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花落

35 叁伍 初吻


——时间慢慢沉淀着生命里的清与浊
    而在那些错乱的日子里,我们失去了彼此
    苏妍斜靠在自己的小床上,双腮赤红的望着阴霾的天空,灰暗中没有一丝蓝的温柔,不远处偶尔打过几个亮闪,隐隐的雷声滚动似要挣脱厚厚的云层来,屋内闷热得令人窒息,口鼻间的不通畅使她昏昏然,呼吸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家里没有空调,连日来在许宁家吹惯了,一回到家,浑身的不自在,身上总是粘忽忽的,洗多少个澡都不觉得清爽,夜里就发了热,一直到现在头重脚轻的懒得动弹。
    人一病,心倒是静了下来,不像昨晚总是惶惶的不能安然入睡,好不容易支撑不住,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就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闯了进来,微笑着,却不说话,她张开一只手,鼓足了勇气想去摸一摸,他却变了脸,皱着眉喊着她的名字,她失去了勇气,依然无望的垂下了手,他却紧紧的抓住了,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脸真冷啊,冰冰的传递过来,她不由自主的轻颤着,却怎么也不舍得放手,恍惚中,他缓缓地附下身吻她,他的唇却是滚烫的,一阵眩晕,她仿佛被点燃,火一样的燃烧起来,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每一个表情都是那样的清晰可人,她整个人在他高大的身躯下轻轻呢喃着,渐渐的似要融化,她不能相信她居然拥着他,这令她不能自己,任凭一颗心在彼此的拥抱中放肆的荡漾着,哪怕周身滚烫的像针刺,眼痛得怎样努力却也再无力睁开,不,她使劲力气要睁开眼,她无法忍受看不到他,再一次次徒然的挣扎中,她终于睁开了眼,他还是不见了,眼前只是一片漆黑的夜,几件隐绰的熟知的家什在屋内沉闷着,她慌忙闭上眼,依旧一片漆黑,她确定自己已经醒了,他就这么溜走了,留给她无限的空落和哀伤。
    痛,只有痛是真实的,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的刺痛使她更加的清醒,缓缓地抬起手臂放在唇上,干裂的唇仿佛尚有他的余温,似有似无的甜在指间游移不定,令人怀疑起梦的真实性,在一片头晕目眩中昏昏沉沉直到天亮。
    妈妈找来了治热伤风的药,嘴里依旧不饶人的唠叨:“考完试就疯了一样,一天到晚的不着家,看,病了不是,总是那么不让人省心,跑到人家里去吹什么空调,没那富贵命就别享那福。”苏妍实在不想听,什么命不命的,她偏偏就不信,难道她就只能像她那样的过一辈子吗?她想要母亲明白,人还可以有另外一种活法,那样的世界和她们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她决不能像她那样,庸庸碌碌、柴米油盐的过一生,不能,她要的是生活,而不能仅仅是活着。她想和母亲说点什么,可她只是忍耐的听着,她那永远都唠叨不完的车轱辘话。苏妍很无奈,但同时很庆幸,自己和母亲他们的差异,因为这个差异,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总是保持沉默,不与他们辩解什么,也懒得同他们去理论,尤其是现在,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苏妍就着水将药吃了,不耐的皱皱眉,妈妈知道她不爱听,也不再烦她,替她拉了拉身上的毛巾被,转身要走,苏妍叫住她:“妈。”母亲转过头,女儿颇有些艰难的笑了笑说:“也许您说的对,空调真的不如咱家的电风扇自在,可我还是喜欢吹空调。”她的样子显得很乖,母亲不解地看了她几眼,被她偶然间的温顺弄得一时有些应答不出该说些什么,只是更加关切地说:“好了,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中午给你做点顺口的。”说罢,替她关上了门。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不久,豆大的雨滴噼了啪啦的争落下来,砸在窗栊上,顺着玻璃划出一道道水痕,苏妍静听着,回想着昨夜的梦,脸孔发起热来,埋在掌心里,心中哽咽着,抖动着瘦小的双肩,开始抽泣,泪水模糊了双眼,良久抬起头,才发现,窗外的世界在雨幕笼罩中早已浑浊不清。
    原本可以忘掉那个人,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一切像毒素一样侵入到她的骨髓里,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绪,根植在她的心灵深处,对他的思念每每像荒草般疯长时,她辛苦地一点一点割掉,拔净,可是用不了多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苏妍不能忍受这样的折磨,整整两年了,不是吗?她的灵魂影随着他,从不曾真正的舍弃,甚至都难以忍受见不到他的空想,如果有可能,她宁愿去做他的女儿,至少,一生一世都可以守侯在他的身边,就连这一点都是个奢望,她无法实现任何一个设想,这真是个莫大的悲哀。面对事实,她既彷徨无措也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泥足身陷而不能自拔,而且越陷越深,苏妍感到快要到脖颈般的窒息,一想到他与她之间永远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她真的快要疯掉了,恨不得立刻死掉,结束一切。
    妈妈做的饭很香,但苏妍却没有什么胃口,为了不让做饭的人太失望,勉强咽了几口下去,回到屋里又躺下,雨凄凄清清的下,比上午小了许多,在它细密有序的节奏里,苏妍的头痛使她再一次的昏昏欲睡,这一次要比晚上睡的塌实,如果不是许宁的来访,她还可以伴着雨声睡得再久些。
    苏妍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许宁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红肿的眼睛。“啊?”她轻呼一声,也看清了她额上、脸上青紫色的淤肿。她一下清醒过来。母亲热情的张罗着许宁喝水,吃西瓜,许宁客气的回绝了。她微露歉意地说:“你怎么生病了,看我一来,把你吵醒了,躺着,别动,我说会儿话就走。”她阻止苏妍起身,只坐在床边,眼神颇有些凄惶。
