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月映潭

87 伏击


先前这井里阴气太重,故而羌狄大王子及其手下的尸体历经数百年都不曾腐烂。后来暮田田超度了他们的灵体之后,阴气渐渐散去,他们才开始腐烂了。于是现在,这些尸体是半腐的状态,白骨上挂着萎缩破碎的肌肉,干枯残败,烂至不同程度的面部还保持着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十分骇人。
    更骇人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是半坐的姿势,然而他们并非坐在舒舒服服的椅子上,而是……
    坐在自己的剑尖上!
    所以,他们等于是自己对自己施行了满清十大酷刑中的“开口笑”,靠坐下的力道将利剑刺入自己的肛-门,绞碎自己的肠胃,痛极而死!
    也就是说,他们是自己把自己爆菊爆死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暮田田忍不住想笑,可笑意刚一涌到喉头,冷不防就是一阵恶心,只好赶紧捂住嘴。
    谭仲苏抱住她,苦笑道:“白日里我将下人们带下来的时候,丫头们都吓瘫了,只好让小子们一个管一个地蒙住她们双眼,尽快将她们带到密道中去。”
    暮田田强忍下心头的不适,振作一下,捏了个诀,而后抬手一拂。
    刚才那些尸体的脑袋还都是七倒八歪的,有些低着,有些仰着,有些侧到一边,此时随着暮田田手部的动作,他们竟同时动了一下,齐齐抬头,望向井口——这些尸体中有一个死时是闭上眼、而且此时眼皮也还完好的,居然做了个睁眼的动作,露出空洞的眼珠子来!
    暮田田回头对大骇的谭仲苏笑了笑:“这些人自己的魂魄早已不在了,我招了几个过路的小鬼来,若是追兵很快找到这里,它们便可替咱们挡一挡。”
    谭仲苏对她赞许地点了点头,便伸手往一旁井壁上摸去,找到一块砖,用力一扳,顿时便有格拉拉石门移动的沉重声音响起。
    一条刚好可容一个中等身材的人通过的地道敞开在眼前!
    暮田田糅身一钻,谭仲苏也跟了进来,他身材高挺,须得弯腰低头。地道里一片漆黑,暮田田只听见他又在墙上摸索了一下,那道石门便又重新合上。
    他们俩拉着手,尽量快速地沿着地道一直向前跑去。谭仲苏告诉暮田田,地道的另一个出口就在靖阴的护城河边了,由此可以想见,当初羌狄大王子和他手下那些人或许并不是没有找到这条地道才走投无路,而是因为天厉太子兵临城下,他们即便从地道里出去,也无异于自投罗网。
    ——
    子时一到,驱鬼大法师突然发现,刚才还加快了移动速度、以至于肉眼都能看得出在不断后退的红绳突然静止。
    他沉着脸咬了咬牙。虽然一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守株待兔就好,可守了这么大半天,还经过连番惊吓,人怎么也都疲了,再加上时至半夜,就算是精壮汉子也难免犯起困来,如今大好的形势又有重新恶化的迹象,教人焉能不烦燥?
    他不由心急火燎,索性站起来焦躁地来回踱步,正好也可迫自己保持精神。
    约摸一刻钟后,那条红绳又开始移动了。
    驱鬼大法师眼中精光一闪,神情大振。他停下脚步,又皱了皱眉,有些明白了。
    再思索了一会儿,他回身对蒙拔山大声说了一段话。
    蒙拔山越听越兴奋,猛地一下站起来,对官兵们大声说:“那恶灵要走了!将士们听令:待这空中红绳落地之时,咱们便立刻冲进去,以防院中恶贼遁走!”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那半空中的红绳突然飞速坠地,看那迅急的落势,真不像是一条轻飘飘的绳子,倒似绳上负有万斤重担一般!
    驱鬼大法师猝然抢上,嘴里硬生生蹦出一个发音奇怪的汉字:“走!”
    这一回,这俩人的情绪到底还是没能成功地感染到官兵们。大家将信将疑地望着那条红绳,心想你说红绳坠地就是恶灵要走,为啥我觉得也可能是恶灵突然牛掰了以至于你这红绳拦不住了涅?
