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度烧梦

41 第十八章(二)


他领着我上去,目的地一定是天台。在二楼的走廊,不由自主地驻足停步,“第一次,我们相遇的地方,真正意义上。”他说,“我看见了一个莽撞的小女孩。她正眼看我,我知道她和我平常看的女性不一样。”
    “小女孩?”我重复,说心里话,我可不喜欢这个称呼。
    “当然,我可比你大多了,无论是身形上,还是年龄上。”他笑着说。
    我缓缓走近,当时他抽烟所正对的那个窗口。瓷砖非常干净,这个安静到死寂的地方不可能这么一尘不染,除非前些天市领导来检查。窗口正中央躺着一只镶满水晶的黑色打火机,“我以为你戒了。”
    “作为惩罚,你可以没收它。”我的手掌被铺展开,打火机交由我手心,再由我被动的手指将它合上。
    踱步走向天台,他在我面前。高大的背影几乎遮去我所有的视线。我能感觉到他僵直在那里。大概过了三四秒,他侧身,我一览无余地看到整个阳台。
    那里铺满了郁金香,我也并没有十分钟爱它。只是如果非要在所有花中选一种的话,那就是它了。里里外外围了一圈的画架,最清晰可见的第一张,描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第二张,是我在他办公室弄坏了相架,第三张……那是我们一路走来的大事件。我承认我的心思远不及他缜密了。最后一张是空白的,画架旁搁着一支烟。
    米桀在身后环过我的腰,抽出那支烟,在我耳边细细道,“我要戒烟了,你给我点上最后一支吧!”
    本能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打火机,‘划‘地闪过天际。
    怔怔地看着亲手打开的戒指。米桀抱紧了我,腰际暖暖的,有他的大手撑在上面。“简单,我的简单,我唯一考虑过未来、婚姻的女人,你必须是也必然是米桀今生的唯一,请你嫁给我!”
    答应他吧,答应他吧,我多想昏了头的答应他。可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转过身,正对着他,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我的脸贴着他的脸,那是我爱他的方式,“我爱你,真的,真的。”我要重复,我要强调,“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婚姻太过沉重。”
    这个我喜欢的男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愠怒、暴躁。我躺在他怀里,我们躺在郁金香的海洋里。“可是我承诺我嫁你,不是现在,我这辈子,肯定要嫁给你,也只嫁给你。”
    “笨简单,这就是我要的答案。”他亲吻着我的额头、发丝、眼睛。“我又不是要你即刻举行婚礼。在你毕业之后,要么工作稳定之后,要么干脆不工作。3年,5年,10年,一辈子都等,只要你给我确定的答复。”
    “这正是我所烦恼的,我没有办法给你确定的年限,我不喜欢我的生活被拷上枷锁,I’m so so so sorry。”
    “没什么好sorry的,我已经听到我最想听的答案了。”
    “OK,你听好了,等咱去苏黎世,我要你在那里再求一次,那时候我干干脆脆地点头,好不好?”捧起他的脸蛋,我要他仔细听我说。
    第一次,我在这里睡熟了,不再胆战心惊地害怕错过上课时间。身边的那
    个人一直都在,我安心极了。
    披在我身上的目光渐渐微弱了,淡场了,夕阳还和从前一样,巨大的,青春的,那里有抹不掉的记忆。身体长时间地躺在坚硬的瓷砖上,酸痛的不得了。米桀小心将我扶起,天台上的郁金香,画架都被转移了,他的工作效率这么高。
    默默往回走,彼此都没怎么说话。在他去取车的时候,远远望见老班这个女人。她领着一个马尾辫小姑娘,在我右前侧三十米左右,不断嘱咐她这个那个,又是拍肩膀又是赔笑容的。
    不禁让人怀念,在她身边的那个角色原本是我。我也一再认为,只有对我,她才不厌其烦地夸赞与咂舌,低头哈腰地只为你。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她教育旅途中的过客,她却是我人生的纽点。作学生的,一定记得自己的班主任老师,可若干年后,班主任能记得多少她曾经的学生。很奇怪于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曾经我是多么轻视她。这种感知,算不上妒忌,只是感叹被替换的太快。
    离开的时候,我多想一言不发,我要思考今天所发生的,我想知道我究竟要什么东西要的如此迫切,迫切到左手无名指空荡荡。
    A中的校门口不□□生,是不太低调,从米桀的车上下来,敲了一辆笨重奔驰的车窗,“醒醒,我们要走了,你们要不要一起走。”
    “米太太!“四个人激动地乱喊,一个一个下车用力地拥抱我,屈是辛碍着老婆的面,不敢太过造次,只轻轻揽了一下。
    “拜托你们,跟踪我们一不知道低调。宝贝,你们这辆车的手续还是我帮忙办的,你觉得我会认不出它来吗?”
