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

    云裳迈步往屋内走，与尹柯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侧过头，出声道，“王妃……”
    云裳停住脚步，抬眼看着他。
    尹柯有些欲言又止，眼神躲闪，终是低声道了句，“王爷最近在朝堂上有很所事情要处理，身体……身体不是太好，所以还请王妃……”
    “你放心，我很快就说完！”
    云裳大概知道尹柯想说什么，她点了下头，转身往内室走去。
    凤轩洛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正坐在软榻上看书，见云裳进来，他放下书，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云裳迈步走到软榻边，两人隔着一张矮桌坐下。
    “你想问什么，问吧”。
    云裳抬眼看向凤轩洛，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两人都是出奇的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解药，你从哪儿来的？”
    云裳声音很轻，波澜不惊。
    “从三哥那得来的！”
    凤轩琰？云裳有些诧异，“他怎么会有解药？”
    “因为他是下蛊之人！”
    “什么？！”这回云裳是真惊到了。
    凤轩洛目光淡然，平静的口吻道，“凤轩琰下的蛊毒，所以他有解药！”
    这消息对于云裳而言太过意外，她想过凤轩皓，怀疑过寒羽，甚至……有想过会不会是凤轩洛自己做的，但是现在却突然间被爆出是凤轩琰，这太过突然了。
    看到云裳眼中的神情，凤轩洛心底一痛，她不是爱掩饰的人，她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似乎是有些自嘲，凤轩洛道，“你认为是我贼喊捉贼吗？”
    云裳别开视线，不想与他对视。
    过了一会儿，云裳眼睛盯着面前的青石地面，出声问道，“你怎么会突然知道是凤轩琰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给你解药？”
    凤轩洛知道云裳一定会问，经过上次的欺骗，他已经不敢，也不想再去欺瞒了，索性全都如实相告。
    “我一早就知道是凤轩琰做的，只是用这事搬倒他似乎有些不值得，所以我就干脆栽赃给大哥了！”
    云裳缓缓侧过脸，看向凤轩洛，她皱眉道，“你明知道是谁做的，还嫁祸给凤轩皓？！”
    看着眼前这副纯净到近乎于孩童的眼睛，云裳不可置信，他怎么还能在做完这样龌龊的事情后，还口口声声叫着凤轩皓是大哥呢？！
    凤轩洛直视云裳的眸子，他出声道，“天家本就没有寻常家里的兄弟情义，一切都只为了那副宝座，我是如此，大家皆是如此，要不然你以为凤轩琰为什么会给我下毒？”
    “但是凤轩皓又做错了什么？他才刚娶了挽月公主，他们才刚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怎么能忍心？！”
    云裳的手指紧扣着木质的桌子，指节发白。
    凤轩洛眼底划过一抹忧伤，出声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伤害过我？我为什么要装疯卖傻十几年？当年父皇宠爱我母妃，连带着我也受宠，当时圣玦娘娘还是贵妃的时候，因为她怕我会争了凤轩皓的位置，所以她下毒害死我母妃，要不是我自保，你以为我会活到现在吗？凤轩皓没有直接害我，但我却因为他失去本该有的一切，当时他们谁又问过我，我想不想争？说又问过我，我失去母妃，还要整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傻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纵是提到涵妃，凤轩洛脸上除了一丝伤痛之外，没有多余的激动之色，可见这么多年，他把自己隐藏的多深，深到已经不会去表现自己的情绪了。
    云裳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当初她只听闻凤轩煜说凤轩洛恃宠而骄是有理由的，但却没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想来，原来一切皆是因果报应。
    “你已经把蛊毒的事情嫁祸给凤轩皓，那凤轩琰又怎么会给你解药呢？”
    云裳看着凤轩洛，虽然脸上还有怒气，但是眼底却多了一份怜惜，少了一丝苛责。
    凤轩洛道，“其实他是替凤轩泽顶的罪！”
    怎么又牵扯出凤轩泽了？云裳整个脑袋乱成一滩浆糊。
    “其实凤轩琰顶下的所有罪，本应该是凤轩泽来承担，只因为我事先放出口风，所以凤轩琰急着来找我，我用蛊毒的解药逼他交换，他给我解药，我不拆穿他顶罪的事情！”
