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契约

  第三十四章
  梵狄雅的书房内的陈设完全没有皇族的华美奢贵感，每样家具都透出一种宁静素雅的文卷气息。尤其是窗旁的卧榻，看上去造型简单朴味，却舒服的让人躺上去就不想下来，被独自留在房间内的梅伊接受过医师检查，换掉脏破的衣服后在就在这上边一直数羊到天亮，她本想从书架上摸本书来打发时间，但看到一片难懂枯燥的书目后，老实的抽回了自己的爪子。
  第二天，就像梵狄雅所说的，清晨的醒钟刚刚敲响，卡谬就在两名侍卫的陪同下推开了房门。除了脸上还未褪去的淤肿，红发术士和她一样眼下多了一圈青黑，梵狄雅昨晚最后所说的话，让他整晚辗转难眠。
  梅伊被直接带去了格罗特所在的房间，伊洛蒂一直守在昏迷的骑士身边没有离开。
  “你这大骗子！！！不是说只看一眼就好么！？”见到惦念已久的人，梅伊带着哭腔大喊出来，不等满面惊喜与愧疚的金发少女说话，就冲抱上去把眼泪洒满她肩膀。
  “梅伊，对不起……我没想到会……”酸涩的喉咙把后半句话卡了下去，伊洛蒂看着她脸上的淤伤深埋下头。
  站在旁边的卡谬将侍女和守卫遣出房间，自己也悄声走了出去，把时间让给这两个久别重逢的人。
  “格罗特伤得很重么？”等满驻的情绪宣泄完，梅伊看向床上紧闭双眼，脸色惨白的骑士，带着强抽的鼻音问到。
  “嗯……医师说他们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伊洛蒂轻点下头，别脸转向床榻，眼圈一下又湿红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昨天没回旅店肯定是出事了。”
  “梅伊到底是怎么回事？旅店？你是怎么过来的？现在……现在戈埃情况怎么样了？我听说魔心水晶被毁了。”
  梅伊刚要张口回答，却又转身快步走到门口，探头望向走廊，见卡谬已经把卫士带到走廊末端，并向这边微点下头，她便迅速抽回身把房门关紧。
  “殿下，这说起来话长。”说着棕发少女拉伊洛蒂坐到床边的软椅上，小声向她描述了这几天的经历。
  从迪塞尔假死后被放上喪船开始，梅伊为伊洛蒂偷拿了喪司官的衣服和通行令后，就一直在公主的房间等她回来。可直到喪船驶离港口伊洛蒂都没回来，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整座城市突然被绿色魔雾覆盖，王宫顿时乱作一团。
  担心伊洛蒂会出事，她立刻冲去港口找遍了所有角落却都没见到公主的身影，直到天黑在跑回王宫路上，被穿了一身蒙头黑袍的格罗特截住，在他再三逼问下说出了帮伊洛蒂冒充喪司官上船的事情。
  格罗特听后脸色大变，说伊洛蒂可能是随丧船去了泽拉斐尔，随后跟她约定如果到晚上依旧没有公主的下落，就来王城北侧一个叫鹭鸟的小酒馆见他。
  深夜，一无所获的梅伊跑去鹭鸟酒馆，格罗特在那跟她坦白了迪塞尔假死的事情和带伊洛蒂出逃的计划。当然不用他解释梅伊也猜到整件事情跟他关系很大，因为刚进王宫她就听说了魔心水晶意外爆炸，骑士团长被卷入魔爆化为灰烬的消息，而自己却刚刚见过那个被传殉职的团长大人。
  格罗特决定立刻起程去泽拉斐尔，梅伊则开口要求与他随行。也许因为她是事发后唯一一个见过自己的人，骑士便很干脆的答应了。随后两人来到港口，一艘黑色轻便快船已经整装待发，船上除了水手还有十名腰配长剑的战士，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梅伊感觉出有种精练强武的军人味道。
  海路他们走了五天，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港口登陆后，转乘马车日夜不停的赶了3天才到达泽拉斐尔的首都苏斯奥卡。入城的当日已经深夜，他们在旅店修整一晚后，第二天便开始四散打探消息，此时为迪塞尔回国举行的十日庆典已经过去了六天。
  通过对市民口中对太古龙萨尔的两次造访和圣龙祭司的模糊描述，格罗特猜测她应该就是伊洛蒂。此后他们在城内等了几天，参加了所有王族出席的庆礼仪式，但都没有看到新祭司的身影。期间格罗特多次尝试潜入王宫，但守卫太过森严，每次只偷摸到正殿附近，再就无法靠近了。
  直到前天，在龙城苦转的一行人，发现王都守卫军突然有了变化，从城中通向朝露谷的通路每里都设了临时暗岗，格罗特便带人连夜在皇宫外围监视。然而第二天，留守在旅店的梅伊就再没见过他回来，随后王都的石龙觉醒全部飞离，等它们回来的时候全城立刻进入了狂欢状态。
  找不到格罗特，打探不出消息，她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王宫周围欢庆的人群里乱转。直到下午目睹了拉满尸体的喪车驶入王宫，梅伊就再也稳不住了，因为她看见格罗特身边的几个战士也躺在其中。