    “她怎么这么生气?”苏贝掩到屈某身后,我的话吓到了她。“我怎么知道!”
    “她还不是米太太,简单还是简单。”米桀出现在我身后,替我解围。
    “奥!”他们小声嘀咕。
    “对不起,我太情绪化了。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他们有的摇头,有的眨眼,总之是都原谅我了。知道他们全都爱热闹,爱喜庆,我一定让他们扫兴了。
    今晚我想呆在米桀身边,希望他听到我那么多话就等同于听到了那声‘我愿意’很快告别他们,坐米桀的车回去。
    屈是辛难得的点了支烟,施布弥这个老烟枪陪他一起。“你们要真那样,简单肯定跟你们拼命。”
    “我们有什么办法,简妈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简单从来没跌出过校前十。上学期,她才考了班里的15名,而且连续三个月没拿奖状,我认识她以来,她没这么长的空窗期。想当年,她可是隔三差五地拿奖状,凡是参加比赛,就没有空手而归的。现在呢,被我们带的,一门心思的旁门左道,学习上一点儿都不用心了。”
    “谁旁门左道!”黄婧媛对这个词语相当的不满,“谁带坏她了,是她自己没有克制力。”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们要搬出去了。”苏贝转头看向施布弥。“小布,你房子找到了吗?”
    “先搬去前男友那儿,拆散他和那个小贱人。”小布几个月前和交往四年的男友分手。
    人精似地苏贝盯着黄婧媛打量一番,“你!”她用手指戳黄婧媛的肩膀,“你回你们家酒店去。”一旁的屈是辛真诚并含肯定的表情投给她。再强悍的人在爱情面前也可以输的一败涂地。“放心,我会的。咱吃散伙饭去吧。以后也不一定一直碰的到。”她说这话的语气极尽优雅。
    “好!”一伙脑地坐进车里,一阵狂奔,心情是不好猜测的。大家提前体会了毕业季的辛酸。这几个人,能相处这么久,已经是不可思议了,每个人的个性都那么强,每个人的脾气都那么坏。
    小布家酒楼的员工第一次看到他们老板的女儿玩的这么high,她以前对他们都是很爱理不理的,也不见她带什么朋友回来玩。这次那么客气地待服务员,一次也没有耍小姐脾气,看她带回来的那群朋友,非富即贵,想必是想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夜间起了雾吗?无所谓了,空气给人的感觉是氤氲的,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我们是被那个主或者什么的东西给笼罩着的,所以无名的心情被天气拉黑色了。
    在这种底色为黑的沉寂中跃出一抹鲜白的欢快。我不悦了,是的,我那根挑刺、愤恨,甚至带点变态色彩的神经又发作了么?来人轻快地跃到我面前。是她?!此刻,她充分证明了女人装可爱这回事与年龄无关。
    “米桀!”忽略了我的存在,也许没有,她给了我一个不怎么友好的眼神。拥抱我现任男友,“我回来咯!”
    作为正牌女友的我,完全没有办法制止,对于这样的男人被喜欢被纠缠,对于这种会演戏且目的不纯的前女友,无计可施了吗?
