巧了,他们二人久别重逢,话题大多围绕在部队生活上打转,似乎很怀念那段当兵的日子,也有提到前线战事,可能因为有陌生人在场,炮筒说起话来也比较注意,只要叶卫军咳一声或从后视镜里丢个眼神过去,他立马就岔开话题,搞得李安民如坐针毡,觉得自己忒碍事了,害的人家好兄弟见面也不能畅所欲言,其实她真不介意他们多聊点男人间特有的话题,就算小黄段子也能当笑话听。
    叶卫军可能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把聊天内容从私事转到公事上。原来请叶卫军看风水的不是炮筒,他只充当个介绍人的角色,正主是炮筒的现任老板吴怀岭,此人是金悦药业的董事,李安民曾在报纸上看过相关报导,多是传颂他白手起家的创业事迹。
    据炮筒说由于拓展业务的需要,公司在这附近承包了一块地开新厂,从建厂开始就一路不顺当,不是发生这个事,就是发生那个事,好不容易等上了轨道,吴老板自己又病倒了,至于具体情况炮筒这个当下属的也不大清楚,只能等见到正主再详谈,请叶卫军的目的也就是希望他能帮忙辨别原因是不是出在风水上,如果是的话正好顺手改善下环境。
    炮筒貌似对叶卫军的神汉本事很有自信,半开玩笑的说:“如果连老哥你都搞不定,那我看吴老板就只能认命了。”
    李安民忍不住暗嘲,说两人民解放军凑在一块儿传播迷信思想,太祖爷要是知道了,怕不被气的从水晶棺里跳出来。
    炮筒把车开到碧溪高寨,吴老板的私人别墅就坐落在村西外的河套中,距离居民区大约百里,所处环境山清水秀,视野开阔,好的没话说。别墅是二层楼,平顶直墙,外观方正,红瓷瓦白墙砖,大门前还修了个三米多高的楼牌,庭院是半敞开式的布局,一条鹅卵石路从台基延伸到院门口,整体看起来规整大气。
    出来迎门的是个中年女人,穿着丝绒旗袍,外套件白色针织开衫,很有民国时期姨太太的范儿,听炮筒介绍,该女士名叫宋玉玲,是吴老板的好朋友,炮筒介绍时把李安民说成是叶大师的助手,宋玉玲掩嘴低笑,感慨如今少年多俊才,说话时声音嗲嗲的,有些沙哑,让人听了酥骨头。
    她在前面的带路,炮筒在后面悄悄伸出小指摇晃,李安民懂这意思,他在暗示宋女士跟吴老板关系不单纯,十有八九是金屋藏娇。
    百隶驱疫04
    李安民对大老板的私生活没多大兴趣,一门心思欣赏房子里的精美装潢。吴老板正坐在大厅沙发上,李安民一开始没注意到他,光顾着看头顶那座能砸死人的巨型吊灯,叶卫军也若有所思地左右打量,直到吴老板站起来打招呼他才收回视线。
    这吴老板光看外貌就是个普通大叔,打扮也很寻常,里面白衬衫,外套件V字领的灰毛衣,不像大财主反倒有点文学家的气质,接客时笑眯眯的,和气生财就指的这款,李安民见他能站能走能说话,除了脸色稍显蜡黄也看不出哪儿有毛病。
    两边相互介绍了之后,吴老板有请众人在厅里小叙,他坐的单人沙发不偏不倚正对着吊灯,李安民暗地里替他捏了把冷汗。
    等大家坐定后,宋玉玲说要去泡茶,吴老板还特意交代要用当地特产的新茶,回过头来就笑呵呵地问叶卫军:“叶师傅啊,你看我这处的风水如何?”
    客套的语气带着试探,吴老板的眯缝眼精光一闪而过,李安民看在眼里,对他慈眉善目的第一印象稍作调整,这老小子八成是看叶大师太年轻,觉着不靠谱才有心探底。
    叶卫军连眼珠子都没斜一下,面无表情地说:“好地势,明堂玉带水,宅后有靠山,西北方长坡环抱,是天赐富贵的大吉形。”
    “叶师傅好眼力,之所以选这块地正是看中它的福禄宝相。”吴老板拍了下沙发扶手,又问:“那你看看我这宅内布置可有不妥的地方?”
    “单就院厅来说,从院门到宅门步步高升,有前低后高、辈出英豪之意,门开在东南方以采生气,堂柱和厅柱正合九七法则,双数门户是为吉利,配以紫竹帘环绕厅周,有留住财气的意义,处处妥当,至于全宅如何,没看之前不好说。”叶卫军往上瞥了一眼,视线慢慢调转到旋转楼梯上,定神看了会儿,“宅镇的确能起到承灾的效用,蟠龙阶梯是为了将福气上下贯通,吴老板真是有心人。”
    吴老板哈哈一笑,拱手摇了摇,“做生意的,对这些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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