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散，下堂夫

对于赵宸之这种连跟我商量都不商量就打算扔下老婆孩子上战场的行为，我觉得十分不满。
    保家卫国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他还是这么习惯于一意孤行，做事都不打个商量的行径让我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虽然他好说歹说最后我算是点头同意了，可是也有个要求：我要跟着一起去。
    赵宸之的脸色都变了：“你这都三四个月的身孕，如何随军？”
    我笑眯眯地说道：“你不让我去也行，大不了等你走了我再偷偷跟在后面混军营。”
    他脸色青了，知道这种事情我真干得出来，最后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带着我一起走，好歹路上能照顾我，免得我乱跑。
    大军整顿三日后，准备出发。我瞧见顾桓也在，想想他现在也位列将军一职，打仗这种事情自然少不了。只是他身旁那位看起来身形娇小的护卫，应该是公主乔装打扮的。
    看来这年头流行带着老婆上战场。
    赵宸之对我叮嘱再三。
    第一不准离开他的视线。
    第二不准离开他的视线。
    第三不准离开他的视线。
    我全都点头答应了。
    大军三日后启程，赵宸之和顾桓各自担任左右两路将军，大司马担任总指挥，但是军权都落在赵顾二人手里。
    我对于这种兵权分封有些担心，这两人不会在战场上出什么问题吧？但是几十万大军，又不是儿戏，所以还是放下心来。
    大军一路朝西而去，几天后探子来报，离边境只有一天的路程，但是此时边境处一片混乱，军官兵士横行，两国混居的居民各自躲避，一场战事在所难免，而任国也已经集结了大量兵力，驻扎在附近。
    大司马连夜召集赵宸之和顾桓议事，我不便跟着去，留在军营里等待。
    晚饭吃得有些饱，肠胃消化不是很舒服，加上最近宝宝似乎有胎动，我便决定出去散步。
    营外不时有卫兵巡逻，我溜溜达达的，只觉得此刻这郊外空气新鲜，月色也很不错，而且一片宁静，想到过不来多日便要打仗，心里面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溜达到一处小山坡，我慢慢往上爬，爬到一半听见脚步声跟在身后，一回头看见一人站在我身后。我先是一愣，继而发现这位不是别人，却是顾桓家的夫人，公主殿下。
    我肚子微微隆起，而且又在这荒郊野外，便壮着胆子不去行礼，只招呼道：“公主！”
    公主点点头，慢慢走到我身边来：“启程之前我便听说你也会一起前来，正好大家一起做个伴。”
    她望着我的肚子，我扶着腰笑了笑：“正是，大家都是女人，在一起多少有个照应，不像那帮男人们就会打仗。”
    我走动良久，颇为劳累，看见一块大石头，便对公主说道：“唉，不行了，我坐会儿，公主您别介意。”
    她竟然上前来扶着我一同过去。
    等我坐下，她才说道：“怀宝宝是什么感觉？”
    我抬头看着她：“嗯，是一种幸福的感觉。虽然你会不舒服，会觉得劳累，会有种种担心，但是也因此生出许多期待。”
    她嗯了一声：“我可以摸摸吗？”
    我笑起来：“可以，不过现在还不是很大。”
    她蹲下身子，轻轻地在我肚皮上摸了摸，像是怕弄坏了，又连忙收回手去。
    “没事的，不会伤到他。”
    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
    我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了嘴。
    她和顾桓的事情，不是我应该参与开口的。
    我在山坡上坐了一会儿，此刻已经初秋，夜风微凉，为了不受风寒，我也站起身来慢慢往回走。
    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朝着我走过来，一把将我揽在怀里：“你乱跑什么？”
    我撇了撇嘴：“我可没有离开你的视线，是你离开我的视线。”
    他还是气咻咻地：“你为什么不乖乖呆在营帐里面？”
    看来这个男人的确是有点儿生气了，但是想想他是在担心我，鉴于上次两人的别扭冷战，于是我决定不跟他吵架，于是转身抱住他：“我等不到你嘛，就出来走走，谁知道迷路了啊，相公，我很想你，别生气啦！”
    一通肉麻兮兮的话说下来，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但是很神奇的，面前男人的脸色由阴转晴，居然冲着我笑了笑：“那跟着我回去吧。”
    甜言蜜语原来这么好用！