    云裳心惊，她就觉得一向莽撞的凤轩琰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谋逆私藏龙袍的人，原来是替凤轩泽顶罪，想到那个话不多，很有城府的凤轩泽，云裳下意识的觉得身上直冷。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凤轩洛见云裳眉头紧锁，他出声问道。
    云裳看向凤轩洛，实话实说道，“我那日在皇宫的假山后面，听到你和圣玦娘娘的对话，你们两个私下做了什么交易，对吗？”
    凤轩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是，我和她做了交易，她助我得到我想要的，我放过凤轩皓！”
    “你想得到什么？”
    云裳盯着凤轩洛，以为他会说皇位，但他却出声道，“五哥嫡福晋的父亲是八旗护军统领赫琦，他当年曾受过皇贵妃的恩遇，皇贵妃让他指使他女儿赫明双收集五哥谋反的证据，然后又把这些证据交给我，所以我才能放出消息，并且引凤轩琰来找我！”
    听着这一环套一环的内幕，云裳除了心惊之外，只剩下悲凉，在这个暗潮汹涌的皇室，每个人表面上都装出一副友爱的模样，但私自里却是阴招不断，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该问的都问完了，云裳站起身，淡淡道了句，“我回去了”。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凤轩洛问道，“云裳，你还在怪我骗你吗？”
    云裳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不怪！”
    她听到凤轩洛从软榻上下来的声音。
    在他伸手要碰到她肩膀的瞬间，她继续道，“我只怪我自己，看错人，信错人，错付此人！”
    如此决绝的几个字，道破了云裳心中的全部。
    凤轩洛的手堪堪停住，他能感觉到自己肺里的呼吸越来越少。
    “你为了你的皇位能够牺牲一切，我不能怪你，这是你的人生，但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凤轩洛，我不求别的，只求有一天，你做得了主的时候，让我离开吧”。
    说完话后，云裳迈步走了出去，她甚至没有回头看凤轩洛一眼。
    只要她回身看一下，哪怕只是一眼，也许她就不会如此狠心的转身离开了。
    身后打开房门，尹柯站在门边，看到云裳，他道了句，“王妃！”
    云裳整个人都如被抽空的躯壳，在说完刚才那番话的瞬间。
    她迈步往外走，与此同时，尹柯走进内室，她还没走出五步远，就听到屋内一声压抑着怒气的吼声，“王爷！”
    云裳咻的停住脚步，转过身去，门口大开着，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一群侍卫冲了进去，屋内似乎乱成了一团，云裳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却卡在嗓子中。
    想要迈步往前走，但脚步又有千斤重。
    一个侍卫快步从屋内冲了出来，云裳下意识的一把抓住他，出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王爷吐血晕倒了，尹统领让我去叫太医来！”
160.尘埃落定-047  定不负卿
    太医在给凤轩洛把脉，全程屋内安静的似乎掉在地上一根针都听得清楚，站在云裳身边的尹柯双手紧握成拳，她看到他额角绷起的青筋，他在极力隐忍着怒气。
    太医伸手将凤轩洛的胳膊放回到锦被中，站起身，走到云裳面前，低声道，“回禀王妃，王爷这是气血攻心，导致体内的蛊毒跟着病发，所以才会吐血晕倒！”
    云裳大惊，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不可能！”
    他不是吃了蛊毒的解药吗？怎么还会蛊毒病发？
    尹柯脸色难看到骇人的地步，云裳两步走到床边，拉开锦被，她伸手搭在凤轩洛的衣袖上。
    她眼睛瞪大，颤抖着手指，缓缓把衣袖挽上去一截。
    一条明显的深紫色线条，从手腕处蜿蜒至小臂，那样的明显，如一条丑陋的蜈蚣。
    云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侧脸看向尹柯，她没有发觉自己脸上也满是眼泪。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为什么凤轩洛身上还是会有蛊毒存在？！
    尹柯盯着云裳，眼中除了怒气，更多的是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
    云裳抬眼看了下站在屋中的丫鬟和小厮，出声道，“你们都下去吧，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许往外说，否则性命难保！”
    “是！”
    丫鬟和小厮躬身退下。
    云裳从床边站起，走到太医面前道，“太医，王爷的病，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