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的妖孽

  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之后，她突然笑了。
  她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因为，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她轻轻地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暖暖的，这是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小生命。
  “林唯一！”就在这时，一记包含着浓浓怒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她抬起脸，一眼就看到了苏修焰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唯一装作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转身立刻往街对面走，苏修焰见她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模样，立刻火冒三丈，也不管什么风度不风度了，拔脚就朝林唯一追了上来，大喊：“你给我站住！”
  不要！不可以！
  林唯一在心底对自己大喊！不管不顾地往前一冲！
  刺耳的刹车声像长长的丧钟，林唯一只来得及回头瞧了一眼。
  刹那间，天地都变了。
  “林唯一！”一声又惊又急的声音蓦然响起，苏修焰三魂六魄都要骇飞出去，一把扑向林唯一，却不敢动她，生怕使她伤上加伤，原本的一腔羞怒全化做了惊惧。
  痛尚未传至大脑，浑身浴血的林唯一茫茫然地望着苏修焰像个丢了魂的孩子一样惊慌失措拨号码的表情，竟然觉得有些想笑，但下一刻，剧痛袭来，她晕了过去。
  血……好多血……好多血从林唯一的身下涌了出来……
  周围的学生全部吓得没了表情，半晌才有尖叫传出来。
  ……
  ……
  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到处都是苏打水的味道。
  莹白的走廊灯孤单的亮着，像是丢失了同伴的萤火虫。
  李末然猛地推开了走廊门，一脸苍白的朝最前面的病房走着。病房外的长椅上，一个穿浅灰衬衫的男人手撑着头坐着，衬衫上沾着几滴干涸的黑红血迹，灯光从他的背脊滑落至地面，在光洁的地面上投射出冷寂的黑影。
  几乎只是一种直觉，李末然冲了上去，使出平生所有的力气揪住那个男人的衣领，狠狠给了一拳，打得他完全偏过了脸，然后，他又冲过去，重新揪住了他的衣领，泛红的双目里射出两道冷箭，他望着他，表情凶狠，但声音却出奇的轻，仿佛怕惊扰了谁。
  “你就是那个男人？”
  苏修焰茫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却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推开了他，轻轻抹去被打破的嘴唇渗出的血迹，头抵着透明的玻璃窗，痴痴望着里面的人。
  他只要她醒来，如果她醒来……
  想离开的话……
  自己是不是就会让她离开？
  “她睡着了。”他的声音轻轻地，一点也不像是平时的他。
  李末然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复几次之后，才深吸了口气，转头去看玻璃窗的另一面，在那里，林唯一毫无声息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脆弱苍白得就像是个不真实的纸片人。
  李末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有些疼痛，眼睛酸胀得像失去了水的鱼。
  “她没有事……用呼吸机是因为手术的时候全身麻醉了……”苏修焰低低地说着，也不知道是告诉李末然，还是告诉他自己。
  李末然的喉结动了动，很想让他滚，但是却说不出口。
  也许，在这个时候，她是希望他在的……
  他不知道林唯一为什么会出车祸，但他知道苏修焰便是林唯一曾经提过的那个男人，是她曾经唯一承认过喜欢的男人。
  “那个司机呢？”
  “我会处理的。”苏修焰的声音很低沉，不欲多谈的样子。事实上，他现在的脸色比李末然还要苍白许多，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渣，眼睛是红的，眼眶却是黑的。
  李末然是刚收到消息赶过来，而他却已经在医院陪着林唯一度过了惊险的手术时间，又度过了漫长的麻醉时间。
  他从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当他知道的时候，他们的小孩已经变成了一摊令人不忍目睹的血泥。
  生命是那么奇妙，又是那么脆弱。
  如果她肯原谅他，如果她肯给他机会的话……
  ……
  ……
  漫长又空洞的黑暗之中。
  林唯一微微地动了一下手指，真的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但床边的苏修焰却立时醒了，他抓着她的手，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紧张地望着她。
  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懂得什么叫做珍惜。
  麻醉过后，疼痛翻江蹈海般侵袭过来。
  林唯一睁开了眼睛，痛得脸色煞白，但却一声不吭。她感受到了手掌传递来的温度，定定地望着病床旁孩子般紧张的他，幽黑而卷长的睫毛剪出点点灯光，碎在玉一般的脸庞上，眼神却是冷的，她将手一点一点地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缓慢而又决绝。