    驱鬼大法师见没人听他的,不由又急又怒,哇哇呀呀地对蒙拔山嚷嚷了一气,示意他跟他一起走,好示范给这些人看。
    谁知蒙拔山虽然比其他人胆子都大一些,到底因为先前的事,对驱鬼大法师的本事也有了些疑惑,一个犹豫就没动弹。
    驱鬼大法师大感受辱,黑着脸走过来,拉着蒙拔山的后领口就把他往府门处揪。
    大家瞪大了眼睛,看这俩人都好端端地跨过了那条红绳,走到门前也还安然无恙,这才彻底信服,赶紧列队追了上去。
    既然恶鬼已经没有了,现在最要紧的事就从保命变成抢功啦!
    进了郁府大院之后,兵士们被分成几路,蹿到各房各院里搜索,驱鬼大法师和蒙拔山则带着最得力的一队精兵,直取后院枯井而去。
    月光匝地。这帮人一进后院,就看见了那口幽幽的井,两个性急的小兵立即发足疾冲,二马当先地来到了井边。
    他们俩刚把脑袋探过去一看,登时就全身猛一抽搐,双手僵直着捂住屁股,伸着脖子瞪大眼睛,张嘴啊啊的叫不出声来,脸上青筋直爆,似是痛苦已极。
    驱鬼大法师见状一惊,仔细再看,便又放松下来,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小鬼难缠,但在爷爷跟前,你们可成不了气候!”
    他口中说着,脚下却不停步,三两下跨了过去,将那俩人随意拨到一旁,自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对着井口拈指念咒。
    只见那张黄纸无风自动,扑扑燃烧起来。
    而这一回,谁都看得出情况和先前一贴到门上就自燃成灰的那张符纸不同,这把火烧得很旺,那张纸却始终完整如新,既没有变黑,更没有破碎。
    驱鬼大法师念完咒诀之后,手一抖,就任那张符落入井底。
    双手捂住屁股直抽抽的那两个人突然全身放松,软软地瘫倒在地。
    驱鬼大法师转回身来,傲然发令。
    蒙拔山替他翻译:“敌人大势已去,快下去看看吧!”
    ——
    古代城池虽然都不算大,然而要修地下暗道就得避开错综复杂的地基暗河,所以这条地道七拐八弯曲折回旋,谭仲苏带着暮田田足足跑了小半个时辰,才总算看到了出口。
    他心下有些疑惑,觉得暮田田这一路上似乎十分仰赖自己,她的脚下跌跌撞撞的,一双手也将他抓得死紧,倒像个盲眼之人。
    他不免奇怪:田田以往暗中视物的本领不是比我都强么?
    他问过她几次,她都避而不答,只说自己还好,让他只管按他的节奏走,她一定跟得上。事态紧急,他也不便多问,只好更紧地揽住她,尽量把脚步放得稳当些。
    好不容易,出口就在眼前了,谭仲苏心里暗自欢喜,不由加快了速度,搂着暮田田转动机关。
    石门缓缓地移开。这里是护城河的堤坝侧壁,皑皑的月色下万籁俱寂,流水的声音便潺潺地往心头直淌上来。
    谭仲苏和暮田田相偎相携着刚爬出暗道攀上河岸,冷不丁一股凛凛生风的杀气迎面扑来!
    他们俩心里同时一沉:最坏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
    只见月地里影影绰绰站着十几条人影,领头的正是沈氏父子。除了其中两人之外,所有人都冷冷地望着他们。而那例外的两人,一为沈寂涯,他看着暮田田,目光里全是担忧与抱歉,以及几分掩不住的伤痛;另一个便是沈沧岭,他死死盯住暮田田,眼中烈烈喷出火焰来。
    暮田田下意识地抬头看谭仲苏,见他望着这些人,目光一凝,随后又似有两团火星啪啪一爆。
    她便明白了,这就是当初逼得她放弃爱情、更废了谭仲苏一身武功的同一批人!
    谭仲苏望向一旁,那里捆着早先逃出来的所有郁府下人,他们显然早已惊慌得过了,此时又困又饿,神情萎顿,一个个巴巴地望着他。
    他勉力压下心头怒火,盯住沈铭锴,沉声说道:“我府上的下人与此事无关!沈大侠若真是英雄豪杰,且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沈铭锴尚未回答,沈沧岭便抢先开了口。他口里答的是谭仲苏的话,眼睛却仍紧紧盯住暮田田,语气冷硬:“哼,你这妖怪,当初便是我们手下败将,如今不过练了几天邪功,量你也不是我们对手,我们倒也果真不必以那些人为质相胁,你我单打独斗便可见分晓!”
    话音一落,他便红着眼狂啸一声,提剑直向谭仲苏刺来。他心下乱糟糟全是一个念头:我必须赢,他必须死!否则田田就不会回来了,否则田田就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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