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漪之恋

那妇人往她女儿脸上掴了一巴掌道：“都是你这丧门星，我是上辈子欠你的，生了你这么个呆货，如今又要死在这儿啦！哎！看来这是我的命啊！”
    妇人喋喋不休，那傻大姐却依然笑个不停。绿漪停住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向船舷一侧跑去，侧身趴在船舷上，见开船时绑在侧面的那几个橡皮轮胎还在，并未被人解下拿走，便俯身去解那绑在上面的绳子。可是，绳子太紧了，又浸过水，很难解开。这时，旁边伸过来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绿漪抬起头一看，正是刚才那妇人，只听那妇人道：“你多解两个！”
    绿漪接过那刀，迅速割下几道绳索，取下三个轮胎。那妇人见了便马上抢了两个，一个自己戴上，另一个给了她女儿。那女孩觉得好玩，套了轮胎满船乱跑，她母亲一把扯过她来，把她推到了江里，自己也跟着往下跳去。
    船上有人发现了这一处有救生的工具，便都拥了过来。绿漪见来人多了，怕被人抢去橡皮轮胎，便也跳了下去。
    江水冰冷，跳下水来的人有会游泳的已经往江岸游去，那些不会的则在水里挣扎、呼嚎，声音惨不忍睹。绿漪随着水流的方向向下游淌去，她借着水力，一边划水，一边看哪里靠岸近些，就这样，一路随水漂去。
    绿漪离出事的船远了，见远处的那只大轮船像一条搁浅的巨鲸，慢慢向下沉去。只有五、六分钟的光景，那轮船已经几乎全部淹没在了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船头尖角露在水上一两公分的地方，后来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中心沉没的旋涡处有呼救的声音，一簇簇、一丛丛，像高空奔放的礼花闪烁在空气里，那么短促，转瞬即逝，连同那沉没的大轮船一起隐藏了起来，再也不会在这世界上出现。
    水面渐渐平静，刚才还喧哗骚动的水面，已经被绿漪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绿漪朝刚才出事的水域望去，水面上漂过一块块浮木、一只只瓶子、一条条破布衣服……有大块东西移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具仰面朝天的尸体悠悠地漂过来。绿漪扶着橡皮圈不敢动弹一下，只眼睁睁看着那尸体浮过来，又漂过去。她看到那苍白的面颊两侧浮动的长长的头发，紫色的唇齿再也不会开口说话。那是一个青年女子，今天下午还刚看见她在船舱里头和别人说话。
    这样大块的东西越来越多，她渐渐看见男人、老人、甚至是孩子的尸体，有些陌生，有些却是在这上午的时间里已经看熟的脸。
    绿漪流泪哭了起来，这是她逃出梅家后第一次流泪。生命如此脆弱，绿漪觉着和这些死去的生命相比，自己还是幸运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就漂到了对岸，那时天色已经有些微暗。绿漪解下那救生圈，跌跌冲冲地倒在河滩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晚风吹来，绿漪觉得身子冷得厉害，便站起身来，向前面的荒地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