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契约

在侍者们一次次催促下，满心愁闷的人只好起身走出房间，可还没等他穿过通向舞会大厅的花廊，就被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半路叫住。
  “迪塞尔！真巧我正苦恼找不到去宴会厅的路呢，命运之神就把你送到我身边了。”来人的声音甜滑腻人，她一身奢美繁艳的紧腰长裙，娇媚迷人的脸庞上挂着佯装出来的惊喜表情，快步追到迪塞尔身边。“能不能有幸请王子殿下带我同行呢？”
  “王宫里那么多侍者和卫兵，玫绮洛公主随便问那个都能给你指出宴会厅的位置，何苦一直迷路到这里。”迪塞尔轻点下头，语调温礼而拒人千里。
  “我很腼腆的，怎么好意思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说的人一脸娇羞，听的人一心恶寒。
  迪塞尔不再搭话，只是默声在走廊中穿行，但与他并行的玫绮洛并不甘于两人之间的这份死静。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的那个彩格棋么？”见他不做回答，玫绮洛继续开口自顾自的说着。“棋子按照罗盘中翻出的数字前进，盘面上不同颜色的步格都代表着各种奖励和惩罚，最先走到终点的人就是赢家。当时我对它可痴迷了，每天都要闹着一直和你玩到深夜”
  “确切的说是我哥哥跟你玩的彩格棋。”听玫琦洛总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扯，迪塞尔不禁出声纠正她有意或者无意的记忆错乱。
  “哦，可能是我记错了，都怪那游戏太好玩了，让我只模糊记得坐在对面的是个黑发黑瞳的王子。”
  收到对方的冷语，她反而掩唇嘤笑起来，造作的表情似乎还真带着些清纯可爱，可等她再次开口时，紧盯在迪塞尔身上的利冷眼神，立刻让她娇美的容貌变得如夜魔般妖治诡诈起来。
  “你和我，还有梵狄雅，自打出生那一天开始，都注定了是画盘上的水晶棋子，不得不按照命运罗盘翻出的数字前行，你可以逃离泽拉斐尔，但永远都跑不出去这彩格图。唯一不同的就是棋局产生赢家后可以从新开始，而我们这场游戏的规则却是输权者必死。”
  “珈特嗒安到底都灌了什么东西在你脑袋里？”叹声丢出这句话，迪塞尔向前的脚步又加快了不少，稍渐与玫绮洛拉开距离。
  “那么殿下告诉我，埃莉诺公主出游遇袭的那些刺客完全对你毫无兴趣？还有为什么平日跟在你身边的近卫要比梵狄雅的多一倍？为什么每样送到你面前的入口饮食，都要经过卡谬先前尝验？为什么一个龙术士整日把数种解毒剂带在身上？你前去冬临岛的日期将近，却没人知道送行的船队从哪个港口出发和什么时候起航，礼司官也完全没有准备送行的仪式，岛主派来的领航人从未在人前露面，你的归期至今还无人知晓。”
  迪塞尔被这一串慢吞的问话刹住脚步，回望的眼神锐利而深不可测。
  玫琦洛却对他俏皮的耸了耸肩膀。
  “你知道，我有两个像铃风鸟一样嘴巴闲不住的小侍女，虽然平日总呱噪的让我心烦，不过倒也有不少好处。”
  慢步追上停在原地的人，伸手理顺他垂落胸前的挂饰，在指间轻轻碾动。
  “告诉我迪塞尔，当你被淘汰出局之后，谁来保护你那还留在图盘中的小爱人？一个发丝如金，眼眸如海，明珠样的少女对么？”
  抬头对上迪塞尔略带警示，迅速肃冷下来的表情，玫琦洛弹甩开手中的银丝，向后退了几步。
  “说真的我不太在乎丈夫的真爱所归何处，一把稳握入手的权杖，和带有珈特嗒安血统的继承人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这次不再等他回答，转身顺着远处耀眼通亮的灯火处探眼望去。
  “瞧我们到了，原来宴会厅距离我走丢的地方这么近啊。” 玫琦洛回头露出一个百媚而生的甜腻微笑，高兴的指着前方。
  “那么公主殿下就请先行一步吧，作为舞会的主角，迟到可是很有失风度的。”迪塞尔站在原地，优雅的抬手做了一个请走的动作，音调冷淡如冰。
  玫琦洛见状嘟了下嘴，悠步走回他身边。
  “迪塞尔我刚才说过，在我迷途之时命运之神把你带到我身边，不过反过来想的话，出现在你面前的我不也仿佛也是受到数字罗盘的推引么？”说着贴近他的耳边半眯上眼睛，小声低语道。“好好考虑下，别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语毕玫琦洛便不再久留，拉起繁重华丽的裙摆，像鸟儿一样轻快转身跑远。
  第四十章
  就在护送迪塞尔去冬临岛的卫队整装完毕，即将出发的前夕，格罗特的状况突然恶化，原本他胸前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可持续不断的昏迷和高烧，即使让王宫所有的医师轮番看过也依旧不见好转。
