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上人衣来

  由于客人实在太多，陆夫人瞧着大奶奶一行人也坐在上座，就连秦姨娘今日也是红光满面，随在大奶奶身后。陆夫人不想与大房的碰面，领着陆优直径寻了处不惹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本来这桌子落座的不多，待宴席开始了，陆陆续续便有人坐下来。陆优挨着陆夫人坐着，身边有位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姑娘，两人自打从进门都是低着头，这会儿眼神碰见了，相视一笑。
  桌上几位夫人似乎都是相熟的，忽见陆夫人有些眼生，便询问起来，陆夫人自觉没甚么好遮掩的，大大方方的直言不讳，倒是询问那位夫人，一脸的铁青，就跟扎了刺似地。一旁的夫人说道：“我倒是听说当初贵府是分了家的，怎的大爷与二爷不分家了？”
  陆夫人虽然恨陆家，但对外也不好道家丑，笑道：“二爷当年被流放，大爷怜悯二爷膝下两个姑娘。”
  “听说三爷当时在乡下读书的，你们这房也算是每个靠山的，这么些年陆府一直接济着吗？”那夫人又问道，陆夫人岁不知官场里面的曲折，但到底十几年的大户少奶奶没白蹲着，话锋一转，夸赞这秦公府的摆设。
  众人有的本不在意陆夫人的身份，有些自居孝道，对陆夫人的行为有些不满，撇过话题，有的人见陆三夫人到底是秦公府大奶奶的娘家人，有几分讨好，都被陆夫人一一挡了出去。那位发难的夫人见此，倒有些佩服陆夫人的骨气。
  这人是正梁还是歪梁，一桌子一句话便可瞧出，假不得，陆夫人即便是有错，那也是自保而已，况且大房本就欺人太甚，若是一味的求和让步，也不见得就会得到庇护。
  席间，陆优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不动，只顾着喝茶，身旁同样年纪的姑娘悄声道：“我叫金淑梦，你呢？”
  “我叫陆优。”陆优轻声道。
  姑娘捂着嘴，眼中满是笑意，说道：“我是金家的二姑娘，你可是陆家开陆记糕点的那户人家？”
  陆优点点头称：“是。”
  金二姑娘便高兴道：“我可喜欢你们家做的糕点了，一个个漂亮极了，你们家是怎么做出来的那么漂亮的糕粿。”陆优一时尴尬，金二姑娘忽然笑道：“瞧我，连这样的问题也问，失礼了。”
  陆优摆手道：“没关系的，我也一直很好奇师傅是怎么做出来的。”说着眨眨眼睛，嬉皮说道。
  那姑娘道了声：“也是。”两人继而又默默并排坐着，脸上挂着微笑，沾着桌上的干果子吃。
  陆三夫人那边却聊得欢快，原是有一家家中做酒楼的买卖，那妇人姓蔡，蔡夫人也是把当家理财的好手，这会儿见了陆三夫人恨不得两人当即拜个把子，拉着彼此的手不放，陆优一旁隐隐听见那蔡氏说：“我们那什么菜式没有，可就是糕点师傅不好找，不若把你们家的糕点长期的给我们供应罢！”
  陆优点点头，这倒是个互利互赢的好主意，且不说糕点她能想出个千百花样来，就是如何搭配热食冷菜拼盘她都想好了，越想越是跃跃欲试的模样，拉着母亲的袖子悄声道：“千万答应了再说。”
  陆三夫人点点头，同样轻声道：“我省的，不过我们拿什么出来？”
  陆优说道：“母亲还信不过我吗？”再见陆夫人还在犹豫的眼神，陆优报出了一串菜名：“萝卜糕，黄金炸，蜜汁裹，榴莲酥...”