    苏妍强打着精神,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敢相信地问:“怎么弄的?”,许宁红着眼睛将昨晚的事情大略一讲,说到最后不禁哽咽落泪:“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又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一大片淤青,那是昨天用来挡电脑时留下的。苏妍暗自吃惊,他拿东西砸许宁!居然还哭了?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他对她来说更本就是完全陌生的。苏妍皱着眉,想着他落泪的样子。他一定难过极了,她的心隐隐抽痛。他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背着许宁居然做了那么多的事,他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完成的?还有什么是她们不知道的呢!苏妍不愿再想了,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在他眼中无疑是许宁的同党,她为了孟林和许宁曾经对他撒过那么多的谎话,他肯定心中已全部了然,那他会不会生她的气呢?苏妍心中忽然忐忑起来,回想起他对自己的冷淡,不知是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哎,”苏妍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说:“不管怎么说,这原本就是我们的错,他生气也是应该的,你不可以生他的气。”许宁深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居然帮他讲话。”苏妍顿时语塞,随即解释:“我希望你和你爸爸不要这么决裂。”许宁不想再听,也无暇窥视她内心那点想法,转而起身,一脸的果决地说:“我来,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去广西找孟林,火车票都买好了,今天晚上就走。”
    苏妍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一下子坐起来,身上的毛巾被滑落下来,她知道没有人可以改变许宁的决定,孟林就这样的消失,任谁都无法坦然接受,何况是许宁呢?虽然在预料之中,但仍是觉得这事很不妥,她甚至害怕许宁提出要她陪同一起去广西,那她将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还好许宁并没有这个打算,车票不是已经都买好吗?苏妍不禁担心地问:“你爸爸知道吗?”许宁凄楚地:“他当然不知道,趁他去上班我偷跑出来的。行李我都拿来了,找不到我,他一定更生气了。”苏妍这倒不感意外,事已至此,她只好任凭许宁一意孤行,找不到许宁他肯定会焦急不堪的,可是她却不能不再次站到许宁的立场上来,毕竟他的做法确实太霸道,也希望许宁能顺利的找到孟林,她为孟林鸣不平,也同情许宁现在的景况。
    “让我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踏踏实实的上火车,这一路上有你受的。”苏妍开始担心起许宁来。许宁不置可否,颇有些酸楚地看了看苏妍说:“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他会打我,真的,我有点恨他。”苏妍觉得哪里都在发冷,一阵猛烈的咳嗽,疼得她眼泪快出来了。许宁替她重又拉上被子,扶她躺下。
    妈妈整了一桌子的菜,问寒问暖的张罗着,把许宁的碗塞得冒尖,许宁想着火车上的两天两夜也不会再吃到这么香的饭菜了,所以很不客气的狼吞虎咽着,妈妈看到客人吃得如此的香,脸上笑眯眯的很是满意这个效果。苏妍心想,如果妈妈知道许宁今晚是要离家出走,秘密潜逃去找孟老师,而她无形中也成了帮凶,不知会作何感想,恐怕不会笑得这么开心了。
    晚饭后,时间也差不多了,许宁该出发了,苏妍不停地嘱咐着能想到的所有的问题,安全啦、身体啦、钱够不够啊,许宁终于笑了:“好了,你怎么和你妈这么像。”苏妍一楞也笑了,想呵她痒,突然住了手,想想她们居然很久没这么闹过了,心内有些感慨,不舍的拉着许宁的手,眼里湿润起来,很认真的说:“找到孟林给我来个信,让我放心,不管怎样,一定要赶紧回来,马上就要发榜了。”许宁被苏妍的话感动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强,对她笑了笑,一副很懂事的样子说:“我会的,如果我爸爸找到你,你实话和他讲好了,帮我劝劝他,不要让他担心。”许宁忍住不让自己哭,苏妍深深吸口气,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和他说。”
    雨还是很大,不知疲倦地洗涤着天和地,两人走到门口,妈妈又热情万分的往许宁的书包里塞进一个苹果,要她路上吃,许宁谢着,和苏妍无言地注视了一会儿,扭身向外走去。苏妍不顾头昏脑胀,小跑到阳台,不一会儿,便看见许宁的身影像个小点冲进雨幕里,风把她手中的花伞冲得摇摇晃晃,如同一盏孤灯在风雨中飘摇。
    许宁走了,苏妍的心开始激荡起来,隐隐间期盼着,许宁不见了,他会来找我吗?也许,他早就料到了许宁会走,到火车站截获了要出逃的许宁,也许,他还没有发现许宁不见了,此时此刻正流连在那个女人身边而不知情。苏妍的头痛虽然稍好些,但不能停止的胡思乱想,依旧使她昏沉沉,鼻涕好象扭开的自来水,仿佛永远都擤不完似的,说话时浓重的鼻音使她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不间断的咳嗽撕撕拉拉的扯着浑身痛。
    大雨过后,太阳最终出来了,空气也没有因昨夜的一场雨变得清爽,依旧炙热。一整天了,家里静悄悄的,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她起身勉强给自己煮了袋方便面,几个喷嚏下来,耳朵发出轰隆的嗡鸣声,不停的咳嗽使她推开方便面,失去了所有的胃口,心内慌慌的,想着许宁此刻正在南下的列车上,已经过了一宿,不知现在是什么状况,想来一定也是不好过。
    她呆坐着,懒得动弹,猛烈的头痛再次侵袭过来,不知不觉的趴在桌上睡过去。电话铃声突然作响,惊醒了苏妍,恍惚中,她跌跌撞撞的冲到电话旁,抓起话筒:“喂?找谁?”电话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她扶住床坐下来继续问:“喂?”那头这才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苏妍吗?我是许宁的爸爸,怎么了,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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