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君执

第20章


    他无暇理会,却听得脑后风声急射而来,眼前一黑,人已直坠下去。
    再次醒觉时,四周一片黑暗。他试着支起身来,只觉身体有种奇异的感觉,左手臂也得惊人。“砰”的一声轻响,火光亮起,那个男人原来一直就在他身边。他的胸口急跳,见到火光映照中那人的脸,不由暗吃一惊: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醒啦!”男人说,沉哑的嗓音不复先前的清越,脸色灰暗,目光黯淡,仿佛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惊异,“不管你想做什么,你今日的话,我是不会相信的!”
    “随便你相不相信,”那人哑笑道,蓦地低咳了几口,“奇怪我这个样子吗?我告诉你,我已把毕生功力都移到你身上了。”
    他被这话惊怔了。
    “你的手肘上多了个标记,那是刹血心法特有的印记,够聪明的话不要让人看见了。从今以后,你就能把别人的内力化为己有……”
    “我不会用的!”
    那人嗤笑一声:“怎么,到现在还想做你正正经经的少庄主吗?我告诉你,我就要死了。”阴笑的面孔逼了过来,“知道为什么吗?就因我的功力都耗给了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你亲生父亲,换言之,你等同于弑亲!一个正派中人会弑亲?嘿嘿嘿!”
    他喘了一口气,又道:“你还有一个师兄,但我暂且不会让他知道你的存在,你们迟早会见面,到时候……嘿嘿,可惜我是看不到那些正派人仰马翻的精彩场景了……”
    那人是如何离开的他已记不清了,他只是僵坐在地,火折子没了,他的世界重又陷入黑暗。良久,远处传来了呼唤他的声音,语音焦灼,关切感人。只是,为何他会觉得这份温暖正离自己越来越远呢?
    三日后,少庄主在后山失足跌下树受了惊吓的消息已传遍全庄,人人都关心他有无受伤,可他却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谁也不想见,更是死活不让大夫近身。
    少庄主性子极好,平素又体恤下人,今次这般反常,全庄都在忧心忡忡,伙房的厨子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好几道少庄主爱吃的菜,只盼能令他打起精神,可全被打了回票。
    “他还是什么都不吃吗?”庄主夫人询问正在撤走少庄主房门前碗碟的丫鬟,得到的仍是千篇一律的摇头,眉间忧色不由又深了几分。她回身求助地望着丈夫,“你瞧,我们还是……”
    庄主也沉吟起来,他们一向信任这个孩子,他说想独自静静不愿见人,他们也不强问缘由。但这样下去,真要强行破门了。
    正为难间,房门突然“吱嘎”一声开了,三日不露面的儿子脸色略显苍白地立在那里,一如往常地绽开笑容,“爹,娘,孩儿没事,累你们担心了。”
    这几日他心乱如麻,口中虽斥那怪人胡说八道,心里却早已信了八分。夜半听到前来探视的爹娘焦灼稻息,心口绞疼得只想放声大叫,却咬着牙死命忍了下来。只因他知,纵使他不是那怪人的亲生儿子,他也被迫输了这一身邪功,况且那人还有个徒儿,有朝一日,他的身份迟早会被大白天下。这样的自己,有何资格再接任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之位?
    可难道真如那人所说,弑亲、堕魔,去报那他从来不知的仇?
    怎么可能!对他而言,伤害对他关怀备至的爹娘,那才是真正的弑亲!可……倘若他们发现了他身上的邪功,还会一样待他吗?
    他好恨!
    他尚未涉足江湖,对正邪之分也没有多少成见,可这一刻他好恨,恨用这种手段将他推入地狱的人。真想了结这一切,了结是是非非,了结……他自己。
    紧握的手指蓦然刺入掌心,那一晚,十一岁的他心中第一次有了仇恨,从此下了一个攸关一生的决定。
    几日后,他向爹娘提出了闭关的要求。
    “闭关?”庄主闻言微诧,“你尚年幼,怎么会想到闭关?”
    “孩儿只是觉得太丢脸了,堂堂枫晚山庄的少庄主竟然会从树上跌下。经此一事,孩儿痛下决心要练好功夫,所以想闭关以静心练功。”
    果然是少年心性,庄主哑然失笑,“为父相信你的轻功,定是有什么事令你分神才会不慎失足的。”
    “孩儿决心已下。”
    “……好吧,”庄主与妻子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戏谑问道:“要不要带着你的文房四宝一同闭关?”
    他也微笑,笑容却有些幽远。
    “清哥要闭关?”前来寻他的云芷恰好听到此话,惊叫出声,“那怎么成,你还要陪我玩儿呢!”
    “莫要淘气。”他淡淡道。
    “我不管!”云芷红了眼眶,拉过身后少年,“你真的敢闭关,我以后都不同你好了,我同远哥好去!”
    这是莫远?他微讶地望着那少年。这些时日他都在想着自身的事,久未注意身边的人,没想到这个入庄以来一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少年已变了面貌,渐渐流露出与天下第一庄相称的气势,而他自己呢?心下不禁有些黯然。
    从今以后,怕是要与他们拉开距离了。
    见他许久不语,云芷气得转身便跑,莫远也追了出去。
    庄主夫妇对望一眼,忙打圆场:“云丫头那是气话来着,你也是心意可嘉,既然如此,娘这就为你准备些贴身用品。”
    “不劳娘了,孩儿自有小翠帮忙。”
    “小翠今早接到家中来信,说是老父去世了,娘让她回去吊唁了。唉,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亡父……这个词像针般狠狠刺了他一下。
    当晚他就住进了放置夏家先祖牌位的后山祠堂,夏家的武功心法他自小已熟识在心,当下之急是远离庄内人的耳目弄清身上多出来的邪功。
    祠堂接近后花园,偶尔听到外头云芷与莫远的笑闹声,胸口总是微微一滞,不久,便也麻木了。
    一日,他在随身携带的香袋里发现一个硬硬圆圆的物事,记起这便是那日为云芷捡的蛹。想是其他的都在混乱中丢失了,只余这个偶然存了下来。在他的目光下,那蛹竟破了一个小洞,一只丑陋的飞虫从里头慢慢探出头来。
    无独有偶,云芷的笑声竟在此刻从风中传了过来:“哈哈,远哥,原来那日我捡到的竟是一只蝶茧,你瞧,好漂亮的蝴蝶……”
    他慢慢垂下了眼。
    他知,面前这只虫子,便是他的蛹变。
    ―全书完―  
 后记
    在写到坠崖那一段时心里很是犹豫了一下:究竟要不要用这么老的桥段?思量再三还是觉得,好歹半只脚也伸进门了,不用一下界的牛顿定律太说不过去了。
    这个定律就是:男女主角坠崖永远不死!(就算死了也能转生,在地府里还是一对儿……)
    回头看看文中的老桥段还真不少,武林中的正邪之争都已被写到发霉了,不过我本来就只是想写一个色盲女主角(古代应该也有色盲吧?)和一个自我毁灭的男主角就好(这是主要的),虽然一不小心好像把男主角写成双重人格了……
    我喜欢的一个奇幻女作者曾笑称她的一篇文是“变装癖护卫、同性恋倾向大臣和自杀癖皇帝的故事”,算起来这篇文中也占了两项,“变装癖”和“自杀癖”,唔,够炫的词,偶稀饭!
    再重申一下,偶的古文烂得很,所以文中若是有什么看起来很奇怪之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吧。者,娱乐大众之文也,就不要那么认真啦,偶又不是什么于丹(于同学,偶小小地同情一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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