  回到旅馆她换了一身简装，打算趁夜色从格罗特发现的隐秘路线溜进皇宫。梅伊的身手跟格罗特还是差距很大的，高墙上虽然有以前留下的踩点，但还是太过陡险，有几次滑步差点要了她的命，更别提还要掩住声息躲过周围巡夜的卫兵了。
  很快梅伊就被守卫发现，面对围追而来的近卫军她奋力抵抗，可最终也不过只多走了十几米就被人按在了地上，然后就遇到了梵狄雅。
  时间在梅伊潺潺叙述中走的很快，等她说完伊洛蒂呆愣的看向床上重伤不醒的人，嘴唇微启却苦涩的发不出声音。
  ‘我的骑士’
  怎么就忘了呢，他很早曾说过，我只需要用这一个名字唤他。
  身份，荣誉，权利，甚至是生命都已经全部舍弃了。
  “对不起……”握上他冰冷的手指，眼泪落向手背。
  而我现在却已经无法对你作出回应了。
  “殿下不用担心，团长大人厉害的就像鬼一样，生命力比臭水沟里的蟑螂都要强百倍，他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梅伊擦了擦眼角，看着神色哀落的少女，把她特有的灿烂微笑拉满一百二十分。
  “什么鬼啊蟑螂的，如果格罗特听到你这么说他，可是会生气的。”脸上还带着水痕，伊洛蒂却噗的一声被她逗笑，就像以前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梅伊总能把她身边的阴霾打散。
  房间里压沉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梅伊指着自己的脑门，表情严肃的提醒伊洛蒂要小心迪塞尔他哥，别看表面举止温雅内心绝对是个暴力狂。接着还挽起袖子，一通奚落泽拉斐尔的近卫军都是软脚虾，如果不是仗着人多，昨天休想抓到她。
  本来看着梅伊脸上一块块瘀痕，伊洛蒂心里还酸楚难耐，可当事人那夸张的表情和手舞足蹈的演说，立刻把她的眼泪换成了清朗的笑声填满整个房间。
  也许是为了证实梅伊的蟑螂论，格罗特在当日下午就醒了过来，见到伊洛蒂安好骑士脸上暖笑如春风，见到迪塞尔陪在她身边面色又转至黑冷如冰窖。
  接下来的几天伊洛蒂基本都守在他身边，骑士身上的高烧时好时坏，意识清醒的时间也维持不长，不过前来检查的医师说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慢慢恢复。期间埃莉诺来过几次但气氛都很尴尬，除了第一次的道谢和道歉以外，后来两人几乎没找到什么可说的话题。只是偶尔伊洛蒂会发现她的眼神若有若无的撇向高烧昏睡的骑士，随后脸颊便莫名的转为微红。
  城中的石龙被激活后，变得不太安分起来，随时都有零星几只跳起来活动活动换个位置，迪塞尔因此变得比庆典前更加忙碌，整天都被祭司和术士们缠着，研究血盟卫士被唤醒的原因，他和伊洛蒂又回到了先前只能早晚见上一面的日子。
  一场大风波过后似乎就这么暂时平静了下来，直到从珈特嗒安那边飞来的信鸟，带来了满篇浮华的贺词，和希望尽快让他们的公主前来泽拉斐尔完成婚约的消息，奇怪的是信上却始终未提及梵狄雅的名字。
  第三十五章
  秋末微冷的季风，把临冬的寒意带入有龙城之称的苏斯奥卡，王都的女孩们都换上了略为繁厚的长裙，三五成群的在树林中寻找只在这个时节开放的灯尾花。这种纯白色的小花外表非常不起眼，很容易跟普通的野雏菊混在一起，但当夜晚降临，却能在黑暗中散出幽幽的蓝光，犹如爱神为情侣们指路的星灯。
  作为泽拉斐尔传统婚礼上最能带来祝语的花类，国王凯默索斯命人为即将在王宫举行的盛大婚礼，筹来足够铺满整座城堡的灯尾花。这几天全国各地的花商们，奔流不息的进出于苏斯奥卡的城门，他们带着小心培护在细土中的苞花而来，怀揣着鼓满的钱袋而归。
  王宫中专做存放花卉的仓库，都被灯尾花塞的爆满，就连城堡中一处小型的空中花园，也被临时当作了储圃，满目铺遍了发出幽蓝的小花。夜晚，这幽静的小花园的中心，被人铺了一块纯白的绒毯，上边摆放着香甜的水果和温热的蜜酒，迪塞尔褪下华丽繁重的披肩和礼服扔到一边，慵懒的枕着身边白袍少女的膝盖仰望星空。
  “它还有个另外一个名字，叫月神之泪，传说月神艾尔黛丽曾经爱上了一个人类骑士，想要放弃神职与他厮守在一起，这件事受到了其他众神的极力反对，带头的太阳神认为人类的爱不过是贪恋月神的美貌，便提议与她打下一个赌注。把月神变为丑陋的老人，并把王子囚禁在冰神之塔十年，每晚都让美神亲手雕琢绝色少女与他相伴，如果王子能对艾尔黛丽的始终忠贞不渝，并在最后把她从一百位同岁的老人中认出来，众神就承认他们两人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