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深吻

第七章 一吻倾情(一)


    礼拜一公司陆续來了几个女孩面试。纯洁希望她们中有人能够获得凯瑟琳的垂青,以便早日完成交接。许是因为她要离职的缘故,大家近來忽然都对她敞开了心扉,很乐意告诉她一些八卦。
    舒婷在茶水间里告诉她,前晚酒会上的那一幕是温蒂搞鬼。
    纯洁一直以为是那个服务生不小心,沒想到另有内幕,小宇宙顿时就燃烧起來了,决定要给那小丫头一点教训。她去制作部找了一瓶强力胶,趁温蒂不在的时候,把胶水涂满她的座椅。当温蒂坐上去之后,再想要站起身,那可就困难了。
    整个下午她的屁股和座椅都密不可分。
    最后沒办法,只好请人把她推进陈列室,将身上的裙子脱下來,重新换了一条,这才摆脱了椅子。但那条名贵的裙子算是彻底毁了。她刚一起身,就冲到纯洁的办公桌跟前撒泼。纯洁提醒她凡事要有证据。
    “除了你还能是谁?”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你平时做人太嚣张,树敌太多……”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太嚣张了。”
    “你----”温蒂气急败坏,举手想要打人。
    纯洁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要撒野,请你回家去撒,别人沒有义务宠着你,让着你。从现在开始,如果你再这样蛮不讲理,不懂规矩,目中无人,我绝不对你客气。”
    温蒂平时任性惯了,仗着年纪小,又家庭关系,到哪里都有人宠着护着,其实就是纸老虎一只,色厉而内荏,突见纯洁这般声色俱厉,不由得怔住了,气焰暂时被打压了一下。但回到办公室想了想,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跑去跟江小姐告状。江小姐其实也不大耐烦她,但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只得耐着性子安慰了一番。
    当晚下班,纯洁跟随人群出了电梯,刚跨出大门,忽然听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卓越站在大厅的角落里,穿得西装革履,神情略显疲惫。
    两人相互看了半晌,一时都沒有说话。
    这时,又一趟电梯到达底楼,人潮涌出來,当先就是温蒂。她一眼看见卓越,惊喜地叫道:“卓越哥哥,你是來接我下班的吗?”
    卓越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尴尬,转头看了看纯洁,又看了看她。
    温蒂此时也看到了纯洁,面色一变,道:“你是來找她的?”
    卓越依然不说话,竟是一副颇为难的表情。
    时值下班高峰,大厅里人流如潮,见到他们都不由得多看两眼。纯洁一阵厌恶,她竟配合他上演这种新欢旧爱、左右为难的戏码?真搞笑!
    她可不想被人围观,当即转身出门。
    卓越连忙对温蒂道:“我找纯洁有事,你先回去……”不及说完就抬脚追了过去,把温蒂气得脸都绿了。
    纯洁出门直奔地铁站,卓越追上去拉她的胳膊。她一向以理性自居,对这种拉扯的行径十分惊怕,连忙停下來道:“别拉拉扯扯的,有话边走边说吧。”
    “我的车还停在那边呢。”
    “你去开过來,我在这里等着。”
    卓越料不到她竟这么平静,有点将信将疑地看她。纯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偷偷溜走的。”
    他得到保证才转身去取车。
    片刻,他驱车过來,纯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两人反倒无话可说了,有一股莫名的哀愁在静谧的车厢里弥漫开來。
    彼此的态度都已经表现得再明白不过了,他此番是为了求得谅解,重归于好?疑惑是为了完成分手的最后仪式呢?
    车子顺着马路笔直地驶下去,窗外霓虹飞逝,急急流年,滔滔逝水,他们都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时间宛如一匹华丽的丝绸,柔滑而凉,不动声色地流过去,不知不觉中消褪了色泽,暗淡了光华。
    静默了很久,卓越方才问道:“去哪里吃饭?”
    “直接回家。”
    “对不起。”
    “也不完全是你的错。”
    “温蒂那丫头被宠坏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他的对不起竟是为了温蒂。纯洁诧异得想笑,简直像是不认得这个人了。
    通常我们会代亲友向某个不太熟悉的人致歉。现在他代温蒂向她道歉,形势立场已经不言而喻。纯洁忽然感到一种疲惫从骨子里扩散开來,把她击垮,她靠在座位上,沉重地阖起双眼,心底却有另一种奇异的轻松,像脱掉一件咸湿的贴身衣物,有一种微凉的洁净。
    相处了近三年,卓越对她的脾气秉性多少有几分了解,当下再不多话,直接把她送到楼下,目送她进去,然后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完方才发动引擎离开。
    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放荡不羁的留学生,而是一间大公司的副总了,未來的企业掌门人,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在感情上亦需要被人仰望,这种需要在纯洁身上注定得不到满足的。
    她太聪明,凡事看得太透彻,未免有点薄凉。当初吸引他的正是这一点,但如今彼此的身份地位都起了变化,各方面的认识也渐渐不同了。借用一个女作家的话,他们回不去了。
    照理,两人的关系自那晚便算正式完结了。谁知过了两个礼拜,纯洁忽然又接到他的电话。这时,她已经办好了离职,赋闲在家,等着两个闺蜜回国一起去度假。接到他的电话,不免有些奇怪。
    两人约在市区一家常去的咖啡馆。
    纯洁赶到的时候,卓越已经等在那里,指间夹了支烟,看见她便掐灭在烟灰缸里。她落座后要了一杯冰咖啡,把目光投射在他的脸上,心情略有波动,但还压得住,随意地问道:“最近怎么样?”
    卓越笑笑,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还好。”
    纯洁“哦”了一声,“有什么事非得出來说?”
    他不答反问:“听说你离职了,现在做什么?”
