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度烧梦

37 第十七章(二)


我给今天定义幸福。
    首先,要去上数学和专业课,有时间的话要把之前的笔记背诵和整理。晚上和米桀吃饭,希望他能把晚饭时间留给我。
    在随笔本上写着。
    上午的时间过得相当快,我犯困了大部分时间,剩下的时间把前些天落下的章节浏览了几遍,确定掌握了才离开教室。
    最爱十月,今天的天空可以媲美十月的天空。
    我,还可以媲美16岁的我吗?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身边站着一个中老年女教师,黑色短袖套裙,白色的鞋子很洋气,看得出进口的。右手边一枚红宝石戒指,十分养眼。我妈有一枚相似的,偶尔打牌的时候,其他阿姨羡慕的不得了。是老爸上世纪90年代出国时淘回来的,那样的款式已经绝版很久了。
    毕恭毕敬地走过他们身边,“老师好!”
    “恩,咳。”米桀开口,“简单,这是我妈妈。”
    刹那间,惊慌、紧张、小气愤,“伯母,您好!”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哦!”她应我,将我从头看到脚,有展眉的,有锁眉的。艺术家在观摩他成名前的那个半成品时应该也是这副表情。
    “叫简单,是吧!”她问我,从容的脸色和语气有政治家的气魄。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对,伯母。”依附她。
    “带几年级,什么专业啊?还是,在职研究生?”开始查户口了。
    明知道她有可能不喜欢我的回答,“我,还在念大二。”
    “本科二年级?”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米桀,眼睛在说你在欺骗我。“你,多大了?”笑容对着我,绵里藏针。
    “额,21虚岁了。”
    米妈猛地一吐气,她的手抖的很利害,“要去医务室吗?”
    没人理睬我,米桀也没有。
    正常情况下,我还要被提问‘家里多少人?’‘父母什么工作?’‘家庭成分’云云。可是米妈似乎被我的年龄噎地挺严重。
    复杂了,两人人的爱情,两个家族的多管闲事。
    米桀不满了,他不相信知书达理的母亲怎会在简单面前如此失态。说好了,会一起吃饭,随意聊聊的。在过去的几分钟里,米妈打破了全部协议。如果说,在昨天晚上妈妈过来责问为什么瞒着恋爱的事,他对她存有歉意,那么现在这种歉意全部消失了。
    疾步如飞,恨不得马上就把这架给吵了。
    米妈也不是沉的住气的母亲,“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儿媳妇?”
    米桀气得忘了还在公共场合,“我什么时候要给你找儿媳妇了?不是已经有大嫂了吗?别净拿你那套去衡量简单。”
    她恨不得朝他吐口水,像一些足球运动员那样。什么风度、仪容,吵起架来总被遗忘地超乎寻常的快。这就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的全家族最优秀的儿子?“什么叫我那一套,你已经30岁了,她多少?19,哦,不好意思,20。她现在是喜欢你,5年之后呢,别说5年,就明年还不知道撑不撑得到。”指着儿子一顿说教。
    “她不在乎。”脱口而出,这个外人眼里的鸿沟,他们已经克服了。
    “那你也不在乎?”一句话堵得米桀心口慌张,“也不怕人家说你占人家小姑娘便宜。”扭头自顾自走自己的路。
    那些话是寂寞的,是破碎的。
    米桀对此表现的无动于衷。
    独自叫了披萨和可乐在宿舍猫着喝,(在这之前,我是不喝可乐的,今晚想让自己兴奋点)。‘呸!’咬到洋葱了,那股味道刺激地胃发酸。这次没有米桀帮着挑去洋葱。我对他,产生了依赖吗?没有他除洋葱,我不吃含洋葱的披萨了吗?
    酒吧里,她寂寞了,她从来不寂寞的。斛底有酒,眼底有男人。是的,基本上一般的男人就在她眼底。
    过来一眼熟的,心烦,她不掩饰的把身体转到反方向。
    “黄婧媛,恩,你外公明天出殡。”随杨小心翼翼地开口,他自然很了解黄婧媛的习性。
    “哼!”没想到她只冷冷哼了声。“这是你今天可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说完动作利索地踏着高跟鞋离开,一点看不出买醉一小时的后果。
    “喂,简单拜托我过来,请你明天一定到。”
    黄婧媛笔直逼近他的脸,单手将他推倒在地,“你叫什么名字?”
