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狐

  “哎呀，我说大皇子怎么就弄得那么狼狈呢，连最忠心的风大人都不在他身边，生死不明。”
  “看大皇子平日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我先前还挺迷恋他的，可看他现下这个模样……呵呵，二皇子这黄雀做得真是有够绝的。”
  “大敌能除去一个便是一个，不在乎用的是什麽手段。”分明是甜美稚嫩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冷漠得叫人不寒而栗。
  突然，山林间过于剧烈的晚风吹得她忍不住扭转头用手挡在面前，不让沙石迷了双眼，等到风停下她缓缓叹息，伸手想要盖上被吹掉的帽子，却蓦地发觉眼前山间的景象似乎与先前的有什麽不同。
  有个白色的物体发出微光朝她们靠近，待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一名男子被包裹在白光中，那人穿着同样是白色的长衫，儒雅却不文弱，身上给人一种干净澄澈的感觉，容貌俊美无俦得不像凡间之人，散发着微光的身子让他成为黑暗中最为突显的唯一。
  “你……”
  “什麽人？！”
  她们才甫张口，双眸一眨，眼前的男子就突然从视野中消失了。
  幻觉？还是五个人都看见了？……可仔细想来，在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地方，除了她们以外又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她才松了一口气，却蓦地察觉有温热的吐息平稳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拂在她被风吹掉衣帽后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后颈上。
  “终于，找到妳了。”
  完美如白瓷的手属男子所有，一只从右肩上方伸出来到她眼前，用极快的速度一晃，握起她垂在胸前的一缕髪，轻轻把玩，另一只却横过她的小腹，把她朝身后的自己用力一圈，让她的背紧贴在他胸膛，强迫她感受自己能灼伤人的体温。
  “你……是谁？”她身躯一僵，明显被吓到的僵硬话语从她口中惊栗地蹦跳而出。
  由于身高差距的关系，她抬头就能看到对方，从包裹在衣衫下隐隐约约能看见肌理的胸膛望上去，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好高，她完全站直身子也才勉强到达他胸膛下方，然后映入眼帘的是刚才在白光中看见的那张陌生男子的面容。
  “你是什麽人？快放开主子！”四人异口同声，手中捏着的暗器已经在言语间朝他招呼过去。
  “我吗？妳们猜猜看。”太公望抱着怀中的小少女，脚下瞬移了数个位置，轻而易举地避开所有暗器然后又回到原处。
  以凡人的肉眼根本无法捕抓他刚才的举动，那四名女子以为暗器一样都没有打中他，先是怔忡了一下，随即如临大敌地表现出紧张。
  “你、你放开我！”首先打破僵局的少女扭动身躯想要挣脱，可他抱得好紧，那样的贴近甚至能让她以背感觉到他每次心跳的有力震动。
  “不放又如何。”他是故意的，虽然明知道说给她一个人听还会引起另外四个人的戒备。
  “那我就——”她狠狠一咬牙，神情狠绝。“杀了你。”
  其实她更想做的是咬舌自尽，可是她在死之前一定会先杀了这个色胆包天的男人，因为十二年来从未被男子如此贴近还放肆轻薄的她实在是感到太羞耻了，羞耻得让她想要自我了断。
  “好凶悍的小东西，明明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这句话是耳语，他只让她一个人听见。“若能令你变成温顺的家猫，不知道会是怎生乖巧的模样？”
  “你这……无耻之徒！”
  “无耻之徒吗？妳以前可不会这么说。”如果他以前稍微懂得“无耻”一点的话，她就不会总是数落他没有情趣和可恶了吧？
  “你在说什麽？你有病，我根本不认识你。快放开我，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登徒子。”
  “快放开主子！”
  看见她脸色苍白，死人皆取出兵器，满脸愤怒地瞪着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奇怪男人。
  “嘘，别这么大声，小心让营地里的士兵听见，否则你们的行迹就败露了。”太公望提醒着轻轻摇头，这次的声量足够让她们所有人都听见。“我只是来找妳们的主子说一些事，并没有什麽恶意，待说完以后自会离去。”
  没有恶意？谁信？他说话就说话，爲什麽一上来就要对她搂搂抱抱？再说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热的吗？
  “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解救大皇子的人。”
  “什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解救大皇子？”在那种彻底山穷水尽的情况下？
  “对。而且我也是来跟妳谈交易的人。”他扳过她的身子，让她与他面对面对视，却用手抓住她的双臂，不让她逃离。
  “什麽交易？”她到现在都还搞不清他的身份，但刚才看见连四名武艺高强的侍女都伤不了他，显然他并不是普通人。
