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红尘：绾歌

“休书，哈哈，休书，我给你，本宫给你。”栗妍跌坐在地上，大笑了两声，随后像被抽干力气的瓷娃娃，失去了生机一般。
栗炀见此，无奈的摇摇头，他只见了那一方带血锦缎，却未看见秘史所言，看到栗妍如此，栗炀只得将她抱起，往回走去。
☆、一往情深深几许（四）
那是第二日，凌宇终于收到了那一纸休书，伴随而来的还有栗炀的圣旨，封凌宇未镇国大将军即可前往边疆。凌宇并未延误几日，只是临行的那一日，他去了见了栗妍。
“倒不知将军此番前来，有何贵干？”栗妍的语气冷漠疏离，只是那空空的双眼，似乎再也装不下什么东西一般。
“凌宇不求公主原谅，今生是凌宇负了公主，来生凌宇定当做牛做马偿还公主今生的大恩大德。”凌宇说完，竟一掀袍子跪倒了地上，重重的给栗妍叩了一首，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待领域的身影真正的消失不见，栗妍这才回过身来，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滑落。
没有浩荡的排场，只有一人一骑，凌宇就独自上了路，马蹄哒哒，卷起黄沙千里，裳柔便站在了那城楼上，看着凌宇远去。
绾绾走了，如今哥哥也走了，自己真要在在这冰冷的高墙中，困上一辈子吗？裳柔摸摸肚子，还好，这里有一个小生命，这是她的依托。
公主休掉驸马的事，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全被栗炀生生的压了下去，只是如今这颜府倒开始冷清下来，颜靖看着昔日充满欢声的府邸，如今冷冷清清，心里极为不是滋味，这一下竟病了下去。一病竟三个月下不了床。
裳柔在宫中，怀孕初期的反应极大，呕吐恶心的症状不断，御膳房可谓是想破了头，送来一道一道美味可口的食物，裳柔依旧觉得食欲缺缺。
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栗炀极为注重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当年御医宣判，依他的体质若是今生孕育皇子，机会十分渺茫，如今裳柔肚子里的孩子，变成他的的翼望，而这事，除了太后和他自己，却无人知晓。当年歆虞痛失皇子，便叫他明白这后宫凶险，若是不好好的保护好这孩子，怕是栗家的血脉如此断去，那天下便真的要大乱了。
索性栗炀照顾周到，时间又匆匆去了三个月，裳柔的肚子已经很是明显了，这日，裳柔穿着宽大的衣袍，随意将一头青丝捆在身后，坐在高高的凤座上，接受各个妃子的朝拜。那面上未施胭脂倒是看起来极为淡雅。这是胎儿稳定后，裳柔第一次接见各位妃子。
德妃跪在众妃前头，眼睛却一瞬不眨的盯着裳柔那凸起的肚子，看着看着竟是红了眼眶，若是当年自己的孩子侥幸存活，怕是此刻早已会背三字经了罢。
裳柔却不知歆虞的事，只当是好奇罢了，即使被德妃的眼神看得极为不自在，也只能笑笑道：“德妃姐姐何故一直瞧着本宫的肚子？”裳柔有些慵懒的靠在座上。
“只是看着皇后娘娘如今快要迎来宫中的第一个小生命，不禁有些欣喜，便忍不住多瞧上了两眼。”德妃隐去眸子里的黯然，低下头去。
“那既是如此，日后姐姐多来凤鸾殿坐坐，正巧本宫也闷得有些发慌，找不到人说说话。”裳柔轻声道。
“依朕看来，你们还是少来打搅皇后，皇后孕育皇子幸苦，今日你们就散了罢。”栗炀不知何时早朝回来，听得裳柔如此说，不禁一皱眉。
当年德妃如何失去孩子还历历在目，栗炀不想重蹈覆辙。
☆、一往情深深几许（五）
栗妍总是闭门谢客，把那些嚷嚷吵吵的流言蜚语挡在门外，她心灰意冷。
凌宇走时，她并未去多瞧一眼那个身影，她害怕自己就突然后悔，放手任他离去。而栗炀却在此时，为栗妍验明正身，一方锦缎，就昭告天下她清白之身。栗妍不是不明了皇兄此举意欲何为，那虎视眈眈的北国，蠢蠢欲动的朝纲，如今随了颜家渐渐的残败下去，朝中早有势力不稳，可是如今，栗妍已不想再去深思些什么，只是觉得很累，原来，自己并不坚强，那么脆弱，只想静养。
裳柔也每每挺了肚子去拜访栗妍。毕竟这是哥哥今生欠下的债，若是自己能为此出上一二分绵薄之力，也算是良心稍安。可是总不得见。这秋天的风一下又起了，就在裳柔踌躇公主殿外不肯离去时，太后却从里出来了。
“母后金安。”裳柔扶着有些笨拙的的身子，盈盈一拜。
栗妍之事，太后本事对颜家介怀，若不是此刻裳柔怀了龙子，怕早已迁怒与她，可是如今却不同了。太后轻轻扶起她：“若是妍儿不愿见着你，这些日子你便别来了罢，毕竟这感情的伤最深最不易愈合，她需要时间自己想想。倒是你，这么大个肚子还顶着凉风出来，若是出了差池，可怎么是好？”太后顺带帮裳柔理了理披风。倒在所有人眼里，太后对这皇后，可算是百般宠爱的。