    “随杨。”随杨并没有怯场、生气。
    “你干吗不干脆叫简杨呢?”
    “你为什么不去送送你外公。”随杨渐渐有了勇气。
    “你逾越了你的警戒线。”
    随杨跑着去拦住黄婧媛,他不能拉住她,不能拍她的肩膀,因为她不是别人,她是黄婧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黄婧媛彻底失去耐心,坚决不理他。若非在这个特殊时期,她一定变身黄贱人,一盏茶的时间解决眼前这个白痴。可怜这个白痴还指着她的鼻子“你外公平时那么疼你,现在他老人家就差最后一程了,你忍心不去看看吗?”
    她觉得很可笑,“举例说明他怎么疼我了。”
    他被她如此安静的语气吓到了,“我不知道,但一定很疼你吧!”
    “是啊,疼的把我妈都疼死了。”很久以来,‘妈’这个字她都不说,现在突然冒出来,久违的陌生感是必然的,她甚至都不会写这个字了,总是避免接触的后果。。
    像疯子一样狂奔,直到把自己累到吐。这样,胃和脑子都清醒了。
    我要清醒着,要去收拾个臭女人,碎碎地念着。
    抹去嘴角的秽物,把高跟鞋踩地咚咚响,吵到所有人。她不舒服了,不准身边的谁活的自在。
    妈,老妈,妈妈,遥远了,忘记了该怎么难过。
    信仰,我是她的女儿。天堂里,地狱里,都还是。
    脚尖伸缩,轻轻脱出高跟鞋。她犹豫着端倪了很久,抓着鞋尖,拿鞋跟‘啪’地一声砸在了门板上,紧接着‘啪’‘啪’‘啪’连续的砸门声。类似于肺癌患者惨烈的咳嗽声。
    我去开门迎接我们家的醉鬼。不想手臂上被A了个小窟窿,鲜血汩汩地翻滚,由此可见,行凶者下手多狠,手法残忍。
    苏贝含着薯片定睛看着我,水灵灵的眼珠邪魅地笑,“怎么了?这是?”
    “我还想知道呢?”
    “以后你不可以、干预我的任何事。”一股脑瘫在了床上,“补一句,也就是说你有知情权,没有干预权,没有废话权,没有……”说不下去了,意识闹腾了。
    凉水冲在手臂上丝丝的冷和痛,苏贝不再见死不救,帮忙上了消毒水和纱布。“对不起,我不该告诉随杨的,不论他做出什么判断,他在帮助你。”
    试图再次伤我,苏贝把她按回到床上。“死女人,再乱动就泼你硫酸。”她这是想造福全校多少女人。
    黄婧媛嘲讽地看着我,“不要认为,我对你不错,就可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们不是朋友,绝对不是好朋友,什么都不是。千万别把你那张济世为怀、乐于助人的面孔对着我,骗骗米桀和苏贝这俩傻瓜还成。”
    多么可笑,怀着真诚去关心别人,竟换来这样的理解。“你说的对,我们不是朋友!”抹抹手臂上的伤,很想独自去反思。
    嘱咐了苏贝几句,赶着关宿舍的时间溜出去。
    家人、亲人、爱人,都是长在心脏旁边的人。是成长在初期的玫瑰和月季,分不清的。
    这种东西,很难定义。我从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他们见证了我成长的所有印记,那当然是爱。苏贝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又由于某些因素对她母亲心存芥蒂,父亲,也不过是偷偷和她妈妈幽会时撞见了几回。每一次,他来收拾烂摊子,反而更让她不待见他。
    正常的,不正常的。不能这样说,应该是,普遍的,特殊的家庭,都在爱恨交织,都在错乱地纠结。旧时棉花被里的红色的线,剪刀挑断一根,它就膨胀了,散乱了。失去了一条再断了一条,谁来支持?