  太公望温柔一笑，一手抚上她的脸颊，以大拇指轻轻摩擦。“我们来一场赌局，期限是四年。若妳有一次能胜得过我，我就为妳实现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我都能为妳办到，如何？”
  听完以后，她心里升起莫名怒焰，用力挥开他的手，发出好大的声响，在山丘上的树林间回响着，许久才消散。
  “凭什么我要跟你进行那么莫名其妙的赌局？”什麽愿望都能够为她办到，他以为他是神明？要是她说她想要当皇帝，他就真的有办法给她当？
  “妳的所有事我都知道，若妳不愿意，我会很小人的把妳和妳爹跟三皇子在背地里的勾当一五一十地告诉二皇子哦，辛娆姑娘。”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你——”恶鬼！这个男人才不是神，是卑鄙无耻的邪魔外道。
  不止是她，那四个侍女的脸色也一瞬间刷白，没有血色的像一张白纸。
  “你想怎么样？你到底是谁？！”不可能……那样秘密的事怎么可能被外人知道了？她虽然不想被他胡诌的说辞左右，可她自己清楚她的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刚刚说过了，我是来解救大皇子的人。”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抓起她的手放进她手心，然后帮她收拢五指。“赌局从今天开始，这第一次就赌我能否帮助兵败到如此田地，还随时都会死于二皇子人马突袭下的大皇子平安返回京师。”
  “那真是抱歉，你输定了。如果你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神通广大，我劝你还是早些想着该怎么为我实现愿望吧，不然我会要你为你此刻的信口雌黄付出代价。”她冷笑着故意泼他冷水。
  “是吗。”太公望淡笑着，对于她的话表现出一副不以为意，再次给出提醒。“记住，妳的期限只有四年，只要这四年里妳能胜过我一次，我就为妳实现任何一个愿望，当然，我的人也任由妳处置。但是若期限到来的时候妳还是一次都没有赢过我……”
  “我才不要帮你实现愿望，也不要任凭你处置。”她才没那么傻，从一开始她就要表明自己的选择和立场，免得给他耍花样的机会。
  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跟他玩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也没必要理会他，可她惧怕着他，要是他真的知道些什麽，那她就有太多把柄被他握在手上了。
  “妳可以这么选择。”
  最终他都没有给出一个要她做什麽的明确结果，放开她以后一下子就退出好远，比起习武之人所说的轻功，用“瞬间移动”来描述还要更为贴切。
  “我叫姜望。”
  她听见他这么说，在他滑下山丘的前一刻。
  迈步跑到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处，探头望去，看见的却只有他与把守的士兵交谈后步入军营中的背影。
  “姜望……”无意识地念出这两个字，打开紧握的右手，在看见手中之物的时候眼眶莫名一热，晶莹泪珠自动自地从里头滚落，心里浮现汹涌澎湃的陌生情感几乎将她淹没，她除了怔然还是怔然，不明所以地重复念着那个像魔咒一般的名字。
  那个叫姜望的男人给她的东西是一根髪带，银色的。
  第二十七章 惆怅
  四年后
  神志模糊，透过纱幔可以看见香案上的香炉点燃着香料，正徐徐冒出淡淡白烟。
  身体好沉重，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覆在额头的热源温暖得不可思议，简直就象是在这样寒冷的夜里特意来到她身旁，诱哄着她沉进更甜美的梦乡。
  可是好像有什麽不对，刚闭上的眼眸倏地睁开，螓首以极为缓慢的方式扭转方向，朦胧的视线触及那双清澈的黑瞳之时，连同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俊颜一同收入眼里，吓得她立即弹坐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头好晕，才坐起来她又砰的一声无力倒了回去。
  “国舅府上又不是龙潭虎穴，就算是我也有办法进来，而且我好像已经跟妳说过了，只要我愿意，随时随地我都能出现在妳身边。”
  “我不是跟你说这些……姜望，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辛娆狠瞪他，愤怒已经不足以用来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怒火中烧，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娆儿宝贝，我们都三个月没见了，妳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病成这个模样？”姜望，这是他现在在凡间所用的名字。
  自妲己死后已经过了快一千年，而面前的辛娆，正是妲己的转世，爲了阻止某件事的发生，他不得不来寻找她。爲了达到目的，他不止需要一个正常的名字，就连原本少年的外貌也要舍弃，当然这些都只是爲了能在这里方便行事。
  “你也知道是三个月？”喉咙好疼，嗓音沙哑得好难听，她立刻闭上嘴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