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事儿-高干文

第61章


  
  她听见他说,你错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没错,可又觉得应该是错了,在对与错之间,她迷茫了。
  
  几乎是同时,阮霈喆的人冲上去,将骆苍止围了起来,而他的手下也终因为寡不敌众,死的死,伤的伤,许东和刀疤脸则是被抓住了,被夺去了枪,被带到一旁制服了。
  
  “臭娘们!你居然是叛徒!”
  
  刀疤脸没有想到乔初夏也跟着出来,更没有想到她会朝骆苍止开枪,他此刻动弹不得,不由得破口大骂,被阮霈喆的手下扯过来一团餐布狠狠塞在嘴里。
  
  乔初夏依旧坐在地上,她看着阮霈喆一步步走过来,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她没有力气,内心深处却不想触碰他的手,似乎哪里有问题,但她想不明白。
  
  见她不想起来,阮霈喆微微一笑,转身走向骆苍止,他被两个人架着,血从他身上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很快聚成好几滩。
  
  “滋味儿不错吧。”
  
  阮霈喆继续微笑,抬起骆苍止耷拉的头,轻声发问。
  
  脸上血色尽失的骆苍止咧开嘴一笑,血从他的嘴里不断地涌出来,他咳嗽了几声,血沫子从他嘴角溢出来。
  
  “等你尝到那天就知道了。”
  
  他这么回答,接着口中就发出一声闷哼,身子缓缓往下坠,若不是两旁的人提着他,他就要栽倒。
  
  阮霈喆不出声,只是嘴边的笑容不断扩大,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三棱刀,狠狠刺进去,再拔出来,上面的放血孔带出来一溜子血。
  
  乔初夏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她此前从来不知道,一个成年人居然会有这么多血,那么多血全都涌出来,喷得阮霈喆胸前一片血红,她有些眩晕,大脑发沉,眼前的人影不住摇晃,闻到浓郁的血腥气,一阵阵反胃恶心。
  
  可是她的眼睛,好像黏在了骆苍止脸上一般,生生挪不开,她看见他惨白的双唇似乎动了动,无声地重复了一遍,你错了。
  
  她隐隐约约弄懂了这里面的玄妙,刚巧在这时,阮霈喆转过头来,对她笑吟吟地开口道:“乔初夏,谢谢你。”
  
  乔初夏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可悲的错误,张了张嘴,她双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而骆苍止的血,好像也流干了,他的脸白得像是纸一样,伤口处再也流不出新的血液,眼皮慢慢合上,终于像是一个流光了的血袋一样扁缩了。提着他的人一松手,他就倒在了地上,躺在一片厚厚的半干涸的血泊中,一动不动。
  
  “老板,这个女人怎么办?”
  
  一个手下皱眉看了看脚边昏厥的乔初夏,看向阮霈喆,他正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染血的手,闻言一怔,很快吩咐道:“带她回去。”
  
  五分钟后,宴会厅里重归死寂,阮霈喆的人全都无声无息地走了,就如同来时一样。
  
  又过了没多久,一小队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如人间地狱般的宴会厅,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男人,他手里端着枪,一步步踏过来,面色凝重,待看清周遭时不由得叹息道:“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仔细搜,看看有没有一个亚洲女人,二十三四岁,每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他朝身后的人下了命令,一扬手,七八个人就四散开去,这人正是带着人赶来的程斐。
  
  程斐一面感叹这些毒贩火拼时的不要命,一面小心着脚下,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听见了微弱的喘息声,一愣,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这声音是从脚边传来的。
  
  他赶紧蹲下,脚边是一个面朝下躺着的男人,他用力将他翻转过来,看清这人的脸,他不禁一愣,是骆苍止。
  
  
  40、一九 他的离开,抹去她心里的全部痕迹(1)
  
  她不喜欢河内,她对这个国家的全部认知来自于杜拉斯的小说《情人》,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自卫反击战,法国殖民,咖啡,穷,越南新娘。
  
  亚热带城市的气候和自小居住的内陆城市迥然不同,但因为距离海洋很近,也没有之前在缅甸一带时的那种叫人喘不过气的潮湿闷热,这里四季如春,雨量丰沛,被誉为“百花春城”。
  
  尽管不喜欢,但是她没有选择。阮霈喆将她囚禁在河内西湖的一栋别墅中,他的手下24小时轮岗守卫着这栋三层别墅,寸步不离,他自己则是每周五的下午来一次,留宿一晚,第二天上午再离开,每周都是如此,风雨不误。
  