可是裳柔怎么会不知，如今的太后早已没了那时的慈祥，若不是这肚子，自己怕是早就无人问津了罢。孩子啊孩子，母后多么盼着你快些睁开眼看着这个世界，快些长大起来。
等裳柔回过神，太后已经走出了很远，裳柔再次转头看着那扇朱色的紧闭的宫门，无奈的小声叹息，转身离去，身后的裙摆在青石路上滑下重重的一道痕迹，竟是有些凄凉。
“如今形式如何？”书房里烛火摇曳，在窗户上投下两个修长的身影。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时下表面还未有太大波澜，可是据各方可靠情报，情况不容乐观。”其中一人狠狠将手捶在案桌上，只见那烛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又平息了下去。
“可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否则怎么能抓到那些狡猾的狐狸尾巴。”另一人轻轻的捋了下胡子，语气里到带了三分乐观。
“可是。”男子似乎还有话未说完，却被长者轻拍肩膀，摇摇头，似乎示意其不用担心。
过了许久，似乎屋内又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似乎又像是密谈了许久一般，烛火这才退去，屋里又归于一片平静。
直到夜色中那个身影消失不见，许久才有人开了门走出来，站在那一园已残败的棠花枯枝中，眼睛似乎有什么在闪烁。老夫今生欠你们栗家的终究是太多。
风静悄悄的吹拂着满庭落叶，月光清冷的照耀着裳羽阁的牌匾，那日山巅上那如月如仙的身影，似梦似幻的舞姿，似乎有一点点的涌上的他的眼里，绾绾，清儿…
☆、一往情深深几许（六）
凌宇真的站在这片漫漫黄沙边上了，曾在心里有过无数次的幻想，幻想有朝一日能带着她，携着手两人看日升月落。可是如今佳人却以不在，只留下身旁空空的空气，凌宇忽然就对天长啸：“啊…啊…”
然后一头栽进黄沙里，身后的士兵赶紧的围了上来：“将军？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都先下去罢，我想自己一人静一静。”凌宇躺在沙里一动不动。士兵们一开始伫立了许久，见者凌宇似乎不愿做任何反应，便都陆续离开。
在他们心里，说来着将军也怪，既不设宴洗尘，来了就直奔大营，风风火火的点阅完，便纵马驰骋至此，像是这才是他此番来此的目的。
凌宇在此，一趟便是一天，此刻满天星斗，如盘的明月挂在天上，多像她的眼睛，凌宇的眼睛便湿成一片，好好活着，为她好好活着。仅此一个信念。只是绾绾，你的步伐能不能慢一点，在奈何桥上，能不能排久一点的队，能不能别再我还赶不及来找你时，你就匆匆喝掉孟婆汤，忘了我们今生今世的种种。
夜里的黄沙变得冰凉刺骨，远处一串串的火把出现：“将军，将军。”
“我在。”凌宇几乎是尽了全力喊出来，可是那声音却小的可怜，喉咙燥热沙哑着，所幸仍有士兵听见凌宇的回答，欣喜地招呼着其他众人过来：“将军在这里。将军在这里。”
凌宇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竟变得这般的无用？
摸索着摇晃站起来，凌宇一步一步向人群走去。明亮的火把照亮了他的眼，一脸胡茬，掩去他俊俏的模样，即使边关消息闭塞，可是对栗炀所昭告天下的圣旨却依旧是有所耳闻，众人只当是凌宇被公主休弃之后，才跑到边关来颓废的驸马罢了。伤伤伤，终难过情伤。
可是凌宇的表现和领导能力，却让士兵们对他刮目相看。布阵演练，将兵书融会贯通，就连已有些资深的将军都对其连连赞叹。只是，若是他不将浑身解数都发泄到军队上，他便会有空下来的时间，去想那些，去想那些自己最痛也是最甜的记忆。每每想起，却如同是蚀骨一般，那一颦一笑，举手低眉，都是他今生再也无法在拥有的。
早一点，早一点完成爹爹的愿望，或是战死沙场，那么就可以堂堂正正，轰轰烈烈的去见着那个人儿。那时不会有一丝的负担。
大漠无垠。
这是荒原一片，凌宇在此呆了却已有一月之余，只是这大漠的冬季，分外的寒凉，来得也甚早，不过十月中旬，便可窥见天空里飘着的细小雪花。那时的她，如此羡慕雪花的飘洒，那时的她，见着一场极小的雪也会手舞足蹈，那时的她，若是能见着如今，或是日后更大，漫天飞舞的更美的雪花，脸上必会绽开一朵如朝阳般的花儿罢。
只是，这时，她却已经不再。绾绾，绾绾，绾绾。
☆、一往情深深几许（七）（大结局）
裳柔终于临盆，是个皇子。
全国欢腾，凌宇站在边关的黄沙上，手里紧紧拽着那一封书函。该是时候了。
当晚，凌宇便趁着夜色召集所有军队，似乎所有士兵也期待这一刻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