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功舞之紫极舞

第4章


  
 二 红梅  
  
  
配天和红梅携手走入冬桃客栈外的桃林,红梅垂首跟着配天走,背影娇美柔顺,却见配天微微一顿,低声道:“红梅。”  
“决……”红梅抬起头来,脸色苍白。  
“这几年和你做假夫妻,是不忍告诉你我是女人,”配天慢慢的说,“既然你已知道……我们……就此别过。”她供了拱手,颜色依然雪白清俊,“我姓容,名配天,世上从来没有容决此人,对……不起……”  
“如果……如果……如果……”红梅低声道,顿了一顿,“决,因为我们都是女子,所以不能做夫妻吗?”  
容配天微微一怔,“当然。”  
“如果……如果我不是女子……”红梅的眼眸自下而上慢慢看向容配天的眼睛,说不上是带着恳求或凄然,“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  
“不是。”容配天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因为——不管他到底是怎样不明白你的心,怎样伤害你,你爱他……”红梅低声道,“你走了是希望他留你,你对他冷淡,只不过希望他在乎你,他能哄你……”她眼中突然充满泪水,“我和你在一起两年了,你从来没有对我生过气,发过火,从来没有……你装得那么冷淡,其实不是那样的,就算你上了楼,还是通过窗户看他,你……你那么期待,他却半点也不明白。”  
容配天乌黑的眼眸突然浮上了一层朦胧之色,口齿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沉默以对。  
“这几年,你不喜欢到处游荡,每次都喜欢在一个地方住很久,其实你一直在等他回来找你。”红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从你离开他的时候开始,你就没有打算离开他,只是一直在等他找你回来。可是……可是他……根本不明白,他以为你真的要走,他以为你要走留也留不住,所以根本不留你。决,这么几年了,他根本不曾认真努力的找过你,只是不住的自艾自怨,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你还不死心呢?每天……每天你都有期待,每天你都希望他能后悔能尽全力的找到你,对你说些话,不管说什么都好,可是他就算找到你也是偶遇就算说后悔了也根本不知道他后悔了一些什么!甚至连后悔都说得那么自以为是令人讨厌,他……根本不配你对他那么好……他根本感受不到……决,放弃吧,天下之大,会有人把你当宝会有人心甘情愿为你作牛作马为你发疯为你死——你,不要再想着他了。”  
容配天的眼色在恍惚之中变得温柔,眼角有泪,缓缓顺着脸颊而下,“红梅,如果知道不值就能不想,你何苦为了容决,骗自己……”  
红梅呆了一呆,容配天环住她的颈项,如抱妹子那般抱住了她,淡泊而带苦涩的声音温润的响在她颈侧,“早就忘记为什么那么在乎,也不明白他究竟有什么好,可是就是会想他,想到他根本不会像你想他这样想你,想到你昼夜不眠的想他而他根本不知在做些什么,或者早已将你忘了,就比死还痛苦……红梅、红梅,你之爱容决,你之恨容决,你每日生气,你假装出走,你跳下楼梯,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如果能改的话,我一定早已改了,而你也是。”她缓缓推开红梅,望着她的眼睛,“这样的日子,让人很讨厌自己,生不如死……”  
红梅怔怔的站着,反手用力搂住了她,“我不讨厌你,也不讨厌自己,我愿为你,做世上任何事。”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是十分认真。  
“我不要谁为我做世上任何事,我只不过希望……”容配天闭上眼睛,却不再言语了。  
“希望什么?”红梅低声问。  
“希望——哪一天,从梦里醒来,能觉得是幸福的。”她轻声道,“能不伤心。”  
“他不值你伤心,决,他真的不值。”红梅突然尖叫一声,“我要杀了他!”  
容配天微微一震,“红梅!”  
“他……他……”红梅浑身颤抖,伏在她肩头放声大哭,“他若是不把你当宝,他若是不像你对他这样对你,我要杀了他!”  
她又是一震,心里甚是感动,低声唤道,“妹子。”  
红梅却哭得昏天暗地,就如说出了这句话她伤心得无以加复,根本无心再听容配天说些什么。  
两人在桃林中相拥而泣,浑然不觉,一群粉色长蛇正从两人脚边簌簌爬过,只是片刻之间,这桃林落叶之上竟密密麻麻爬满了斑如桃花的蛇,数目之多,不下于千百。  
 “小心!”远处有人轻吒,“那是红珊瑚!”  
容配天和红梅转过头来,只见江南羽几人急急赶来,大呼有蛇,红梅哎呀一声,花容失色,容配天护着她步步后退,千百粉色花蛇将她二人团团围住,咝咝有声。  