  陆三夫人再道：“这些听名字就腻了，就没有清淡点的？”
  “当然有了，你告诉蔡夫人，我们可以根据她们的主菜做出味道相应的糕点，还可以帮她们推出夏日新式的糕点，绝对前无古人。”陆优满怀信心的说道。
  陆三夫人想了一会儿，见女儿心急的晃了几下自己的手臂，笑道：“好好好，都依你。”
  陆优乐不开支。
  对面大奶奶老远便瞧见这一幕，鄙夷道：“市井小户就是个没规没矩的，食不言都不懂，枉费了当年我一番苦心的教导。”
  身后的秦姨娘笑颜如花，帮着大奶奶布菜说道：“大奶奶这话说的对，不过我记得二姑娘嫁给了乡下小户，到是不知过的如何了。”
  大奶奶闻言一脸铁青，忍了好久才没伸出手剐秦姨娘巴掌。倒也不是她估计大姑娘的面子，而是顾及着陆府的面子，到底是代表大姑娘的娘家人。
  这时，前院里一阵骚动，大概是男客那边出了些什么事，大姑娘急忙打发了丫鬟上前看，一转头，这才瞧见角落里的陆三夫人与五妹妹，陆三夫人不动神色的朝大姑娘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陆优则笑嘻嘻的，用口型简短地说了三个字“恭喜你。”
  大姑娘心里一暖。
  不一会儿，前院的丫鬟急匆匆的跑来，伏在大姑娘耳边说了几句话，大姑娘面色大变，有些摇摇欲坠，幸的身后嬷嬷们扶着。只听大姑娘说道：“快，快扶我去见见舅舅。”
  一厅的女眷个个大惊。当年李氏的事大伙儿并非不知道，早在大姑娘出嫁前便有了些许风声，说是李氏的死陆府个个女眷逃不了干系云云。这会儿，坐在主位上的大奶奶通脸煞白，一旁的秦姨娘火上浇油道：“哎哟这可不妙，大奶奶如今你这位置可坐不得了。”一语双关，气的大奶奶就要怒斥，却听见一位妇人娇声道：“哟，这不是李家太夫人吗，快快请坐。”那位妇人似乎是个官宦人家，说话也极有威望，身旁跟着一群夫人附和着，那李家太夫人年过六旬，拄着一根拐杖，朝那好心夫人摆摆手，直径走到大奶奶身边，说道：“陆家大夫人，哦不，该称呼陆家大奶奶了，多年不见，身体可好？”
  老太太说的真切，一副关心样子，可在座各位哪个不知道李家陆家无来往多年了，如今见着太夫人这般模样，一时间有些把握不准。
☆、第六十六章
  那李氏太夫人见大奶奶也不回话，呆呆的看着自己，笑道：“我看大奶奶是多年不出来做客了罢，贵府大夫人可好？”
  秦姨娘似乎是乐的见大奶奶吃瘪，这会儿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陆家人，上前插话道：“可好，好极了，前几日还跟大奶奶下着棋呢。”
  李氏见秦姨娘貌美，却梳发妇人头簪，当下明白是个妾，眼神递给了身后的嬷嬷，那嬷嬷会意后掏出一小袋子，里面满满是金片子，送与秦姨娘手中。
  秦姨娘丝毫不介意李氏太夫人不与自己正面说话，眉开眼笑的谢过了李氏太夫人，还夸着大姑娘生的美貌礼仪又好，大致是因为李家的缘故，这李氏太夫人骤然笑开了。
  老远的陆三夫人与蔡夫人坐在一块，滋滋有味的看着戏，那蔡夫人直言不讳道：“陆三夫人，你能搬出那个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今天这一幕，实在是失礼到极点，首先大奶奶便是呆了一般的坐着，任由李氏太夫人站着，那李氏太夫人是什么人儿，出生高贵清流，三品夫人，膝下三子。大奶□一件失礼的事就是没及时让位，于情理于纲常。第二件失礼的事，便是秦姨娘了。还有第三件，那是李氏太夫人表面上主动与大奶奶打招呼，可是出来了个秦姨娘，又送秦姨娘大礼，这下子，谁都看得出李氏太夫人是故意打大奶奶的脸了。
  陆三夫人却摇头道：“今个儿有这事，即便我们不住一块儿，他日难免有闲言碎语。”
  蔡夫人不由得飞快的同情看了一眼陆优，转过头掩饰。
  陆优郁闷，自己其实无所谓好不好。
  这一日的酒席风波不平，直至宴席尾声，陆三夫人选了个大伙儿陆陆续续离开的时候，与蔡夫人携伴离开了。
  走到门口，因人多车马多，可谓是人声鼎沸了，那些喝醉了酒的一高呼，惊了马，陆优就在走出来那一刻差点被马撞上。幸的那拉马的小厮缰绳使劲一拽，陆优才幸免。拍拍受惊吓的胸口，陆三夫人也不得怪那车夫，只怪人实在太多了，忙道：“小心小心。”
  蔡夫人却说道：“陆家夫人，你瞧那车饰挂着的，是否是陆府的车。”
  陆三夫人本不多想，如今得蔡夫人提醒，不由得看去，无可奈何气道：“这个大奶奶是与我们犯太岁怎么着，怎么都有她。”说罢嫌弃似地的疾步离开。
  好好地一个宴席，就这么不欢而散，除了女眷夫人们都看了一场好戏，从大姑娘到李氏太夫人还有秦公府的夫人，个个心里像是吃了苍蝇般的难受。
  路上，陆优问道：“宝桐你说，秦公府的何老夫人会不会怪罪姐姐。”
  宝桐想了半晌说道：“应该不会，这事怎么能怪大姑娘呢？若说大奶奶是代表大姑娘娘家人，可是又来了个李氏太夫人，那李氏太夫人可比大奶奶有资格坐那地方，又是个有诰命在身的，怎么也比大奶奶体面，我倒是觉得李家多年不见大姑娘，如今估摸着是相认了，可得好好恭喜大姑娘。”
  陆优同意道：“是啊，到底有个靠山了。”接着主仆二人均沉浸在各自思绪里，一路无话。
  陆府中，前厅里。
  “大婶婶，当时那个场面你是没瞧见，我是心惊胆战啊，要是那李氏太夫人一个不高兴翻脸了，大姑娘可难办了，是以，我才这般打算着，可是秦姨娘她没规没距的串出来，打坏了我的打算，这...”
  “行了行了别说。”大婶婶一脸掩饰不住的厌恶，说道：“纷儿如今年龄也不小了，在过一年便要及笄了，你这边如此行事，回头纷儿出嫁肯定不顺，嫁妆里你多添些吧，别到时候让夫家看不起，又笑话我们陆家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