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又名蓝颜

12 Part.12


早在多年前,梁家已经搬出军属大院,所以梁家与席家已不再是邻居。这也是梁越三年来,第一次拜访席家。在梁越的记忆里,应该是席庆诺和家里闹翻以后,他便没再来过这里了。席庆诺毕业那年,席铁荣早就给席庆诺安排了铁饭碗肥职,让她先去实习。那时的席庆诺一心想留在B市和韦辰鸣在一起,不愿意回A市。她态度坚决的拒绝了席铁荣的安排,让一向在部队都是被人绝对服从的席铁荣极为不满。父女俩为此僵持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大学毕业,事情到了真正开始面临那刻,两人的关系急转而下,恍如玻璃,击地而破碎。
    虽然席庆诺从里到外都不像那个食古不化的席铁荣,可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有一点相同。那便是她同他父亲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撕破脸皮绝对不会认错,也不承认错误,永远不改错的自己。
    她情愿饿死也不愿回家。当然,没给她饿死的机会,她身边一直有个随传随到的梁越。
    席铁荣是“将”衔,随军家属的待遇自然不言而喻,独设楼房,一家一个院。进院前,门口立着站岗的小兵。席庆诺几年没回家,原先还熟的那名小兵早已不在了。
    军属小区进出严格,小兵以手制止他们停车。梁越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简短说了两句,便把电话挂了,下了车。在他下车不到两秒,小兵接到电话,讲了一通,便把门闸打开,放行通过。并朝梁越施以抱歉的点头。梁越微笑进车,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席庆诺问:“刚才给谁打电话?”
    “你妹妹。灵芝。”
    席庆诺翕动着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歪着嘴讪讪笑道:“哦,你什么时候有灵芝的电话号啊?呵呵。”
    梁越随意说道:“要个号码很简单。”
    怎么要的?席庆诺很想问,后来想想,还是没说出口。问得太多,也许会让梁越不高兴吧?
    车还未行至家门,老远便见到席灵芝站在门口,依在门栏翘首而望。见着梁越的车,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即挂上动人的微笑,如春尽浪漫的红色牡丹花,艳美动人。
    梁越刚把车停下来,席灵芝便迫不及待地窜了过来。梁越歪头对席庆诺说:“愣什么?到家了。”
    “哦。”席庆诺有些痴傻地点头,眸子偶尔一瞥,见着席灵芝早已立在梁越车门那边,乖巧地站着,腼腆地低着头,静静等候梁越下车。
    席庆诺心里发憷,浑身堵得慌,她十分不情愿地打开车门出来。
    “梁哥。”席灵芝瞪着她那剪水双瞳,目光闪闪地望着刚下车的梁越。
    梁越一愣,略有不相信地看着席灵芝,“灵芝,你长这么高了啊?差点认不出你来。”
    还漂亮很多。席庆诺没好气低声嘀咕一句,帮他补充。出国四年,未见三年,要不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看梁越的闪烁,席庆诺差点也认不出这位天生美人胚子的小妹了。
    “这……”当席灵芝把目光转向席庆诺的那刻,原本带着欢喜的闪烁眼眸一下子瞪大,满脸的错愕,“姐姐?”
    席庆诺尴尬地咳嗽两下,“小妹啊,我这只是暂时的。”
    席灵芝还来不及反应,梁越朝他们走来,轻轻牵起席庆诺的手。席庆诺明显挣扎了一下,但梁越握得紧,她没法挣开。席灵芝再次被震撼到了,用不能再睁的大眼死死盯着他们两人彼此交握的手,好似如此,便能看出个窟窿来,让两人彼此分开。
    席庆诺觉得尴尬无比,挣不开梁越的手,只能放弃,转移注意力,当做没事一般问席灵芝,“小妹,爸爸在家吗?”
    “等你和……”席灵芝满脸惨白地望着梁越,有所忌惮地说:“姐夫,很久了。”
    梁越笑着对席庆诺说道:“进去吧?”他笑的一脸叵测,席庆诺没由来的,一阵心惊胆战。为什么他这位冒牌的陪衬有点喧宾夺主?她倒像是一个道具,任由他利用?
