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

第20章


  楚连城送他到门口,门外没有四书六艺伺候着,微蹙眉头道:“许公子,许府虽然安全,但是你毕竟还未痊愈,身边还是跟着一两个伺候的人为好。”说着便招呼了院子里两个拨来伺候她的人送许长安回主院。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许长安忍不住回头看。
  刚好看到楚连城关门的身影,余光瞥见念之站在窗边盯着他,不乏敌意。
  许长安挑了挑眉,对着念之的方向勾了勾唇,淡淡道:“走吧。”
  已经不是三年前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但是,那又如何?
  楚连城反身关了门,桌上放着那盏精致的莲花灯,又瞥到许长安刚刚喝了水的那个杯子上。
  许长安有一双很好看的手,十指修长指尖圆润骨节分明,双手托着莲花灯的时候,不知是手衬得灯更红还是灯衬得手更白。
  楚连城将刚刚用过的茶杯和其他的白瓷杯子一起放好,晶莹玉润的杯子托着中间的茶壶,众星拱月般。
  了无睡意。
  楚连城歪坐在榻上,随意的翻着书页,但是总是集中不了精神的出神,拿着书的手有些泛酸,书页却一页都没有翻过。
  索性扔了书,抬头就看见莲花灯静静的在桌上,烛火昏黄的光映得花瓣都微微泛着黄色的光泽。
  楚连城忽的起身,书本顺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地上也不在乎,掀开灯罩,取了蜡烛将花灯的灯芯——里面两根红色的蜡烛点亮,吹熄了手上的蜡烛。
  室内未见比之前明亮,但是温暖的烛火透过花瓣散发出来发着幽幽的暖光,楚连城的心情一下子就舒爽起来。
  她趴在桌上一直盯着莲花灯,双手放在灯两边感受着烛火温暖的温度,双眼盯着灯内的两根蜡烛燃烧着。
  等到红烛燃尽,楚连城移开目光的时候,看着屋内其他的陈设都有些黑了,这才重新熄了花灯,点燃照明的灯。
  走了几步从枕下掏出那方手帕,和着先前刚刚写好的家信一起叠好。
  有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交给哥哥去烦恼吧,楚连城放肆的想着,既然那方手帕一直让她思绪不宁,眼不见心不烦,让哥哥帮着保存着最好了。
  至于许长安那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况且这方手帕本来就不应该属于他的。
  侧身看着已经熄了的莲花灯,楚连城枕在床上,安心的闭了眼沉沉睡去。
  许长安上午的时候似乎一直在休息,总是不见人影,因此诊脉的时候都搁在了下午。上午的时候一般便是给念之诊脉。
  许是那天说的话念之认真的听了,这几天的毒素也都慢慢的想最初一样平息了下去。
  但是楚连城还是忍不住的会担忧,生怕什么时候那些毒什么时候忽的一下子都爆发了,即使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花灯赛便在明日,若是拿到火绒花冰心草,即使不能将他体内的毒尽除,也能够压下去一大半。但是时间越近越怕那两颗药草不是真的。
  坐卧难暗中,终于等到了三月十五花灯赛的这天。
  许长安知她心中焦急,这天夕阳西下天色未黑的时候便带她出了门。
  两人肩并肩的走在一出,这时候比前几天出门看见的人更多。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盛装出席的人们人手提着一盏花灯。
  走到一家摊贩处,许长安拉住了楚连城的手腕,选了一盏画着桃花的花灯给她,又选了一盏画着纸鸢的花灯给自己。
  “入乡随俗……花灯节么,人人都提着灯,我们总不至于空着手吧。”许长安笑着将两盏灯点燃。
  楚连城小心翼翼的避开众人,怕被人碰到了花灯把花灯烧着了。
  许长安看她左避右闪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发笑,轻咳一声道:“这些花灯的做工都是有讲究的,即使这些做的不是鼎好,但是只要不是故意的,一般都不会燃起来。”
  楚连城窘迫的别开脸,有小孩子提着灯从他们身边跑过,灯火闪烁但果真没有被烧着,微微放下了心。虽还有些担心,但也不至于像最初的时候那么战战兢兢,也能分开心神看看四周。
  由于赶工,这些摊贩处的花灯的做工并不怎么好,但是火光透过纸面映衬着墨点的桃花,在这花灯成群的夜晚也能体会出一番别样的风味。
  离地面七八尺的地方被一根线牵引着延伸至远方,线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下的流苏迎风飞舞,整条大街看起来都被红色笼罩了。
  街边的商贩借着灯火和月光做着生意,叫卖吆喝说话声合成一起,热闹的氛围弥漫了整个街道。
  “这几天晚上是这些天最热闹的时候了,为了花灯赛,很多人都竭力做出最与众不同的灯,自然吸引了很多人来看,现在时候还早,很多人都还没来,等到酉时末的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汇集在会场,这条街上的人到时候都走的差不多了,会场那里才是最热闹的。”许长安慢条斯理的说。
  身边有人笑闹着和同伴一起跑到他们前面去,两人也不着急,依旧慢悠悠的走着。
  “会场在这条街的尽头?”楚连城问。
  许长安答是:“那快地皮早就被孙家买了下来,专门供作每年的花灯赛所用。”
  楚连城提着那盏画着点点桃花的灯不紧不慢的走着。
  抬头看前面,双眼所及之处也看不见街道的尽头,只能感觉得到这条路似乎很长很长。
  第二十章
  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少,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楚连城微微探了探头,前面不远处灯火通明,人人提着一盏灯,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花灯汇集在一出,乍看过去,煞是壮观。
  人群中间围着一个红色的宽大台子,台上挨着摆着数十把藤木椅子,椅子中间搁着一张小几,几上几个杯子一个茶壶。
  椅子前面安放了五排小桌,每排有十多张桌子,是一会儿用来放花灯的。
  “戌时才真正开始,还有一刻钟左右。”许长安说,“不然我们先去对面的茶楼坐一坐?”