    第二天，大军没有直接进入边境，而是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探路，毕竟对方还没有进军越过边境，若是我们贸然前行，说不定正好中了对方的圈套，给了对方进军的理由。
    当然这队人马也不是随便派过去的，首先都是精英，其次需要有一位名将。
    大司马派出了顾桓。
    据说是因为他自动请缨。
    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反正知道的时候，这对人马已经出发了。我心里倒不是很担心顾桓，只是不知道公主会不会跟着去。
    接下来的一天，我就在营地里到处找公主，没想到很容易就找到了，她还呆在顾桓的营帐里，并没有跟着去。
    看见我来，她像是并不意外：“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没有跟着去？”
    我点点头。
    “我又不会武功，跟着去只会惹麻烦，况且我堂堂一国公主，若是被敌国擒住，只会对战事百害而无一例。”她看着我，“所以，就算我想去，也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这是一国公主的典范。
    她并不只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背负着一国命运的女人。
    我默默地退了出去，找到赵宸之：“你觉得顾桓这次去会不会出事？”
    他斜着眼睛看我：“你很担心他？”
    我瞪他：“小心眼儿，我怕公主担心。”
    “这个我也说不准。任国的军队按兵不动，本来就有些奇怪。所以这对人马原本就只是为了刺探军情而去的，发生任何事情的可能都有。”
    我心里沉了一沉，暗暗期盼顾桓不要出差池。但是赵宸之还在我身边，这让我微微松了口气。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自私的，私心里国事不如家事，心爱的人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公主那般大义，我做不到。
    两日后，几个浑身是伤的兵士逃了回来。
    任国出兵了。
    逃回来的兵士里面没有顾桓，据他们所说，当时一片混乱，很多人都失散了，也没有人见到顾桓到底去了哪里。任国大军一举将边境小镇侵占了。
    大司马立刻命令起兵。
    这次是任国先出兵，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出兵理由和借口，但是顾桓的下落不知，生死不明，难道不先去救他吗？
    我瞧见公主站在一旁，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赵宸之站在大军前，一挥令旗：“出兵！”
    似乎没人再去关心顾桓的生死，每个人都只想着要去战斗。
    公主面如死灰，忽然抢过一匹马，骑上就飞奔而去。皇室都自小学习骑射，她的技巧一点儿也不亚于一个男子，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目瞪口呆，顾不得边上还有大军，跑过去拉住赵宸之的手臂：“快去救公主！还有顾桓！”
    他看了我一眼，将我的手指掰开，交给旁边的兵士：“看住她。”
    我挣扎了一下，又听见他低声说道：“顾桓和公主的性命固然重要，这些兵士一样也是血肉之躯，我不能因为两个人的性命，折损了这么多的人生命。”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转了过去。
    这就是战场吗？
    兵士把我带了下去，关在营帐里，不准我离开。
    赵宸之带走了大部分兵士，留下一小部分在此地扎营，以便于接应。
    四个月左右的肚子，本来没有的妊娠反应此刻变得强烈起来，而且不知道为何头晕，昏昏沉沉地一会儿梦见赵宸之一会儿梦见公主和顾桓。
    前方时不时会传来一些讯息，但是断断续续地也不确切，只知道两军在边境小城交火开战，伤亡惨重。对方的将士也十分英勇，而且视死如归。
    总之这场仗打得十分辛苦，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我只知道早年两国就已经交战过，当时也是大为损耗，最后颜国战败，还有一位皇子被押去做人质。
    大约在营帐里呆到第五天，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兵士们又坚决不让我出去，急得我在营帐里直打转。
    正在此时，忽然有传令兵进来，交给我一封信，然后又急急忙忙地走掉了。
    我将信封展开来一看，上面是赵宸之的笔迹，很清楚也很简单。
    “等我回来。”
    我忽然就落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