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站住

第26章


看到报纸里西装笔挺的人,又觉得熟悉到陌生,他的旁边站着姜维。她曾说过要嫁给他,原来竟是真的。
  
  可是郑杨你怎么能这样,几天前才说爬墙翻窗都想见到我,你还说过爱我呢,怎么这就要娶别人了?
  
  那个夜晚,她再次彻夜未眠。房间的门一直没有上锁,她问郑达明:“怎么不锁了,是不是认为他结婚,不要我了,我就不会跑了?”宋如抱着她,哭着说:“宋宋你别这样,妈妈心疼!”
  
  她的眼泪也落下来,一遍遍捶着胸口:“妈妈,我这里疼、我这里疼。”
  
  宋如紧紧搂着她:“孩子,只要你高兴,妈妈不再勉强你,再也不勉强你……”
  
  郑达明站在门口,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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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风和日丽,七月的太阳毒辣辣,晒得林北出了一层油。他将脱了上衣挂在旗杆上,就被教练用足球砸过来:“妈的!那是你晒衣服的地方么?你对得起国家人民和党么?”林北扯过衣服高举在手,企图利用自然风将湿透的汗衫吹干,嘴里说着:“我对不起国家人民和党!我认错我悔过!今后再也不干对不起国家人民和党的事!”
  
  这是教练的规矩,刚进学校时他不熟悉规则,因为无声地反抗被教练罚了无数个三千米上万个蛙跳。现在他学乖了,只要顺着教练的心意,就能免罚几千米的路程。这样的天气跑三千米,不如直接宣布让他挂了。
  
  魔鬼教练笑眯眯,双手背在身后:“多站会儿,补钙!”
  
  林北顿时将举着衣服的手又往高提了提,响亮地回应教练:“是!”
  
  教练十分满意,转身进了体育储藏室,五分钟后再出来,见他还保持原样站着,于是心满意足地提前下班。林北往往因此多赚一个下午的空闲,他觉得自己就像豪杰项羽,卧薪尝胆终不悔……不对,卧薪尝胆的好像不是项羽,那个叫项羽的家伙跳江自杀了……也不对,跳江自杀的是兮来兮去的屈原……那项羽怎么死的?
  
  妈的,头疼!他摇摇脑袋醒神,果然搞体育的不适合文学么,没事干嘛说什么比喻句。他挥舞着汗衫往树下走,却见郑宋宋站在树下,正眯起眼睛贼笑着望他。林北手忙脚乱地扯开衣服遮挡自己胸前的露点:“干什么呀?”
  
  郑宋宋和蔼地笑:“林北呀,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
  
  “离家出走。”
  
  他看了她半晌,没多余的废话,只说了一个字:“好。”
  
  郑家随时待命的司机寸步不离校门口,连后门都派了一个人守着。他们两个人咬着冰棒,从前门
  走到后门,被太阳烤得都快褪掉一层皮。正是午睡的时间,天气又热得这么奔放,偌大的校园里基本没有几个人在外晃荡。
  
  于是遇到凡沙沙的这种几率是必然,因为但凡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凡沙沙从一开始就扮演了突然冒出来的角色。所以两个人看到头戴遮阳帽的女生气势汹汹地出现时,并没有感到惊讶。
  
  凡沙沙叉着腰:“不是说好了要和我汇报,你为什么不打电话!”
  
  林北抬起眼皮:“费钱!”
  
  两个人正要呛起来,郑宋宋却头一次变得着急:“别浪费时间,快帮帮我啊,我今天一定要走的。”要她亲眼看着他们订婚,她不如去死。
  
  凡沙沙笑得像狐狸:“去哪里?”
  
  林北缄默不语,但是郑宋宋不介意:“这里呆不住了,我要逃出去,逃得远远的。”
  
  凡沙沙击掌:“好办啊!”
  
  于是她领着两人到了桃园后的围墙:“这里翻修,监控都拆了。从这里翻出去,保管没人知
  道!”
  
  红砖墙不低,郑宋宋徒手爬了半天也没爬上去。林北看她额头都冒出汗珠子,于是蹲在地上,指了指后背:“上来,我驮着你。”
  
  后来很多年,林北每当回想起这一幕总是无限感慨。他那么喜欢的人第一次和他亲密接触,却是他帮着她逃出去。但是每每想到也算帮她完成了一桩心愿,他的心里仍是快乐的。
  
  郑宋宋骑在林北的脖子上,他直起腰,把她送到墙顶。墙外站了一颗枯死的树苗,林北指挥道:“下去的时候顺墙抱着树,别摔倒了。”
  
  等她横跨在围墙上,努力伸手去够那棵树苗时,林北的心忽然就紧了:“你坐着别动!我先翻过去,在外面接你下来。”
  
  正是午休之后上班的时间,茂密的桃林间隐约能看见有扛着锄头的工人走来。凡沙沙拽住林北:“被记大过你就毕不了业!”
  