    纯洁刚离职不满三天,却已经频繁被人问到工作,未免有点烦。尤其是他等于是害她失业的间接元凶,实在难有好声口,蹙眉道:“沒做什么,在家闲着。”
    卓越满脸诚意地道歉:“对不起……”说着本能地想要握她的手,纯洁及时缩了回去,然后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他苦笑一下,“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
    纯洁打断他:“怎么?你准备借钱给我吗?”
    卓越忍不住皱眉,“你的自尊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强?”
    纯洁笑了笑,道:“那么,请问你要怎么帮我?你打算雇用我吗?”
    卓越又被她噎住了,瞪着她说不出话來。幸好这时候服务生端了纯洁的冰咖啡过來,替他们把气氛缓了一缓。纯洁端起冰咖啡浅浅地饮了一口。
    静默顷刻,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温蒂之间到目前为止还是清白的。”
    “难道你认为只有发生了关系才叫背叛?”
    “沒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纯洁几乎失笑,“如此看來,我们分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们在这个重要的问題上存在非常严重的分歧……”
    卓越反问道:“难道你就沒有欣赏过某个异性?背着我和他交往?”
    闻言,纯洁的脑海里忽然冒出风炳辰的身影,但嘴上却道:“沒有。”
    卓越冷笑道:“那么你和萧忆山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在外面散步?”
    纯洁被问得一愣,“哦,那现在是我的问題了?”
    “我沒有这么说,但你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单方面就把我定罪了!你不觉得自己太独裁、太**了吗?这样对我不公平。”
    “敢情你今天是來替自己申诉的?”
    “但你不够爱我是事实。”
    纯洁听得冒火,立刻反击:“你倒是十分爱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跟你父亲说,她是我在英国认识的朋友,姓甄----”
    “stop!”卓越叫停,“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
    “鬼知道你是來干什么的?”
    卓越不说话了,盯住她看了半晌,道:“你真的不知道?”
    纯洁诧异地回看他,“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卓越又静默片刻,脸上忽然带出一丝温柔的笑影,“我看你真是过傻了,”顿一顿,有些沒好气地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精美的礼盒放到桌面上推给她,“生日快乐!”
    纯洁一下子怔住了。
    剧情忽然峰回路转,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两人刚刚还针锋相对,他忽然温情脉脉地拿出礼物,祝她生日快乐,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二月份在欧洲出差时买的,虽然分手了,还是想送给你。”
    纯洁半天不响,心里感动,脸上却沒什么表情,硬着语气道:“你以为送了一件生日礼物,我就会原谅你,和你重归于好吗?”
    卓越哼笑了一声,撇撇嘴,一副不予计较的表情。
    纯洁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款积家镶钻腕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又合起來推还给他,“谢谢你记得我生日,但是这件礼物我不能收。”
    “因为我已经变成了陌生人?”
    “太贵重了。”
    “而你不能接受陌生人的贵重礼物。”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卓越看定她的眼睛,放柔声音道,“这或许是我今生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陪你共度的最后一次生日。我知道你这个人自尊心强,我也知道自己在这段的关系里沒有尽力,我很抱歉!你知道的,我的未來早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沒得选择。”
    他说着抽出一支烟,点燃。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起來。
    纯洁犹豫了半晌,终于将那个盒子收回來,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如果收下礼物,能够减轻你的歉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卓越苦笑一下,沒说话。
    纯洁经过半个月的缓冲和调节,对于分手这件事也看开了,适才又发泄了仅存的怨气,也知道彼此再沒可能了,反倒心平气和起來,便道:“今天是我生日,既然收了你的礼物,就请你顿大餐吧。”
    于是,两人移步到咖啡馆隔壁的日本餐厅吃晚餐,喝了一整瓶酒。一方面是因为纯洁生日,另一方面是因为各自也都有些伤感。
    卓越喝得比较多。饭后,纯洁提出由自己驾车送他回去,他不同意。
    两人争执起來。他忽然对她说:“你知道我之前曾有过好几个女朋友……”
    纯洁不知他何出此言,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
    “但我们维持得最久,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基本上不怎么管我。念书的时候,我的寝室脏乱,你从來不会自作主张地帮我整理,我在外面玩得太疯,搞砸了课題,你也不讲我。工作后我也经常应酬,甚至吐在你家卫生间,你都不说什么,怎么现在忽然变得啰嗦了。”
    他喝了酒,话也多了起來,握着她的肩膀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已经听够了我妈的唠叨,真的不希望有别的女人來管束我……”
    纯洁听他这样说,自然就不再勉强了,把车钥匙交到他手里,“既然如此,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我可不敢坐酒鬼的车。”
    他笑道:“放心吧,这点酒对我不算什么。”
    纯洁坚决地拒绝了,“反正我们也不顺路,我打车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随便你。”
    纯洁微笑着跟他道别:“晚安。”
    他走向车子,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來,重新转过身來看她。橘黄色的街灯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纯洁的心一瞬间变得异常柔软,忍不住走过去拥抱他。
    两人拥在一起,身后忽然响起刺耳的汽鸣声,他们如梦初醒,急忙分开,纯洁退后两步,转头一看,是辆红色保时捷。
    驾驶座上坐着一袭白衣的风炳辰,旁边坐着方君浩。
    纯洁大感意外,不由得怔住了。但随即恢复了神态,正准备打个招呼,谁知风炳辰已经把车开了过去,紧贴着卓越的双腿,险险撞到他。吓得他一大跳,咒骂道:“沒长眼啊,怎么开车的?”
    纯洁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沒事吧?”
    这时,风炳辰的车忽然又“刷”地倒了回來,他自车窗里探头看着她,冷冷道:“你沒有羞耻心吗?在大街上和别人亲亲我我的。”说完这句话,又把车“呼”地驶了出去。搞得纯洁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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