“两位勿动,这红珊瑚全身剧毒,沾上之后伤口溃烂,不能愈合,千万小心了。”江南羽几人站在蛇阵边缘,喝道:“是什么人驱使毒虫伤人?”  
“嘿嘿嘿,半日不见,江公子忘性很大。”三个个子奇矮的秃头在桃林中一晃,表情严肃,姿态翩翩的落于桃花之上,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其中稍高的一人冷冰冰的道,“昨日和各位高人在路上遇见,江公子对我三弟笑了一笑,我三弟虽然身材矮了些,却也是风度翩翩……不知江公子对我三弟笑这么一笑,却是什么意思?”他刚刚说完,个子比他稍矮些的一人也道:“不知我三弟有何可笑之处,江公子定要向我兄弟解释清楚。”那个子最矮的矮子很快又接下去说:“在下虽然矮,但种花吹笛,歌唱舞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不知江公子要和在下比一比么?”  
江南羽目瞪口呆,他是不是曾对这矮子笑了一笑?自家回想依稀并无印象,多半乃是误笑,当然更没有嘲笑之意。昨日众人骑在马上,比这曾家三矮都高了半个人身,只怕根本没有看见这三人,怎知今日他们找上门来,定要自己解释为何对曾三矮笑了一笑?他暗自忖道:只怕说未曾见到这三人更要大怒,却要如何解释才好?只得尴尬一笑,正待说话,那曾家三矮突然一起跳起,齐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又笑了一笑,到底我兄弟有何可笑?”  
江南羽苦笑,本待说话,却已不知说些什么好,身边花春风几人表情怪异,面上似笑非笑,这曾家三矮在江湖上名声不响,但驱赶这等怪蛇,隐身林中竟未被人发现,却是有真才实学,倒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便在这时,桃林中被红珊瑚围困的红梅嫣然一笑,“三位英雄本就很矮,矮倒也不是错,只是三位如此耿耿于怀,让人笑一笑都不行,未免太过小气,生生让人小瞧了。”  
王梵喝了声彩,柳盛儿一双老眼将闭未闭,冷冰冰的道:“说得很是。”江南羽心道这位姑娘胆子倒是大得很,身处蛇阵之中,犹敢说这等话,难道她不知只要曾家三矮一声令下,她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听曾家三兄弟一声口哨,地上红珊瑚蠢蠢而动,红梅一声惊呼,容配天双手将她横抱起来,那些粉色长蛇很快涌来,沾上了容配天的鞋子。  
江南羽喝道:“曾家兄弟!你我无怨无仇,即时江某无意中做了些令贵兄弟不快之事,也不必伤及无辜,快将蛇阵撤了,我和你斗琴棋书画便是!”他青钢剑刚才被上玄一招损毁,手中没有兵器,也不敢贸然去动蛇阵。正在呼喝之间,只见容配天退了一步,飘然一个转身,潇潇洒洒甩掉了沾到鞋上的红珊瑚,横抱红梅,上了一棵桃树。几人心里一怔,都觉奇怪,要说一个人一转身上树不难,抱着百来斤重的另一个人,仍要这么行云流水的上树,那可难得很,何况红梅虽然体态娇柔纤细,但个子高挑,绝非身轻如燕,这位相公的武功着实不弱。  
但在瞬息之间,红珊瑚顺树而上,极快逼近了容配天落足的桃树,容配天双手抱人,就算她有法抵抗,也施展不出,只得顺势下地,换了个地方站着,那蛇阵很快聚拢,又围了过来。曾家二矮脸有得色,“我三弟的红珊瑚即使不伤人,也能把人活活累死,即使逃到天涯海角,只消我三弟没有喝止,它们就会追到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江南羽见容配天始终在蛇阵围困之中,心里大是歉疚,叫道:“这本是你我恩怨,岂可连累他人,我连这位兄弟姓名也不知,你叫蛇阵围住他们,实在是抓错了人。你叫蛇阵围我便是,快放了他们!”花春风和王梵几人却心下都有疑虑:这白衣人武功不弱,他怀里的女子胆色过人,住在冬桃客栈之中,怎知和凶手没有干系?更有人想以蛇阵一逼,到绝境之时,说不定又自有变,因而却都不说话。  
曾家三矮一声口哨,红珊瑚蛇头猛张,数百张蛇口张开,那蛇口中毒牙并不突出,却骤然喷出一层粉色雾气出来,咝咝有声,雾气之中,桃花纷纷凋零,就如突然下了一场桃花雨。容配天脸色微变,她跟着容隐虽然练了武功,但是除了和容隐过招,一生动手机会极少,这许多蛇一拥而上喷吐毒液,委实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但她毕竟是容隐之妹,心里微微一慌,纵身而起,双手一托,把红梅向江南羽掷去,自己加势下坠弹身向曾家三兄弟扑去。这一纵一托一转一扑,仍自从容有余,当下人人喝彩。江南羽接住红梅,只觉手臂一沉,这女子比他想象的重了一些,抬头看时,只见容配天手掌劈向曾三矮的秃头,曾三矮大喝一声挥掌上抵。江南羽一瞥那手掌,大吃一惊,失声道:“潘安掌!”王梵更是震动,柳盛儿啊了一声,尖声道:“潘安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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