    多虑了,谁的生活都会被谁捋的清晰。
    现在很清晰的一件事,米妈妈过来了,她对米桀很重要,但是,她不喜欢我。
    从未想过要去主动博得一个人的喜欢。其实喜欢,不喜欢,总之是关于情愫的东西,一眼就明了。第一次见到米桀……有一个真实的事件,大部分人都听过,大部分人都忘了。美国有个小伙,在地铁站遇见了一个姑娘。我想他当时都忘了该怎么眨眼。之后回到家,心里念念不忘,一笔一笔地素描,挂网上,希望有人能帮他找到她。有意思的是,很多女网友劝他,“别想她了,选我吧!”。如果可以控制不去想她的话,他也不会发疯到把画放到网络上。当然,故事的结局是他最后找到了她,之后的故事就没人知道了。
    眼缘,她不喜欢我。
    这是为什么?每个老师都喜欢我,是因为人聪明成绩出众吗?每个阿姨都喜欢我,是因为我长得匀称舒服,只是这样吗?这样夸自己,让我觉得恶心、反胃,可这确实不好解释的通。
    屈是辛喜欢苏贝,迷恋苏贝,深爱苏贝。那是因为,苏贝就是苏贝,比谁都低智,比谁都冲动,比谁都贱,比谁都苏贝。
    除了卑微的成绩,一副说的过去的臭皮囊和勉强拿的出手的头脑,我什么都没有。
    所拥有的,最珍贵,就是米桀。
    现在,要去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去守护我的……
    夜未眠了,不能眠了。他把手放在枕头下面,紧闭着双眼,踌躇。
    她就是漂浮不定的浮云,晴天的时候属于我,那么绚烂美丽。下雨了,看不见了,可能已经飘过太平洋的彼岸了。总有不真实的拥有感,我们都在逃避未来,是因为大家都清楚,实现它的路途有多坎坷。
    一眨眼,天蒙蒙亮地睁眼。惰性地想拥抱一下,抱到的只能是空气。
    恼怒于厨房的吵闹,米桀挽了袖子就想劝米妈不要瞎费劲了,他胃口不好。鸡蛋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底锅煎的,简单会不喜欢。“妈,随便弄些就好,我早上有会,不想在家吃了。”
    “别呀,刚做好的,看看这粥多好,多少吃点。”米妈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急的围裙都忘了摘。
    “不了。”有个小家伙还在等着他的道歉呢!
    偏巧不巧,真的有早会了。校长的电话让米桀胸闷和无奈,气得拿副驾驶的座椅出气。
    在打电话给苏贝确认她不在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我承认我错了,但情绪还在,两个人都在憋气。回到宿舍,一个发霉的回笼觉。我时刻清醒地在意手臂上的疼痛,就好像武侠剧里的冰蚕。
    等不到米桀的电话,我在梦里都在期待。
    上午就在恍惚中飘过,恍惚地分不清白天黑夜。
    带着混沌的思维走出教室。《□□思想》上的耳茧都长了三寸长。惊奇,准确来说是,惊吓地发现米妈坐在教室的最后。她是来听课的?有这个可能,易大退休的老教授。她是来考察我的?太有可能了,昨天她对我十分不满意。
    我有点当场抽风的征兆,假装没看到,她有可能发现我已经看到她了。过去打招呼,那得在以后的日子里向我们班的同学解释我们的关系。或许该有人阐度我那么多荣誉背后的力量。
    打铃了,又打铃了,40分钟不够我想到什么万全之策来应付她,原谅我用了‘应付’这个词,这种身份的两个人,注定是潜意识里的敌对。不等我想好该怎么办,她便冲我走了过来,安抚地拍拍我的肩膀,“小简……”确实,我现在的情况,不比难民好多少。
    “您好,伯母。”教室里有细琐的眼睛在围观。
    “我们走走吧!”
    “恩!”点点头,那个点头的瞬间,后来据同学说电到了班里开小差的男生。
    穿过小树林,那里有长长的大道,两边的香樟树里透露出古典的气息。交错的树叶里,阳光能直接穿越。“你们,谈恋爱多久了。”
    “正式交往,有半年多了。”
    “噢,”米妈突然想起什么,“小桀房间的大柜子边特地清空了个小柜子,里头有几件衣物,是你的吧?”