    屋内的气氛有些紧张。当席灵芝打开大门喊了一声“爸,姐姐回来了”之时,席庆诺顿觉周遭空气缺氧,她有些喘不过气。她紧张地死死握紧梁越的宽厚手掌,希望以此能摄取点氧气,缓解下命在旦夕的她。
    他是她的氧气,一直都是。
    三年未见的父亲依旧保持着在家里也着军装的习惯,军帽也习惯挂在门口右侧的衣架第三个钩上。家里的一切从未变过。好像,并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有所改变。
    是啊,从小到大,她一直就是多余的,读书最差,长相最次,不会哄大人们开心,只会沉闷。不像她小妹,大人们都说像极了她过世的妈妈。爸爸一样的智商,妈妈一样的美艳。而她从里到外,就不像是席铁荣席司令的女儿。没有爸爸的智商也没有妈妈的美艳。从小爹不疼娘不爱,一身的叛逆个性。
    梁越微微蹙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该先叫人。可那声久违的爸爸二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席铁荣的眼神也暗淡了许多,他忙于找别的话题,便看向梁越,“越越,你来了啊。”
    “席叔叔。”梁越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单手一捞,又刚才松开的手抓了回来,死死握在手心里,他忽而深情地侧头看向席庆诺,席庆诺被他忽然的过于深情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梁越便转头对席铁荣说道:“我和诺诺来看你了。”
    此等作态,任谁都能懂什么意思。席铁荣当即惨白了脸,询问地目光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席庆诺。
    席庆诺干吞了一口口水,十分尴尬地说道:“爸,梁越是我男朋友了。”她低着头,不敢看席铁荣,想躲开,却躲闪不及席灵芝那双略带水汽的眸子,充满了抱怨和委屈。
    她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这样的眼神是那样的似曾相识,那样的触目惊心。
    在席庆诺十八岁生日那年,席铁荣为她举办了一场生日派对。那时的她虽不惊艳动人,却也秀色可人,加上身材苗条,还是有一派大小姐的气质的。
    席庆诺是冬天生的,她穿一件墨蓝色的短款小洋装。因光穿礼服会有稍许的冷,她便披上一件白狐毛小坎肩,整个打扮看起来既精致又大方。这套礼服和坎肩都是梁越送给她十八岁的礼物,她十分喜欢。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那时十六岁的小妹席灵芝在旁艳羡又吃味地说:“不知道我十八岁生日那年,梁哥会不会也送我一套精心挑选的礼物?”
    当时的席庆诺根本就没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她自己身上,她左右摆动身子,怎么看觉得怎么好看。
    那日,她觉得她可以一枝独秀,独领风骚。直到遇见稍显打扮的梁越,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惊艳当场。浓眉朗目,高挺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一身剪裁精致笔挺不带褶的西装熨帖在他修长的身上,从里到外浑然而成的高贵气质,他完胜了,喧宾夺主的成为了当日最大的亮点。而他却邀请她,跳了一支舞,一支属于彼此唯一的舞。她笨拙的舞技由他娴熟地带领下,反而还有模有样。
    那一晚,她原本很开心,虽然有些莫名的成分。她想找他,却在宾客之中,寻不到他的身影。她傻乎乎地去寻,却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看见他与她的小妹在对峙。
    她就像个突然闯入者,第一个念头便是躲在一角,不让她们发现,然后静静倾听。
    她听见小妹哭着鼻子说:“梁哥,我喜欢你,为什么不接受我?我哪里不好?我改可以吗?”
    梁越没有为她擦眼泪,只是依旧站在她对面,与她对峙着保持一段距离,有些生冷地说:“对不起,我还不想谈恋爱。”
    梁越说完,就那么走了,任小妹哭得肝肠寸断。席庆诺头一回看到梁越冷漠的样子,因为梁越从不曾对她冷漠过,即使她错了,他也会微笑作罢,然后慢慢让她纠正。
    她无措地出现在小妹面前,与她一起蹲下,帮她抹泪水。小妹梨花带雨地抬起头,那是一双抱怨又委屈的漂亮的眸子,她撕心裂肺地对席庆诺说:“姐姐,你喜欢他吗?”
    她知道小妹指着谁。她当然不加思考地说:“当然不喜欢。”
    “姐姐,答应我,永远别喜欢他,不要和他在一起。”
    “嗯。”她只想安慰妹妹,想也未想地答应了。
    那天晚上,梁越又送了她一份礼物,一个大号带相框的照片。照片是他们穿开裆裤一起照的。她从小称“大力水手”,她把他按到在地上,骑在他的身上,笑得花枝招展。
    而他也不哭也不闹地任她骑着,甚至嘴角还带着受虐的笑意。
    不知为何,席庆诺看到这张照片竟然无声无息地哭了出来,梁越手足无措地想为她擦拭眼泪,却被她躲闪了,她自己猛然擦干眼泪,对梁越说:“越越,我们友谊长存。”
    在她还来不及品味她对他的感情之时,她把自己的心硬生生地拽了出来,杜绝这是一种叫喜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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