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告急,边城守卫更加森严,但这一回轻尘随无名回来,竟不似第一次回来时所看到的那样凄凉景象,彼时边城景象潦倒,人见心凉,许多大秦子民失良田流离失所,却只能在关外眼巴巴地枯坐着,饥寒交迫,潦倒而死,守城的士兵恶言恶语,对待自己可怜的同胞流落在外,守贪官恶霸欺压,有家归不得,他们竟也能视而不见,甚至为虎作伥。但如今所见,虽是边关告急,但这些守卫边疆的士兵们却明显纪律严谨,秉公办事,民不怨官,官不欺人……
景项……当真是个好皇帝。
轻尘有些失神,无名看了她一眼,笑了:“你没有帮错人。”
轻尘的眼神闪了闪,唇角也跟着一扬:“不敢妄居功劳,即使当初没有我的相助,以景项的才能,登基称帝也只是时间问题。是黎民百姓没有选错人。”
大概是听到这个风尘仆仆驾马而来的女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地直呼皇上名讳,周遭有人听得面色煞白,不由得面色古怪地寻声望去,想要看看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这一看,简直是一惊未平,一骇又起。
只见一名面容英俊的白袍男子正端坐在马背上,风度翩翩,这一笑,竟然亮得有些晃眼,像是天上的神仙下世来,周身都冒着仙气呢!
再看那女子,眉清目秀,目光沉静如水,嘴角正噙着淡淡的笑意,青衫裙裾淡雅非常,举手投足间竟气质凛然,不似寻常女子,方才正是她开口直呼皇上的名讳,而她身旁的那名男子竟然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反倒笑意更深了。
这这这……莫非此二人当真是神仙下凡?
原想斥责二人的人们一时间竟然也有些晕头转向了。
边关虽然告急,但咸阳城百姓的生活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只是城门守卫照例森严得很,入城的百姓都要经历层层盘查,轻尘与无名下了马,一前一后地牵着马走上前。
这一路风尘仆仆,轻尘看上去十分狼狈,面色也有些不济,毕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赶路过了,然而无名看上去却依旧精神抖擞,甚至衣白如雪,一点也没受这一路风尘的影响。
“几年不见,你这丫头倒是越发金贵了。”无名嗤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嘲笑轻尘,想他当年把她教导得钢筋铁骨苦累不怕,如今就连赶路都能让她累成这样。
轻尘苦笑地抽了抽嘴角不作声,她的确是被岩止娇生惯养久了,自然不能和以前相比,现在她有些明白岩止为何对银儿如此严厉了,也许正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教养失败的成果,决心换一种教养方式来对待银儿。
“姓甚名谁,籍贯何处,来意为何。”
公事公办的声音打断了轻尘的思绪,原来是盘查队伍已经排到他们了,不等轻尘说话,无名缓缓抬起了眼,淡淡笑道:“无名。”
“无……”那盘查士兵愣了愣,这才将眼睛从名簿上挪开,又是惊讶又是惶恐地抬起眼,傻傻看着无名好半晌,然后才如梦初醒一般,啪地一声将簿子合上了,看了眼无名身侧的轻尘,眼神竟带了一丝恭敬,他立即身子一侧命人放行:“大人终于不负陛下重望,末将眼拙,冒犯之处大人莫怪,不敢耽误大人时间。”
“有劳。”无名点了点头,睨了轻尘一眼,果然见到轻尘脸色一黑,一言不发地随着无名入了城。
“景项早就知道我会来咸阳。”轻尘用的是肯定句,并非疑问。
既然如此,无名是真的相信她能劝动景项,还是根本只是想将她哄回来而已?
无名没有否认,但脸上笑意不减:“孟丫头,他命我将你带回不假,但你已经拒绝了炎凌。此次我带你回来,自然不是为了复命,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这天底下有谁能够强留得住你?你且去会一会他,必会让你得偿所愿。”
轻尘无比怀疑地看了眼笑意盎然的无名,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将无名看穿,半晌,她终于还是闷声点了点头:“嗯。”
入了咸阳城,无名径直与轻尘入了宫,宫中人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路上无人阻拦,才刚入宫便立即有侍女将无名与轻尘分别请去了沐浴更衣。
轻尘自是随着侍女去了,八名侍女皆宫女打扮,梳着双髻,对她态度极其恭敬,但轻尘的身份尴尬,自古女子不得入正殿,当年的孟大将军已是例外,但自古能站立在朝堂上的女子也唯此一人而已,轻尘如今既不是孟大将军,也不是后宫女子,无品阶无称谓,可偏偏她又是皇上的贵客,这些侍女们对轻尘态度恭敬,却又不知该如何唤她,便一个个都小心谨慎,不敢多话。
轻尘原本就是话少的人,也不觉得奇怪,神色平静,可这几个侍女却已经全身都是汗了,生怕冒犯了轻尘,使她动怒,此刻她又一言不发,侍女们只觉得头皮冷飕飕地,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气氛一时冷到了极点。
在侍女们战战兢兢地侍候下,轻尘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衣裙,宫中女子所着服饰皆有品阶规定,轻尘皱了皱眉,低头扫了眼侍女侍候自己穿上的衣裙,凤含明珠,镶银边丝线,裙裾层叠,竟象征着尊贵无比的身份。
若非这色彩素淡,只这华服上的图饰却会让人误会,凤含明珠,虽意在明珠,可毕竟有凤,这是象征公主身份的品阶。
一切好像竟然就绪,就等她归来罢了。
“下去吧。”轻尘漠然地收回视线,声音算不上冷酷,却天生清冷。
“诺。”侍女们抖了抖,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这座似乎是为她而备的宫殿清雅素净,殿外假山横桥,青竹葱翠,处于后宫之中,却又远离妃嫔所居之地。
看着战战兢兢退下去的侍女们,轻尘轻叹了口气,竟不知自己如此可怕,让她们畏她至此。
待侍女们退了下去,轻尘才走出了宫殿,立于这让她颇为陌生的大秦皇宫之中,竟有些前世今生的疏离之感,她已经习惯了大贺城,况且前生她为大秦武将,自是不可步入后宫一步,此时此刻,一切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脆竹之下,那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那,轻尘心头一跳,但很快定下神来,景项并未着皇袍,淡蓝色锦袍穿在他身上,敛去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刚毅的轮廓,倨傲的神情,却还是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她早已不识的君主之威,他冷峻刚毅的俊容上没有挂着笑意,只是那双美丽的赤眸已有温柔。
仿佛隔了很远,远到她根本看不清景项的表情,又仿佛离得极近,近到她连他眼中难得的一抹柔光斗看得一清二楚。
“你要与我这样沉默地站多久?”