    “你回来了!”他高兴地抱紧她,捋捋她耳畔的散发。这是从前的习惯吗?米桀,我会让你和吸烟一并戒掉的。
    前方不远处,黄某女的车停着,应该是找我而来的。不过,这一次,若米桀执我之手,我便在他身边。可惜,与他们相谈甚欢,久未逢面之后的兴奋相比,我略显尴尬,我不属于他的那个年代。
    这一回,生气了。米桀竟然忘了向她正式介绍我,简单不是哪个部委,不是你的研究生,不是犯了错的问题女生。与其在这种漫无边际的等待里发霉,在可能被处于晾在一边的情景里自拔,不如识相一点,“呃,你们聊吧,我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喘着粗气,不安分地坐在黄婧媛的车上。她说我的头摇晃地像街头卖艺的猴子。
    “SO,前女友回来?这可是简小姐你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吧!难怪主动请缨去酒吧,我猜你固定思维接受教育的模式里定义它为不正经的地方。车上回绕着的是Rihanna的歌,似乎是有其他人坐过她的副驾驶了,她可不喜欢这样类型的歌手。
    “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猜得出。”她扮猪吃老虎很多年了。
    “否则你叫我百无聊赖地在这个档次一般的学校度过足可令人厌烦的两年时光吗?”档次一般的学校,易大,在全球来看确实不够顶尖。
    酒吧的熙攘使得平时的我要打退堂鼓了。两个人的卡座奢侈了,看起来浪费了,幸在我们不是愤青的人。这里狭隘的愤青是指,见不得人家活得金贵,动不动来一句,‘有钱不会捐给穷人啊!’穷人发家致富,说远了,穷人站起来的方式绝不是妄想富人的援助,尤其指那些不工作、生一窝小孩,企图通过婚姻、赌博、彩票那些非寻常手段发家拜托贫困的,都省省吧(不包括生活、健康遭遇不幸的人们)
    “你交代我的事,有结果了。”说的一板一眼,从包里递给我一个mini文件夹,“家境贫寒,非一般的贫穷,兄弟妹3个,6岁的时候父亲去世,母亲务农,和村长保持着多年的不正当关系,直到今年上个月胃癌去世。他的学费每年都托拉,助学贷款欠了也没还。一个弟弟在念高三,马上就高考了,这么多年学费生活费都是凤凰男打工赚的,也难怪他自己的交不了了。oh,my gosh,他念到这份上,算是奇迹了。”私自加了评论,“一个妹妹高二,她妈妈死了之后就辍学了,背着哥哥过来打工了。家里边连着她妈的病欠了10万多,连丧事都草草了结了。在农村,很看重丧葬形式的。”
    “行了,行了,别念了。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打断她,一般情况下不会这么做,不礼貌。
    松懈地躺着的她,峨眉即一紧,眼神恢复到很精明的状态。“看你痛苦转而怜悯再转而自信的表情,别告诉我你要帮他。”我耸了耸肩,表示认同。“现在看来,除了我之外没人愿意帮他。米桀向来不喜欢他,可我没看出来他哪儿比卓佑蓝差了。”
    “原来是含着劲儿的留个卧底在他身边呀,那倒也是,留个人在他身边,省的他往下看的时候,只剩下那个贱人。她可一直对你们家那个虎视眈眈呀。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要……”
    “不,”对不起,一次对话两次打断你,“你不可以出手,即便我出手,也只能打着米桀的旗号,你就更不行了。他既然都没开口借,那自尊心一定很强了,怎么会接受年龄比他小的女生的资助,要是歧义了我的好心变为施舍,那才糟糕。”
    “简单,你可真行,主动借钱给人家,还考虑这考虑那的。”
    “不过,还是要麻烦你的,你们公司?”
