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散，下堂夫

后来的事实证明，女人的感觉是对的。
    第二天一早，我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有人来敲门。我一边奇怪谁会这么早来叫我，一边穿衣下床，一打开门就瞧见赵宸之站在门口，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见他站着不动，这才说道：“阿呆，做什么？”
    赵宸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该换药了。”
    “去找苏云。”我打着呵欠准备关门。
    他却将一只脚放上来，挡在门前：“我希望让阿宝镇长换……”
    看来这家伙的确又摔坏了脑袋，我只得将门再次打开，让他进来坐好，然后准备好伤药，开始解他头上的白布。
    过了一夜，那布条血迹斑斑，干得发黑了。一想到这伤跟我有关系，我也禁不住有些心虚，手上动作加快，将布条全都去掉，然后再把伤药糊上去包扎好。
    “好了。”我洗干净手，“你可以出去了。”
    赵宸之坐着不动：“阿宝镇长，我不想跟昨天的那个人走。”
    我刚擦干手，站在一旁看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留在这里，跟镇长……和苏大夫在一起。”他神情很是恳切。
    我没吭声，这段时间赵宸之被整得有些惨，若是在之前，他不管如何恳求，我都会毫不客气地把他交给顾桓，可是现在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
    两个人正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听见门口有人叫我：“阿宝？”
    是苏云。
    转头一瞧，顾桓也跟在他后面进来，一看见赵宸之，脸上的神色立刻黑了三分。赵宸之一抬眼看见他，也立刻把脸转开。
    我觉得这两人积怨太深，在这种非常时期还能一见面就擦出火花着实不容易，虽然这积怨跟我有很大关系，但是此阿宝非彼阿宝。
    苏云只得又出来圆场，笑哈哈地说道：“阿宝，你起得好早啊。”
    我点点头：“因为你的病人跑来找我了，所以我不得不牺牲一下睡眠时间。”
    苏云哦哦哦地应着，过来看看赵宸之的伤，赞道：“包扎得很不错嘛。”
    我客客气气地谦虚了两句。
    顾桓冷不丁地说道：“镇长也会医术？”
    “一点点。”我心里面虚了一下，“只是个半吊子。”
    顾桓看着我：“镇长为何要戴面具？”
    “因为长得太丑，怕吓着人。”
    “世上美丑只是每个人的看法不同而已，不如镇长将面具取下来让我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顾桓又起了疑心，便道：“这面具是我从小一直戴着，已经习惯，实在不方便取下。”
    顾桓忽然欺身过来，伸手便朝着我的脸上摸过来，我连忙往后躲，接着赵宸之忽然站起身来挡在我和顾桓之间，顾桓的手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颊上。
    我愣了一下，好在顾桓只是想取下的面具，并未用力。
    但是他中途被赵宸之阻拦，有些恼火，当下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我看这个人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是跟我回都城去吧。”
    赵宸之的身子猛地一闪，轻而易举地摆脱了顾桓的压制。
    我看呆了。
    难道赵宸之的武功已经恢复了？那么他的记忆……
    顾桓也是一愣，继而继续欺身上前，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屋子里斗在一处。我瞧见桌子上的东西被连累掉落得七零八落，连忙叫道：“你们要打出去打！”
    那两人看了我一眼，果然出门去了。
    苏云刚开始莫名其妙，后来反应过来，也跟着追了出去。
    等我追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赵宸之一脚将顾桓踢翻在地，冷笑道：“你这个人真是没记性，三番五次来招惹我的女人。再说一次，她不需要别的男人，有我就够了！”
    我眼前一黑，果然噩梦重演了。
    顾桓躺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来，直愣愣地盯了赵宸之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我：“你到底是谁？”
    我呼吸一窒。
    赵宸之已经丢下他朝着我走过来，我刚要躲，却被他一把扣住肩膀，接着伸手便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你来看看她是谁？”
    顾桓傻兮兮地看着我，一脸地不可思议：“阿宝……果然是你……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他一问之下我竟然答不上来。
    赵宸之已经接口道：“她不想见你，自然也不想认你，你现在都明白了？”
    我愤怒地一把推开他：“你住口！”
    赵宸之一脸不以为意：“阿宝，你以为你躲了一年多，又躲到这种地方来，就能躲得过去吗？你绝对躲不了的。”
    我恍惚地想起前些天苏云和我说过的那些话，说来说去，我一味地逃避一味地躲开，却始终缠绕其中。
