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熠

  芊蝶走过去，见她的纤细的手指已被锋利的碎瓷片割破了，流着血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不要再这样了！”芊蝶蹲下去用锦帕抱住她割破了的手指，“她们这么对你，为何你还这样风平浪静？”
  紫怡略怔一下回过神来，忙抬手将眼角的泪痕拭干，微笑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没人通报呢？”
  “紫怡，”芊蝶看着她不让她转移话题，“我去找他！”
  “不！芊蝶，不要让他知道，求你了！”她拉住芊蝶，轻声道，“这没什么的，我没事……”
  “可是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随他们去吧，这些年还不是这样过来了！”紫怡拉她过去坐，“你啊，真是冲动！”
  “不行！她们以后若还是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这个外国公主可不是吃素的！”她挥挥自己自己的拳头说。
  紫怡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谢谢你，芊蝶！今天的事可不可以……成为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芊蝶想了想，“好吧，看在你的份上先暂时饶了她们，”她包好紫怡的手说，“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看样东西的，才不要让她们扫了兴。芡宁，把东西拿过来吧！”
  芊蝶对她毫无保留，真情实意的认她当姐姐，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的话，或许一切就会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下去。
  芡宁从昨晚到现在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第三天了，祖威怕芊蝶也跟着会出事，就干脆待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期间，紫怡来过两次，但都被祖威下了命令给拦在门外。
  下午，有太监来报，说在荷花塘里找到了芡宁。
  她似疯了一般往荷花塘跑，掀开那层素缟，她终于无力地瘫坐在地……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芊蝶！”祖威心疼地轻唤她，他知道她与芡宁与其说是主仆倒像是一对小姐妹。可在这里居然发生了这种事……这叫她今后如何看他？他能给她的，连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不行了么？
  芊蝶旁若无人地给芡宁理着被水泡脏了的发丝，眼神有些涣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都是我，都是我害了，我要是把你留在荣漠国就不会这样了，都是我害的……”
  芡宁像是睡着了一样，并不像正常的人死亡三天后在水里泡过的样子，那么……凶手一定是用了什么药物才使她的尸体还保存的这么好……
  祖威猛然想起了她！
  她出自御医世家，即使不精通药物也应该是略知一二。
  他安置好芊蝶，只身前往东宫。
  在门外，他听见里面有桌椅翻到的声音，他顿住脚步，身体僵硬地立在门外，手握成拳，额上青筋暴起。
  “放开我！”她像是在甩一条恶心的毒蛇一样尖声叫道。
  “别反抗了，没用的！他从来就没正眼看过你，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乖乖顺从我多好！只要我高兴了，你依然是南赢国的太子妃，要是你愿意，做皇后也行……”
  “啪！！”里面传来掌掴的声音。
  “你个狐狸精，装什么装！我告诉你，今天老子来这里就是吃定你了！没人会来理你的，而且他现在还在为那个外来的丫头忙得不可开交呢！说真的，你可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最毒妇人心嘛……”
  “闭嘴！你身为天子怎可以……“
  “哈哈哈，正因为我是天子，所以这天下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也包括那个外国来的丫头……”
  “砰！！”门爆裂开来。
  屋里凌乱不堪。
  那人衣衫不整地爬起来，而那个裸着上半身体态臃肿的的暮年老人看清来者时，已抖不成声了，“你……你怎么来了……”
  祖威瞥了一眼一带松懈的紫怡，月白的剑影已抵那人的喉部。
  “听……听我说……是她！是她难忍寂寞勾引我的……”
  “去阎王殿慢慢解释吧——”他冷冷地扯起嘴角，飞剑下去……
  “噗！！！”他还没来得及逃，血就已经从喉咙里喷薄而出。
  那，接下来就是她了吧……
  紫怡的嘴角略现一抹笑意，轻扬起头等着他的下一剑。
  剑锋转了一周，最后指向她。
  是的，他从没感觉过像现在这么耻辱！就连当他知道自己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时，那时的耻辱都比不上现在……可杀了她这种耻辱就没有了么……
  自己明明不爱，可还是会心痛！
  对，是心痛，连傻瓜都可以知道她对他的情意，更何况他是个极其敏锐的人！
  只是藜落那件事他还是不能忘怀。
  藜落和芡宁的死，一模一样。
  “砰！！”冷白的剑影划过一道弧度，隐没在角落深处。