  楚连城摇头笑道:“站在这里,听他们说话,看他们的动作表情,感受着这热闹的氛围,其实也是一种享受呢。”惬意的闭了闭眼,随即想起了许长安的身体,“只是你的身体,能受的住么?”
  许长安道:“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要是受不住了,我自己就先行休息去,我可不会亏待了自己。”
  楚连城点头赞同:“这才对,这样对自己才好。”
  许长安哭笑不得的摇头,一手提灯一手指着台上的那些椅子道:“台上一共放了九张椅子,取自‘长长久久’之意,每年的这个时候孙家都会请八个在上京最有威望的人坐上去,另外的一张椅便是孙仕自己的,这九个人会作为最公正的人来评出最好的花灯。”
  说话间边看见有人陆陆续续的上去做好。
  “咦……”楚连城低呼,“那不是你那天的那个李谦然么?”
  许长安道:“这上京的四大才子在上京也是很有地位的,代表的是整个上京乃至整个南楚的文人,自然是有资格坐上去的,之前每次去的都是赵遥之。”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那天在一品楼听到的谈话,楚连城道:“那位赵公子今天不去,想来应该是为了避嫌吧。”
  许长安淡淡点头。
  李谦然一个清秀的文弱书生在七八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中间稳稳当当的坐着,左边紧挨着胖乎乎的孙仕。楚连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来,低声在许长安耳畔说:“你说这位李公子现在心里怎么想的?”
  许长安干咳一声,附在她耳边道:“想来,人都是要被衬托的,李公子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其他人心中一定在感叹年华易逝。”
  说道最后的时候,许长安楚连城两人都忍不住有些叹息。
  没一会儿戌时便到了,台上的九张椅子也坐满了人。孙仕腆着胖乎乎的大肚子走到台中间随意说了几句,大抵是感谢大家的支持将孙家的产业越做越好,又祝福大家今天能够尽兴,便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司仪。
  楚连城混在人群中道:“我还以为孙老爷会长篇累牍的说很久呢。”
  许长安不着痕迹的护着她免得被其他人撞到,闻言笑道:“这时候所有人都希望能够看到参赛的花灯,谁愿意听他一个胖老头子讲这些?他自己也明白,也就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恩。”楚连城赞同的点头,“言语贵在精不在多。”
  司仪一一介绍了台上的人之后,站在一边唱了一喝,尖声道:“花灯赛正式开始。”
  有人点了火炮,“噼噼啪啪”的炸响声惊得楚连城紧紧捂着耳朵。
  许长安双手环着她,远远看去,竟将她拢在了怀中。
  火炮燃尽的时候,楚连城才发现两人暧昧的姿势,不着痕迹的挣脱开,许长安也顺势放下了手。
  “请各位参赛人员将你们的花灯呈到桌上来。”司仪在台上唱。
  便有人提着花灯在司仪身边的丫鬟那里领了牌子,将花灯交给丫鬟,丫鬟接过依次放在桌上,花灯前的铭牌是对应的人的名字和号数。
  那些人便退到台下的最前面,目光灼灼的盯着台上四散开来认真商量评判着的九个人。
  “这些桌子够了么?”看着络绎不绝上去的人,楚连城轻声问,缓解着两人之间的尴尬。
  许长安道:“应该够了的,这里位置不小,若是不够也能随时添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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