最终还是景项率先开口,尽管他已经刻意在对她说话时不用君主的自称,但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二人又多年未见,一开口,他竟觉得自己声音沙哑,仿佛已经离得她太远了,抓都抓不住。
他与她,应当是当年大漠里的红眸小奴隶和略显清冷的小丫头,彼时他暴戾孤僻,时常狂性大发,却独独在她在的时候能够出人意料地安静下来。彼时他沉默寡言,甚至冷血无情,却对她用近乎恳求的声音,如同青涩的少年一般开口询问她“能不能再抱我一次”。
轻尘回过神来,也弯起唇笑了,景项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轻尘只觉得他靠近她的时候,迎面带来了一阵微冷的风,风中有淡淡的龙涎香,似从他的熏衣上传来的。
“景项。”轻尘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皇上……”
景项的眸光微闪,却是挑起唇笑了:“像以前那样唤我就好。我听说你险些在东胡丧了命……”
说到这,景项的神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几不可见地迅速闪过一抹疼惜,转而已经被见到轻尘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之后的安心所取代,风忽然肆意地撩动,掀起轻尘垂落的青丝,她漆黑的眸子如一汪清泉,清瘦的她长高了许多,比起以前,身上似乎还多了一些……从来没有过的女子的温柔。
鬼使神差地,景项忽然伸出了手,握住了轻尘一缕飞扬的青丝,竟是眸光温柔地垂首凝视着她,将那缕青丝别到了她的耳后。
指尖擦过轻尘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景项原本要收回的手顿了顿,竟无比眷恋一般停留在轻尘的脸颊上,他站在她面前,太阳从背后而来,几乎都被他高大的身躯给挡住了,只留下黑色的影子覆在她的身上,就像拥抱住了她一般。
轻尘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顿时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她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看着景项:“景项?”
她竟觉得如今的景项她当真已经不认识了,他已是运筹帷幄,生得俊美高贵的君主,早已经不是昔日蓬头垢面浑身是伤的小野兽。
景项的手忽然在半空中顿了顿,似乎没想到轻尘会突然后退,又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不受控制地对她做出如此亲密之举,挑唇轻笑,那笑竟带了些莫测的苦味,语气反倒带了几分戏谑:“你这次回来,可是要永远地待在我身边?”
“你在开玩笑么?”轻尘轻叹了口气,只觉得一项孤冷的景项竟然也学会捉弄她了。
“不是开玩笑。”景项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无比,后半句话,却更像是喃喃自语:“我是真的如此期待……”
轻尘顿时头疼不已,她忽然有些回味过来当她问无名自己未必有那份量让景项念昔日之情允诺她的愿望时,无名为什么会笑得那么意味深长了,这只……老狐狸!
“为什么要命人给我备了这么一身衣裳?”轻尘垂眸,转移了话题。
景项这才扫了眼她身上的衣裙,神色早已恢复如常:“很适合你。论身份,天下人早就该知道你是大秦的公主。”
“大秦的公主早就死了,如今的我身体里并没有流着可以让人忌惮的血液。况且……我爹爹是孟广威将军。”
“既然你不愿意昭告天下,我也不勉强。”顿了顿,景项又看了她一眼:“但你记住,我仍可以以兄长的身份守护你,无论你带着何种目的才愿意回到我身边,且尽管尝试着争取,是你的话……你知道的,我难以拒绝。”
“景项……”
轻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景项笑着打断了:“但是也总不至于急于一时,晚上我在宫中设宴为你接风,皇后也会很乐意见一见你。”
“皇后?”轻尘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却对上了景项始终凝视着她的,带着温柔与怀念的眸光:“你已册封皇后?”
景项的眼里并没有笑意,语气也是淡淡的,只是轻尘问了他便回答而已:“也只是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而已,我曾派使者请你来观礼,不过你没有来。但那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没来也好。”
“既然是景项你册封的皇后,那定然是一个很好的女子,我也会很期待见一见她。”轻尘心里到底还是为景项高兴,景项年少时处境艰苦,经历不无数的苦难与折磨,如今他贵为大秦皇上,文韬武略,励精图治,是个好帝王,但不知为何,轻尘见了他却仍然觉得揪心,总觉得他还是和年少时一样离得人很远,就像一只受伤的猛兽,在人前总是威风凛凛,却孤独得太久了,有那么一个人能够与他比肩,那是一件让她极其欣慰的事。
轻尘听不出景项话里的意思,还满脸欣慰和欣喜地模样,景项看了她一眼,眼底竟有些无奈:“想必你赶了一路也累了,晚些时候我会命人来唤你,先去休息吧。我知道你喜静,这处宫殿宫里的人也不会常来,你可以安心休息。”
“嗯。”轻尘点了点头,景项并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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