  然而就在这时玫琦洛却向国王提出，由于梵狄雅没有继承契主身份，所以希望圣龙祭司能在离行前亲自为她主持一场祈福仪式，以求来太古龙神对自己将来后嗣的庇佑。在婚礼举行前夕，国王不好推脱，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此时伊洛蒂正守在格罗特身边，已经连续看了两天医师们的愁苦表情，更有人语气沉重的叫她要做好心理准备，每当遇到说这话的人梅伊都会撸起袖子，大骂着把他赶出去。面对这糟糕的情形，她那有心情去应付那些祈福过程中的繁缛礼节，不过好在梵狄雅吩咐礼司官把仪式大幅简化，只要她在圣池为公主抹上香油念一段祷告词就好。
  伊洛蒂从格罗特的房间被直接带到祈福仪式的圣池殿，捧住嵌满宝石的金制香油小壶，看着手中写满祝祷词的小抄，满脑子却都是格罗特惨白憔悴的脸，一个字都背不进去。
  门外一片躁动，圣池殿的青灰色石门被侍人推开，身穿纯白色连身长裙的玫琦洛在祭司的簇拥下缓步走进来。
  见她步入池中，伊洛蒂赶紧把手里的小抄藏进袖子，托着香油小壶走上前，周围的侍者和祭司立刻退出殿外紧关上大门。
  仪式很简单，在念诵祝祷词的时候分别以，左肩，右肩，额头，心脏，的顺序为她擦上香油，伊洛蒂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后续的部分则由泽拉斐尔的三个大祭司来负责。
  “以太阳神和月亮神见证……啊不是，对不起，以太阳神之荣耀……之荣耀……”刚刚还默念在口中的词句，在她把手放错在玫琦洛右肩开始，就瞬间从记忆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正在伊洛蒂一脸尴尬，在从新擦一次香油，还是赶紧偷看袖子里的小抄之间犹豫时，悬在半空的手突然被玫琦洛抓紧，见她凑步上前神色慌张的在自己面前小声低语。
  “伊洛蒂，你们现在绝对不能去冬临岛，迪塞尔现在非常危险！”
  “迪塞尔怎么了？”伊洛蒂被叫出自己的名字非常吃惊，但玫琦洛最后说的话让她完全顾不上这些，立刻也同样压低音调急声问到。
  “他……他都告诉我了，还有那可怕的阴谋。时间紧迫我没办法跟你细说，今天午夜我在在库玛帝斯栖巢那里等你。”说到这玫琦洛眼神撇向圣池殿紧闭的石门，确认毫无异样后回过头，与伊洛蒂两手相握的力度像强调一样的大大加重。“在这个王宫任何出现在你身边的人，都是被那个人安排的，你谁都不能相信一定要独自前来。”
  “可栖巢里有龙神转生失败时留下的封印。”伊洛蒂想起梵狄雅曾说过，王宫唯一的禁地就是那里，除了身为契约者的迪塞尔以外，任何踏入封界内的人都会被魔焰燃成灰烬。
  “就是因为这样那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涉险接近，我们在门口见面小心不走进去就好。”玫琦洛双手扶住伊洛蒂的肩膀，说的一脸诚恳。“还有先别告诉迪塞尔，因为牵连着他最至亲的一个人，我怕……我怕他一时冲动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伊洛蒂轻下唇点点头，前不久袭击事件给她留下恐怖记忆又绕上心头。
  “但是您告诉我这些……”
  “我三岁的时候就和梵狄雅定下婚约，注定了这一生都无法去追寻自己的真爱，至少……” 玫琦洛眼眶通红的低下头，两滴眼泪滑落脸颊，半带颤音的泣诉着。“至少我希望可以保护他平安无事。”
  “玫琦洛……”看着眼前低头呜咽的人，伊洛蒂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所说的这种心情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还来不及想出什么可以安慰她的话，侍人们搬动石门的声音灌入殿厅。
  玫琦洛立刻擦掉眼泪，伸手沾上香油快速轻抹向肩膀额头和心脏的位置，然后退回水池中心稳稳站好。压下满心的疑虑，伊洛蒂把手中的香油壶交还给礼司官，走向门外等候他的卫队，在他们的陪同下离开了圣池殿。
  回去的路上伊洛蒂才第一次真正在意起，梵狄雅派来保护她的卫士，他们有十人左右，身穿轻甲总是默默无声的在后边跟着，除非自己走错路或者主动上去搭话，不然还真没什么存在感。
  “那,那个……我想去花园走走可以么？”
  “……”貌似是队长的人，向她点头行礼，挥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是说就我自己。”
  “……”对方还是没说话只是带着其他人停住脚步，与继续前行的伊洛蒂慢慢拉开距离。
  来到那个新被划进自己活动空间的小花园，圃田中色彩艳丽花朵安静绽放，伊洛蒂在雕花木悠椅上坐了好一会，卫士们的身影确再没出现。
  “哎呀～！”
  伊洛蒂从突然椅子上跳下来，紧跟着大叫了一声，也就不过心跳动几下的时间，那些轻甲卫士，全部急冲到了她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