  她看着祖威尊贵的皇袍飞扬，他像避开什么不洁之物一样迅疾地离开了。
  心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崖，无助又令人绝望……
  她宁愿他亲手杀了她也不要像现在这样，看着他终日守在芊蝶身边，她笑一下他会开心好几天，她皱一下眉头他也会跟着心情不好几日……
  她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苍白的纤手在冰冷的琴弦上缓慢地弹出几个凄凉的音调。
  她瘦而精巧的脸在紫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
  微风过处，她白色的纱裙扬起几抹后弧度，孤独而安静地飞舞着。
  紫袍女子抬起脸来，面对来者不惊不慌，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憔悴地看着紫怡，“我想知道，在这世上可真的有一种药会让人带着微笑死去？”
  “有。”紫怡不躲不闪地回答，“但实际上痛苦无比。”
  “那么，”芊蝶眼睛里有水在闪动，“你可有这种药？”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芡宁是因为她晚回去半个时辰才出去找她，她知道，芡宁首先想到的一定会是东宫。
  “在五年前，它已经是南赢国的禁药了。”紫怡倒了杯水给她，“因为它毒死了太子爷喜欢的女子……”
  “是藜落？”芊蝶闻到那杯水里有紫罗兰淡淡的清香。
  “嗯，他都跟你说了！”紫怡自己也倒了杯水慢慢啜饮。
  “怎么办，紫怡姐，我真的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上了呢。”芊蝶握着杯子轻声道。
  “你错了，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不是你，你还有祖威，他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紫怡放下杯子，恬静地扬起一个笑容，“你可要好好珍惜……”
  芊蝶抬起头，脸上的倦意更浓了，“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好累……”
  “啪！”紫檀木质的杯子应声落地，里面滴水不剩。
  “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她凝视着沉睡过去的芊蝶喃喃说道。
  幽香弥漫，芊蝶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却感觉身体动弹不得。
  对面，是坐在琴台上抚琴的紫怡。
  “你醒了，睡得可真长啊。”她的话冰冷得像一盆冷水把芊蝶彻底浇醒！
  “你……”她看看自己，被一条粗大的麻绳缠在柱子上，顿时明白过来，“真的是你！”
  “对。”紫怡抬起眼睛，那已不是昔日的温柔柔和而是冰冷刺骨，“因为那种药只有我才能配的出来。”
  “芡宁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了她！”芊蝶因愤怒而颤抖着。
  “她当然没有，但你有！”她眼中的锋芒紧紧地盯着芊蝶。
  “我？”芊蝶瞪大眼睛，继而怒道，“那你大可直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别急，你会尝到的。”紫怡勾起一抹冷笑，“而且，她也不无辜，因为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所以不得不死。”
  “我真是个大笨蛋！我居然一直把你当成姐妹……”
  “是啊，”紫怡像是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此情此景，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好姐们呢，可是你知道么，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对好姐妹百般呵护而排斥自己，那种感觉你知道么……”
  芊蝶停止挣扎，惊讶地望着这个不知该同情还是该恨的女人。
  紫怡低下头回避她的目光，指尖在琴弦上游移。
  “咚！”琴弦一颤，芊蝶顿时觉得心脉仿佛被一只利爪揪起！
  “这就是噬心散的威力。”紫怡轻声说，好像只是在解释一种平常药。
  “那杯水……”
  “它的的确确只是一杯水，只不过……不普通而已。用紫罗兰泡的水本是用来提神的，但只要时辰为过，，服用过此水的人听到紫檀木的弦音就会有肝肠寸断之痛。”
  “砰！”她又拨起一弦。
  芊蝶咬住唇，额上覆着一层冷汗，“的确……很高明呢……”
  “再高明又如何，还是不能抓住他的心。”紫怡眼神空洞，手指在琴弦上的拨弦的速度逐渐加快。
  她柔弱的外表隐藏了她的绝技，可是，那次她的手割伤后，那种感动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噗！”芊蝶疼得一松口，鲜血不断地涌出。
  身体里的经脉已经被揪成一团，狠狠地撕扯着。
  紫檀木琴身不断有血滴下，紫怡的脸色更加苍白。
  芊蝶想起来，她也喝了那杯水。
  “嘣！”她的手一颤，琴弦瞬间断裂，原来死一点都不可怕，她想，手中的断弦像箭一样芊蝶刺去。
  “傻瓜……”芊蝶苍白的唇无力地吐出两个字，就在要昏厥的时候，金色的皇袍挡住了她的视线。
  祖威挡在她与她之间为她解开粗大的绳子，而身后的断弦如毒蛇一般吐着芯子游来——
  “快走开……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