  乔初夏站在窗边,撩开厚厚的窗帘,看见阮霈喆的车子按响喇叭,别墅的大门缓缓开启,那车子终于驶出去,变成一个小黑点。
  
  她伸手摸了摸微肿的唇,有些疼,但这种疼痛实在是太微小了,她对此吝啬哭泣。
  
  她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也犯不上为死去的骆苍止守身如玉,可当阮霈喆昨天晚上用力用唇和舌撬开她紧闭的牙关时,乔初夏还是忍不住颤抖,继而用力挣扎起来。
  
  手臂被他抓在手里,用不上力,乔初夏不敢睁开眼,她怕与他骇人的目光一旦有所交集,就会彻底溃不成军。
  
  极富侵略气息的男人将她搂在怀里,明明靠得那么近,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怜惜,或者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因为爱而产生的呵护。
  
  他每次来,她都能察觉到他的身上带着血腥,权力,金钱和各种**的味道,那是低调收敛了太久后,忽然全部释放不需掩饰后达到的极致的张狂。
  
  直到来河内快一个月,阮霈喆第四次来到这里时,终于一脸微醺地告诉她,他的母亲是阮保成的一个小妾,在家里原本没什么地位,还要受其他女人的欺负,又因为她是中国人,在阮家的大家族中并没什么地位。直到他的出生,才多少改善了她的生活。所以他很小就知道,只有比那些哥哥弟弟们强,他才有活路,才能得到父亲的垂青。
  
  “他第一次正眼看我,是因为我中学毕业的第一天,就做成了一单大生意,给家里赚了近一年的开支,那一年我十五岁。老头子这才说,哦,原来霈喆都这么大了,我还当成那个小娃娃。”
  
  家里的女人太多,生的孩子也太多,阮霈喆原本排行第四,可惜前面的三个孩子全都夭折了,而自从他出生后,他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因为各种原因活不下来,家里长成的,最终便只有他一个。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我的母亲,我那看似柔弱美貌的母亲,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为了我的未来,用尽办法,把他们一个个弄死。只有这样,阮家才是我一个人的。怎么样,很可怕吧,你若是见过她,一定以为她那样的女人,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的,那么纤柔,那么楚楚可怜……”
  
  阮霈喆说这话时,双眼迷蒙,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乔初夏,她自从婚礼那天便一直病恹恹,整日提不起精神,看上去好似一朵快要衰败凋零的花。
  
  听完他对自己童年和家庭的讲述,乔初夏起身,将他面前的茶杯注满滚烫的茶水,放下壶,起身离开。
  
  “女人本就是可怕的,每一个都是。”她低低说道,然后似乎露出来一个诡异的微笑来,走回自己的卧室。
  
  从那以后,阮霈喆每次来,都要给她带一支莲,有时候是花苞,有时候是半开的,粉色的花瓣,嫩黄的花蕊,总是很新鲜,还带着露水,应该是刚折下不久的。乔初夏也不拒绝,看得喜欢就随手插在床头的花瓶中,任由它慢慢凋落。
  
  而这一次,显然阮霈喆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她被他拖到床上,死死地压在身下,缭乱张狂的气息就喷在她脸上,她怕了,挥舞着手臂想要推开他,无意间打翻花瓶,那支开得极盛的莲花跌落在地板上,混着一地碎片。
  
  她扭过头,看着一片片绽开的深粉色莲瓣,浑身颤抖起来。
  
  其实,挣扎或者是不挣扎,都只是她自己在意,因为她的那些动作和力道对于阮霈喆来说,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他只用一只手就能牢牢地扣住她的双腕,举过她头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犹如一个尊贵的帝王一般,看清她眼里的恐惧和愤怒。
  
  “乔初夏,别忘了,枪是你自己拿起来的,扳机也是你自己扣下去的,你要是恨,就恨你自己,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呢?”
  
  他伸出手,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她的头发长得更长,快到腰际,披散下来的时候犹如墨色丝绸。
  
  乌发雪肤,明明是再美好不过的画面,然而黄昏时分未开灯的房间里,他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丁点儿笑意。
  
  这是乔初夏的死穴,戳中即死。她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哽咽声音,甚至不需要闭上眼,她就能看到浑身喷血的骆苍止,新鲜的血是带着一点儿深的红色,比体温温度略高一些的温热,腥气不重甚至有一些甜腻味道。
  
  那么多血,染得她的世界都暗红了。
  
  “对,是我做的,我没有怨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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