  郑宋宋揪住干枯的树枝:“快走吧快走吧,我能下去!”
  
  语毕便随着折断的树枝一起摔落在围墙之外。听得哐啷一声,林北凶神恶煞地瞪了凡沙沙一眼,又问墙外的人:“你没事吧?”
  
  十秒钟后,林北准备翻墙时,那头的女孩才发出声音:“没事没事,你们快回去吧。”
  
  闻得墙外的人准备离开,凡沙沙却蓦地喊了声:“郑宋宋!”
  
  郑宋宋还没来得及应,却见一只玫红色皮夹翻墙跃起,砸中自己的脑袋,跌落在地上,溅得尘土飞扬。女王般的嫌弃声接着飘来:“富家女就爱这种把戏,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离家出走,幼稚!这钱算我借你,一天十块利息,等你回来时,一次性还清!”
  
  郑宋宋拍了拍皮夹上的尘土,眯起脏兮兮的眼睛,一句谢谢还未说出口,又被翻墙而落的一顶遮阳帽砸中。还好帽子很轻,刚才摔得头冒金星,又被皮夹子砸了一下,若是再来第二下,她铁定晕过去了。
  
  刚想再开口说谢谢,却听闻一声熟悉的男中音:“那位同学,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刚刚往外扔了
  什么东西!”
  
  凡沙沙转身看着后勤主任领了一帮扛锄头的工人,遂眨眨眼睛:“没干什么,就是随便散散步什么的。”
  
  主任讶异:“在这里散步?”
  
  林北揽过凡沙沙的肩:“现在我们要回去上课了。”
  
  凡沙沙窃喜,这是林北第一次主动抱她呢。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郑宋宋是她的霉星,但也是她的救星。如果不是那女孩的无意撮合,她也不会喜欢上这么单纯善良的大个子,如果不是这个大个子那么喜欢郑宋宋,她也感受不到一个人沉默爱着的炙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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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半的老郑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郑达明捂着胸口哀叹:“宋宋啊我的宋宋啊!”
  
  宋如顶着两只兔子眼睛,一边用手绢擦眼泪一边责备郑达明:“你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些,明知道她接受不了……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郑达峰靠在麻将席铺的藤椅里,两颗赤色健身钢球在手心里来回转动,碰撞出有节奏的叮叮响。他眯着眼睛皱眉,一张老脸皱成沙皮,很难明辨哪里是眼睛,哪里是皱纹。
  
  郑达亮翘着二郎腿,剥一颗葡萄吐一口葡萄皮:“照我说啊,这孩子就太不老实了,怎么能离家出走!离家出走也该留下纸条说明什么时间回来,这样不声不响岂不是故意让大人担心!”一口葡萄皮呛住,他咳了两声继续道,“找回来也打她一顿,治一治她!三弟你别瞪我,我说的难道没有道理……”
  
  ……郑达亮再次被郑达明舞着鸡毛掸子赶到露天阳台,歇凉。
  
  宋如心痛过度,躺在椅子上缓了半个小时,然后开始疯狂打电话,给她的同学老师教导主任挨个拨打。在极其短的时间内宋如将郑宋宋消失的信息散播开来,但是依然无果。一个专门避开看守的人,独自不知从什么地方消失的人,又怎会傻到去投靠熟人,她是铁了心不想被他们找到。
  
  最后指尖碰着手机屏幕上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宋如愣住,或许只有他清楚她的女儿去了什么地方,她甚至怀疑就是他拐走了郑宋宋。转念又想到昨天的新闻,还有偷偷去看望周鸣慧的几次,连周鸣慧都说不理解她的儿子,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投靠项国钟,连他自己的亲妈都对他失望
  透顶。
  
  宋如犹豫再三,却是拨通了管和的号码,三两下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她竟忍不住再次啜泣:“未满二十四小时不能报警,你认识的人多,或者你可以请管委员帮帮忙。阿姨就这么一个女儿,拜托你了!”
  
  管和巧言巧语地安慰她一阵,放下电话时却惊出一脑门子的汗。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三圈,又咚地坐回去……再站起来,又走了三圈,再咚地坐回去。最后仍是拨通了郑杨的手机:“嗨~新郎官,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手机彼端很沉默,郑杨听见他这种创新的讲话方式,微微皱眉。管和语无伦次:“我是说你明天肯定要订婚吧?已经确定了要娶她么?”
  
  “……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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