  苏修焰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心迅速地往下沉着，胸口阵阵冰冷，竟有一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她讨厌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是。
  从来没有一刻，苏修焰像现在这般绝望。
  绝望地想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疼痛，永无休止，所有的挣扎都显得无比无助。
  林唯一苍白的玉臂缓缓抚过腹部，那里已经失去了微微隆起的感觉，平坦得叫人害怕，她闭上了眼睛，眼泪滚滚的落下来。
  “你走……”她转过脸，压抑着声音低低道。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走！”林唯一快速截断了他的话，并略略提高了声音。
  “医生说……”
  “你走！你走！我恨你！你走！”林唯一忽然情绪失控了起来，尖声惊叫，病房门被一把推开，李末然和南宫奕同时冲了进来，一个上前抱住激动得有些危险的林唯一，一个把茫然失措的苏修焰死拽着推了出去。
  望着近乎疯狂的林唯一，苏修焰张了张口，眼底有种孩子般失措的脆弱。
  “姐，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把他赶走了，你不要激动，你不要激动……”李末然俯在病床上，轻轻压着林唯一，不住安抚着她。
  “我的小孩……我的小孩——”林唯一绝望而痛苦地喊着，在唯一的亲人面前，绝望地喊着，不停喊着——她什么都看不到了，浑身如同被撕裂般陷入了黑暗里，漆黑得像是夜晚的大海，泛着湿黏的腥味，空旷无边……
  ……
  ……
  “现在报道一则特别新闻，著名的‘风行天下’总裁皆创始人苏修焰和海圣集团董事长的千金陈芷蓝于今天上午发表了解除婚约的声明，两人的婚约仅仅维系了六个月零二十三天，关于这则突然的声明，两人都未作出任何解释，目前两家公司的公关部拒绝一切媒体访问，苏修焰与陈芷蓝两人也拒绝一切媒体访问……”
  ……
  “特别插播一条新闻，自海圣大厦资金告急之后，海圣集团董事长陈乾就决定将游戏市场方面的全部资金调往海圣大厦，不幸的是游戏市场因资金‘抽血’过量，再加上管理层的纷纷跳槽，迅速盛极而衰……海圣集团自上个月与风行天下突兀地结束了‘蜜月期’后就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各种厄运纷至沓来……”
  ……
  ……
  林唯一消失了，彻底地从这个城市消失了。
  他没有去找她。
  他知道她恨他，她想离开他。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发过誓，只要她醒过来，如果想离开……他就放手……所以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她，他用排山倒海的工作挤压着所有时间，直至累得倒头就能睡着。
  ……
  ……
  苏修焰坐在黑色的车里，望着车窗外在雨中无声倒退的夜景。
  良久，他才从无尽黑暗的夜色中收回了目光，眼神转而沉黯地投向掌中这串小小的钥匙，这是林唯一在这个城市中唯一的朋友林暖暖拿到风行天下的东西。
  她说她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但是她找不到林唯一，哪里都找不到，所以她只能翻她房间里的笔记，上面只有两个人的联系方式，一个是李末然，停机了，而另一个就是苏修焰，所以她找上了他。
  “这是她六岁以后的家，也许你可以去看看。”
  “……好。”
  “你曾经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吧？”
  “……是。”
  林暖暖沉默了会，突然笑了：“你这个混蛋！”
  苏修焰望着她，什么都没有分辨。
  一时间。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林暖暖冷笑着转身离开，并抛下一句：“如果你还有机会见到小唯的话，请把钥匙还给她……如果见不到的话，也请帮忙照看小唯那个无人的家吧。”
  车子在雨夜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小区门口不时有人向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是一辆不该出现在老旧小区的车子。
  “少爷，过道太小，车开不过去了，我陪您走过去吗？”
  “不。”苏修焰深吸了口气，推开车门，冒雨走向漆黑的楼道。
  “少爷，雨伞！”阿雷急忙从旁边取过雨伞，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不用了，你在车里等我。”苏修焰的脚步没有停，任凭无情的风雨吹打在他的身上。
  阿雷撑着伞站在车门旁，沉默地望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心底一阵又一阵的心疼，这个从来都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少爷，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变得如此低沉，如此憔悴……
  苏修焰打开了大门，这是一套格局很老的公寓，雨夜里还散发着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但在这股味道的中间，隐约还有一丝淡淡的青草香，像极了林唯一发丝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