    是啊，我怎么可能躲得开呢？这就是我命运，除非我死了，从这个世界真正消失掉，否则这辈子都不可能躲得掉的！
    我看向苏云，是这个意思吧？
    苏云原本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听我们说话，此刻才上前将顾桓扶起，又对着赵宸之说道：“你恢复了，很好。”然后要扶着顾桓走。
    顾桓轻轻将他推开，一瘸一拐地走到赵宸之面前：“我艺不如人，自甘服输。但是赵宸之，现在不比两年前。虽然我打不过你，可是我手里有重兵。今日我带不走你，过些天一定会带人卷土重来。你可以逃走，但是不会一辈子。”
    赵宸之轻笑：“我不逃走，你来便是。”
    顾桓没再说话，走到我面前，深深地望着我，忽然伸手抹掉我眉毛上故意画粗的部分：“还是这样的阿宝好看。不管你肯不肯认我，我总还是认得你的。”
    说完跟苏云一拱手，脚步不稳地走了。
    我跟上两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是夜，赵宸之依旧回他的小屋里歇息，苏云也早早回去，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顾桓一双眼睛盯着我，一直在追问：“为什么你不肯认我？”
    我痛苦地翻来覆去，也没有答案。
    第二天天亮，我也不肯出门，听见几声轻响，似乎有人敲了敲门。我等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去看，门外空无一人，地上却有只烤好的山鸡，闻起来香气扑鼻。
    赵宸之恢复了武功之后，要吃什么山珍海味自然是信手拈来了。
    我朝着那山鸡踢了一脚，踢得它远远的，才又和上门继续睡觉。
    到了下午苏云来看我，我才有些不情愿地去开门，好在他没有过多地问我的事情。这个人很奇怪，他不爱管别人的私事，也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情，可就是这种人才让人觉得安全。
    苏云跟我闲聊了一会儿，问我要不要暂时从镇子里离开一段时间避避风头，我摇摇头。
    躲了这么远，跑了这么久，还不是被找到了。
    苏云点点头：“其实这样也好。”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好到底指什么，但是两天后，果然有一队官兵进了镇子。
    镇子里的居民们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都躲在家里偷偷往外看，我担心他们被吓到，连忙出门，就瞧见顾桓骑着马，带着这些官兵们浩浩荡荡地列队而立。
    我想试着劝他先把官兵撤到镇子外面去，就看见赵宸之已经迎了上去。
    “为了我一个人，来了这么多人，顾将军还真是大费周章。”他声音里满是嘲讽，抱着双臂瞧着顾桓。
    顾桓骑在马上，先是看了我一眼，才对赵宸之说道：“你现在跟我走，事情尚有回旋余地，若不然你就是抗旨，只会罪加一等。”
    赵宸之冷笑：“我偏偏就是不回去，你能奈我何？”
    我担心他们在镇子里打起来祸害居民，连忙说道：“你们能不能先从镇子上出去再说？”
    顾桓看着我：“阿宝，我带了个人来看你。”说罢，他身后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从里面下来一位姑娘。
    我愣愣地看着她走到我面前，而后叫了声：“阿姐。”
    自从沈颜帮我从赵家逃走之后，就一直在担心她，此刻见她安然无恙，真是喜从天降，一把抱住她：“小颜！”
    阔别一年再度重逢，沈颜也是十分激动，之前的嫌隙荡然无存。
    她拉着我上马车：“阿姐，跟我一起走吧。”
    我自然是跟着就走，等踏上马车才反应过来：“去哪？”
    “顾公子说会好好照顾我们，给我们住宅和良田，然后平静地生活。”
    我收回脚。
    沈颜奇怪地看着我：“阿姐，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难道不想和我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吗？”
    我又踏上一只脚。
    身后传来赵宸之的声音：“阿宝，你是我的。”接着身子一荡，被人凌空抢了去。
    我惊得差点儿叫起来，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又被赵宸之抱在怀里。
    “顾桓，说到底，你的目的还是阿宝。但是即便是你手中有权又有重兵，那又如何？你以为真的就能得到心爱的女子吗？”赵宸之抱着我，随手点了我的穴道，“她是我的，我谁都不会给的。”
    说罢，身子腾空而起，从兵士的头顶越过，间或踩在一些兵士的头上或者肩膀上，接着再度腾身而起。
    “追！”顾桓勒紧缰绳，策马狂追，一众兵士跟在后面。
    赵宸之抱着我，一路朝着山上而去。自从上次在山里遇见熊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此刻但见山上树林郁郁苍苍，树叶葱绿，花草遍地，只可惜完全没心思欣赏。
    “赵宸之，你放了我。”我被他抱在怀里，身子不能动，只能低低地说话。
    他并不理会我，只一路朝着山顶而去，一直到了上次断崖前才把我放下。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他在这里救了我，鲜血淋漓。
    “阿宝，你总不肯接受我，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