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花落

21 贰壹 海边


晚上,许宁听到这个消息,先是高兴,很快又说:“可惜孟林不能去。”
    苏妍重重地叹了口气:“你都中了孟林的毒了,天天都是孟林,心里肯定都没有我的位置了。”
    许宁笑嘻嘻地说:“吃醋了?”
    苏妍故作气闷的样子说:“你啊,还是收敛一点好,今天你爸爸可是很认真的问你现在怎么老是不在家,还说你不温功课要罚你呢?”
    许宁认真起来:“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还能说什么,撒谎呗,说你看美术组组织的电影去了,想起一部以前关于那个达芬奇的电影,就信口骗他。”许宁扑哧乐了,指着苏妍说:“还好没穿帮。”苏妍赌气地说:“我很笨吗?好,那下次我就让你穿帮一回,你爸爸对你那么好,帮你骗他我于心不忍。”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的。许宁耍赖似的:“你是我的死党,就要站在我这边,如果你背叛我,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一句玩笑话听来凉森森的。
    许宁见苏妍不说话,以为真的生气了,赶紧哄着:“说着玩那,当真了?将来你和男朋友约会我肯定效犬马之劳,帮你骗谁都行。”
    苏妍终于笑了,不屑地说:“只怕那时找不到你了。”
    夜晚的月光敞亮地撒在两个女孩的身上,窗外的风善解人意地吹进来,皮肤一片温凉。苏妍帮许宁盖好毛巾被,谁知许宁并没有睡着,翻了个身说:“苏妍,我们是不是已经算是成人了?”
    “怎么问这个?”许宁轻叹了口气:“我们长的太慢了,好象怎么长都是个孩子。有那么多事情不能去做,不是不懂得,是没有权利去做。”
    苏妍接口道:“可我们毕竟已不是小孩子了,没人能承认,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什么都不能做,唯一的事情就是学习,学习,然后高考。有时我想,高考完了呢?再然后呢?我们脚下的路不是自己的,那是谁给铺的呢?”
    许宁说:“同感。”声音听起来黯然:“其实,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是大学生了。”
    “是大学生又能怎么样呢?”苏妍反问。
    许宁没再答话。良久,苏妍以为她睡了,忽又听她说:“我想真正的拥有他,我要他成为我的男朋友,像别人谈恋爱那样。”苏妍轻轻地说:“也许他在等你长大,明年我们就毕业了,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毕竟你们是很有希望的。”说到这里,兀自难受起来,声音里也带出几分悲伤。
    许宁以为苏妍是为了自己,很感动地说:“谢谢你能和我说这个,可是我不想等到上大学了,这对我来说太漫长了。我想现在就拥有他。你能理解吗?”苏妍警觉地问:“你什么意思”许宁忽然激动的说:“我知道你了解我的想法的……,”毕竟情窦初开,有些话即使在最好的密友面前也难以启齿的。苏妍抓住许宁的说:“我们是女孩子。”
    许宁一下子倒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上不出一声,良久,苏妍听到一阵阵轻微的抽泣声,她拍着她的后背说:“不要哭了,不要哭。”
    苏妍的眼泪不知为什么也流下来:“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你能拥有的,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毕竟他和你真正的在一起。”许宁感觉到苏妍的情绪有些不对,翻转过来,泪眼迷离的在黑夜中寻找着苏妍的眼睛。苏妍把脸别到一边去,用手背抹了抹。许宁关心地问:“苏妍,你怎么也哭了,是为了我吗?”
    苏妍在黑暗中说:“没什么,只是担心你。”许宁声音缓慢地:“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苏妍点点头说:“我知道。”许宁在黑夜中抽了抽鼻子,没有再说一句话。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奔着,许宁坐在她爸爸身边情绪要比昨晚好了许多,话又开始多起来。他看上去从来没有的好,听着女儿的唧唧喳喳,开心大笑了好几次。苏妍坐在车后,只能看到他宽大的背影,柔顺的头发,洁净的耳根,从反光镜望去,他带着墨镜,遮住了大部分的表情。
    天气闷热,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苏妍打了个喷嚏,立刻一层鸡皮疙瘩。
    许宁从前座探过身,抓住苏妍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开开窗户透透气吧,不要热伤风。”
    许宁的爸爸将冷气关上,摇下车窗,暖风吹进来,可以闻到空气中夹杂着些咸腥的味道,路两边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一大片一大片快要干涸的浅滩上,时而可以看到搁置的小船,搭着破旧的鱼网。
    苏妍搜索着大海的影迹。许宁问爸爸:“快到了吧?我都看见渔民了。”
    车子划过一座白色拱桥,从稀疏的树丛掩映间可以看到一片无垠的辽阔,不曾细想,大海便陡然间出现在眼前。苏妍将车窗全部摇下,微闭着眼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里的咸腥,任凭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他轻声说:“海风硬,不要吹伤了头。”