    早知道她会问这些东西了,您直接问是不是同居了不就完了,比得我妈,您也没高明多少。“是啊,我偶尔过去,恩,小住。”
    她思索了会儿,“既然都住一起了,”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有没有想过结婚的事啊?”突然勾起我的手,措手不及。“当然啦,我不是逼你,就是问你有没有这个意思。”
    我的手不自觉地缩回来,这份亲切,我承受不起。“目前还没想过,我是说目前。”
    “有毕业之后的计划吗?考研(保研)?出国?工作?”没什么可说的了,直接,老练。
    实话实说,“我的父母希望我出国,即便是研究生,也是在国外念。我自己,还没有做出决定。米桀他……”我看向她,发现她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毕竟我所说的这些有可能拐跑她的儿子。“等他做了决定,我才能决定我的决定。”
    “那到底结不结?”沉不住气了,我还以为她很不一样。
    “迟早的事,不过我希望能安排的晚一些。”我也沉不住气了,反正那些淑女的累赘,早就没有了。在确立恋爱关系的基础上确立性关系,也是我向米桀提出的。传闻里应该怎么怎么样的规章在恋爱的世界里都行不通。
    不知她是喜悦还是悲伤,面无表情,唠家常都面无表情。米桀的超淡然是来自遗传还是来自耳濡目染,就不得而知了。应该是都有的。
    米妈问我会做饭吗?我说不会。她立马接下句说要教我。我猜她早已知道我不会做饭。那套房子的每个房间都要留下简单的味道,都要为简单做出调整,只有厨房,一清二白,还是一清二白,将它设为简单的禁地,没有问题,简单没有意见。
    现在想来,课少也不是完全的好事。空那么多时间,不过是给了米妈来指导我。
    手伤着,不能掂勺,米妈就买了许多的辅料,我们的厨房从来没这么有效地体现价值。说是要教我煲汤,煲汤这回事,还需要教吗?就是汤底、加料、调温,不同的时段加不同的食材,不同的温火炖不同的东西。当着米妈的面,不好说什么。不过,她真的挺废话的,西瓜莲子羹、老鸭煲,吃的听多的,从没想过哪天我也需要做。
    多了一个人,我不能睡主卧,甚至不能住在那个房子里。上大学以来,住旅店成了家常便饭。不同于大部分同行的是,我不是被青涩男友带去开房的。
    伯母显然不乐意米桀送我,我只好口是心非地劝他不用送。
    一个人,沐浴月光。
    苏贝今晚喋喋不休了,黄婧媛濒临恼怒的边缘,施布弥早已习惯在乱中处静。她高中学校是全市最垃圾的中学。大部分是成绩很差的底层劳动人民家的小孩。爸妈没发家时,她只能念这个学校,等家底丰厚时,她已经念到高中一年级了,习惯了,转学反而浪费时间去适应新环境。整个学校的每个班级,聊天、嗑瓜子、玩手机,就这样,她的录取通知书一鸣惊人了,复印本在公告栏里贴了一个季度还多些时候。中学练就的独门秘诀就是,你可以选择在嘈杂的环境中选择一种声音去听,两个对话去听,或者什么都听不到,来去自如,全凭自己做主。
    “简单还回不回来啊?不至于吧,被气成这样?”这话直指黄婧媛,“我说姓黄的,今天你到底有没有参加你那谁的葬礼啊?”
    “没有!”听声音,心情不错。
    “那我们家简可吃亏了,都奉献了生命,却换不得你浪子回头。”简什么时候成他们家的了。不就见来了点小血,还奉献了生命。
    黄婧媛吃不消她的啰嗦,索性出门吹吹冷风。她心里实际上想去找找那臭丫头。今天我去了,那是我今生最后望他的一眼。那眉毛,使我无限地怀念妈妈。撕心裂肺就是撕扯着心脏的疼痛,血淋淋地修复不了。
    突然舍不得了,像苏贝那个蠢女人说的那样。他走了,我满腔的仇恨,谁供我发泄。
    我去了,她能原谅我吗?那个女人似乎从来没见过血腥,又好像很怕疼。我竟然为了她……所以,该我得的,我必须得到。
    关机?是故意这样对我吗?“喂,你谁啊?”顺势接了个电话。
    来人的话很多也很急,她只回了句,“你先管着吧,我找金融机构查账就行了。”果断地挂了电话,变得感性了,老头子说的那时,我不承认,只能在实践里去证明。
    我曾经很希望简做我的后妈,现在也很希望。甚至在心里上让步,允许他们有个孩子。我接管外公的产业,她协助我爸。相信她能让老爸每天都回家吃饭,我们俩还能一起逛街,能与我品味如此接近的女人,我爸身边还没出现过,一起旅行,一起生活。这样的日子,我美梦着。
    找不到了,荒诞的世界。
    只有上帝知道,那天夜里。她们住着相同的酒店,隔壁间,两张床都离得相当近,古装剧里,掏去砖头就能传纸条了。
    简单的噩梦里,鸡、鸭、丝瓜、莲子,都是她不喜的东西。
    黄婧媛一宿没睡,碍着次日没课,早上才眯上眼睛。
    交错了,擦身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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