    她脱了高跟鞋躺在沙发上,用穿着丝袜的脚踢我,也算是回敬了我一个打断,“不用说了,我会安排的了。而且要很自然,不打击那个乡下人的自尊心。”最后两句是学着我的口吻叙述的。
    “Thank you so much ,you’re so nice 。”我揽过她的脑袋放在肩窝,“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忙,哦,不行,这句显得太官方了。黄婧媛女士,我真诚的非常真诚的感激你,我总想告诉人家,并不贪图你的权势,而事实上我攫取了你的资源,不止一次,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一定在你身边。”黄婧媛一时之间酸了鼻腔,而这种感觉失去已久,可是不得不,疏远你了,对不起,我答应屈是辛了。如果可以,真想告诉你,我愿意一直帮助你,因为我们是朋友,你说过的。
    从今往后,生活愈加单调。也许是好事,该收心去过黄婧媛原本的生活了。商业、商业,还是商业。目送简单进了楼道,她还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一场血琳琳的背叛,那种风暴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简单不是常人,她可以忍受孤独,谁让她注定闪闪发光呢?
    他比我更早回到家了,房间的格调灰暗,预示着他心情的压抑。我们互相都没有理睬,他利用电脑、工作来打马虎眼,我在浴室里哗哗哗的清理思绪。他为什么要发脾气?真正有主动权发脾气的是我,正牌女友被晾的人是我。
    洗完澡,我在吹头发,他杵在门框边,想谈谈的态势,“你早知道她回来了,所以在试探我?”
    “是,不是,”欲言又止,原地打了个圈圈,对着快用完的弹力素发火。“的确,在你之前知道她回来的消息,不过我觉得应该对我,对我们那么用心经营的关系不造成任何影响。”
    “她本人是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可是我需要你的坦诚。没有男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友不从正面理解他们的恋爱关系而是那种不可理解的小九九。”
    那瓶弹力素很快承认了它连棺材都不剩这样的事实。它的主人奔波于卧室和卫生间两地,利用洗手、揉头发等动作尽量控制她自己的情绪。
    “嘭!”失败了,“我打小九九,这事儿先撇过,为什么在她的面前,你连正式引荐我的勇气都没有。你们久别重逢的喜悦和言语容不得我在场吗?是我拿不出手还是你对我们的事从来都怀恨在心。”
    “shut up!”他意在终止我们的对话。
    他吼我了,“What?”我懵了,我怎么能不懵呢?
    裹紧了睡衣,睁开他欲要挽留的手。
    这个时候,要出现老牌电视剧中不可少的那句,“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吼我”这句话吗?原句,“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正常是发生在挨打者被其丈夫、父亲为了小三儿扇其巴掌之后。
    屋里传来我电话的铃声,这个笨蛋,难道我会拿着手机和你吵架吗?不到5分钟,一脸蓬乱、憔悴的米桀出现在门口。他慌乱地锁门锁了几个回合,不得正要去拾那掉地的钥匙时,只见简单清冷地坐在楼道口的第一阶台阶上。
    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是的,不超过5分钟,我听到了我最想要的他的在乎,我们奔跑着拥抱在一起。“对不起”又互相道歉。他抹去我未风干的泪痕,摆弄我的头发,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一方凌乱,这是我记忆里最落魄的他。“我讨厌吵架,讨厌和你吵架。”“我也是!”说完甜蜜地吻我,任我把自己吊在他脖子上,小女孩都是这样向爸爸撒娇的。
    本质上,这个问题并没有被解决,是被热恋中的我们的情迷所转移所软化的。恰恰的,因为这件事,反而使我们更加确定了不能失去对方。拿我们睡觉的姿势来说,最先在一起时,各睡各的,各用各的被子,就差没有分床分房间了,渐渐的,共用被子,他压着我的睡衣,我搂着他的腰,直到现在,习惯了在被窝里不穿衣服,抱着光秃秃的我,我依偎着光秃秃的他。不知道多少情侣也是这样的,我们总认为这个渐变是非常循序渐进非常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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