    车子沿着海滩旁的公路,又开了将近10多分钟,停在了一座石头砌成的围墙外,一座乌黑的大铁门旁有个哨兵站岗,检查了他递过去的证件,便打开电动按扭,铁门缓慢地划向一边,将车子放行。
    院内古柏森森,凉风习习,甬道边上开着大簇的姹紫嫣红的花朵,几排红顶白墙的矮楼规整地排列其中,周边的树林里零零散散地矗立着几架健身器材,几处树干间还凉晒着一些绿色的军被和衣裤。车子向里行驶,停在最后一栋楼前的草坪上,几只鹅摇头晃尾地从车旁走过,一点都不怕人的样子。
    一个红脸膛的穿着印有某队字样背心的男人,从门口迎了出来,紧紧抓住刚下车的许延青的手,用力的拍着他的肩,用许宁和苏妍谁也听不懂的方言和许延青热情的聊着,许宁的爸爸也很高兴的任他拉着说着走进楼里。他们被带到了三楼,许宁和苏妍先被安置到一个房间里,许宁的爸爸拉着那个人走到旁边的一间。楼道里好象没有什么人,他们一行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安静,尤其是那个红脸膛的男人声音格外的洪亮。
    房间很干净,军绿被、白床单,还有电视和热水澡,站在明净的窗户前,可以看到远处大海那碎花似的银波。两个女孩很是满意,许宁摸了摸床单说:“有点潮,不过挺干净的。”苏妍更是无可挑剔的说:“真好,与海为邻,晚上伴着潮声入睡,我开心的要晕过去了。”
    许宁“嗤”了一声说:“你又‘甲醇’了,以前来这儿好几回了,怎么没觉得有你说的那么好,下回咱们一起去三亚,你肯定更喜欢,人家说五岳归来不看山,三亚归来不看海,那可是真正的天涯海角。”
    苏妍不服气地笑着:“哼,你没听过这句吗,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我干嘛要跑?”许宁毫不示弱地挥动着小拳头,转而跪坐在床上,双手合握在胸前,做出一副凄惨状:“除非你们都不要我了,那就让我一个人跑到天边去自生自灭算了。”
    苏妍边骂“讨厌”,边将一个枕头飞过来,砸中她的头,许宁佯装中弹笑倒在床上。
    苏妍不理会她,将头探到窗外,楼下的花圃争奇斗艳,他们的车孤零零的停在前边的草地上。抬头望去,大海静悄悄的与天际相连,许多房屋歪歪扭扭地挤出几条小路来,人头攒动着,无论哪一条路都可以通向海边的沙地。从这里能隐约听到海浪声和沙滩上的喧闹声。
    忽然,隔壁的窗户里也探出头来,是许宁的爸爸,两人目光互看着,他报以一个微笑问她:“觉得这里怎么样?”
    一阵海风吹来,苏妍长发掀起,一张平常看似略带忧郁的脸,此刻在蓝天、红瓦、粉墙的映衬下却显得格外柔媚、清纯,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对他说:“简直无法形容的好,就连空气都是诱人的。”
    她的眼睛纯净得如头顶上的蓝天,不沾一丝凡尘的轻灵,嘴唇红嫩鲜活,像是刚摘下的红果。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苏妍笑着笑着,突然不自在起来,自己看来一定傻乎乎的,红着脸先缩回了头。
    许宁洗过脸正对着镜子抹油,没留意苏妍的窘态,只说肚子好饿,要吃东西。话音刚落,许延青象征似的敲了敲门,苏妍转身收拾起东西来。
    “吃饭去,到海边还是在这儿吃,你们随便挑。”他征询着。
    “到了海边干嘛还吃部队食堂。”许宁挑剔着。
    “什么食堂,部队餐馆的饭菜你不是挺爱吃的吗?”他笑看着她。
    “苏妍一看见海,魂都没了,恨不得一步跨到海里去,咱们去海边吧。”苏妍有些不好意思,惹得许延青也笑了:“既然这样,那你们带好游泳衣,吃过饭,咱们直接下海游泳。”两个女孩应着,脸上都挂着暖融融的笑。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奔波了一路,三个人都已饥肠辘辘。一家临海的露台上,极目望去,天海之间说不出的深远,清蓝,海面镶了道道银花,滚着,追着,融道沙里,海风暖熏熏的烘着,偶尔带来的清凉疑似溅起的浪花乘着风撒过来。人们三三两两坐在花阳伞下,吹着海风,吃着海鲜。他们也要了些虾、鱼,带壳的贝类,有些剥弄起来挺费劲,三个人手上不停的忙活,沾着调好的酱汁,一阵阵香滑、柔腻裹在嘴里,不够回味的,就连嘴上、手上都是腥腥的。
    苏妍手里的海贝壳咬得死死的,较了半天的劲才打开一小点口。许宁哈哈地笑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苏妍抹她手背,蹭上一点油腻,许宁拣起一只吃过的空壳回击她。
    许延青劝和着:“好了,我来,我来。”
    他抓过苏妍手里的贝壳,用筷子使劲一撬便开了,露出里边的鲜肉来。许宁眼明手快地抢过去送到自己的口里,得意的说:“我才是真正的渔翁那。”
    苏妍故作气闷地说:“懒家伙,这点肉都不放过。”
    许延青捡过女儿吃剩下的空壳说:“你看你,真是贪婪,要吃自己弄吧,你已经吃了不少了,小心肚子疼。”说着,随手将一个撬好的贝壳递给苏妍,许宁一旁看到撒娇地说:“爸爸,你偏心,对苏妍都比对我好。”他迅速地瞟了一眼苏妍,苏妍心里有只小手轻拂了一下。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对苏妍好,你应该高兴才对,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对她照顾好了,其实是为了讨你的欢心嘛。”
    许宁坏笑着对苏妍说:“真是狡猾,不过理由很是中听,我不计较了。”说完,将包好的一块虾肉送到她爸爸的嘴里。“来,我也慰劳慰劳你。”海天一色间偶尔飞过几只水鸟,轻柔的海风吹送过来,三个人沐浴其中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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