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契约

  等到周围从新安静下来，伊洛蒂迅速跑到龙巢的大门前，费力把雕刻满符文的厚重木门推开一条足以让自己穿过的缝隙，踏着脚下硬滑的黑石走了进去。
  穿过大门，栖巢内冰冷的寒气立刻包裹全身，虽然是第一次进入龙巢，但这里边的景色却让她感觉莫名熟悉。
  伸手摸上身边纯黑的粗石围墙，借着月光可以依稀看到，上面正刻着那些在自己梦中反复出现的奇怪字符。站在紧贴墙壁建造石台上望去，盘旋而下的石梯没入软雾样的银白色气流，下边雾流的中心，就应该是库玛帝斯转生失败后石化的身体。
  午夜的钟声响起，伊洛蒂立刻收回呆望的目光环顾左右，寻找玫琦洛的身影，可巨大的空顶龙巢里，只有她一人站在石台上，周围肃冷安静。
  玫琦洛没有来？还是不小心跌进了脚下的浓雾中？
  “公主殿下？你在这么？”想到这伊洛蒂低声呼唤着，小心挪步走到石台边缘，原本平缓的白雾立刻剧烈翻滚起来，像是在警告闯入者止步一样，上边浮现出亮红的符文不断闪烁。
  “玫琦洛公……啊！。”
  还没等她第二次唤声喊完，伊洛蒂就感觉肩膀被大力推向前，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来不及她反应，只感觉脚下一空，身体瞬间跌浓雾重撞上地面。
  栖巢挖的很深，距离石台的高度足以让人毙命，但地面上生长的一层厚实的绒草，抵消了她坠下时的大部分冲击。
  ‘任何踏入封界内的人都会被魔焰燃成灰烬。’ 梵狄雅曾经嘱咐的话语，正在她脑海里一遍遍警响。
  顾不上上全身的剧烈疼痛，伊洛蒂强撑起身，拼命沿墙壁摸找着通向地面的石梯，这时原本闪出亮银光泽的气流转为沉暗，凝结成条条燃出黑焰的火蛇直扑过来。然而就在炎苗碰到她身体的一瞬，四周涌动的魔雾却都随着一阵强迅速熟蒸发殆尽。
  看着身边的巨变，伊洛蒂剧烈喘息着，靠住粗石墙滑坐下来，空气不再被浓雾占满，整座巢底都被明亮月光洒满，巨大的灰色石龙正静卧在巢池中心，那是库玛帝斯转生失败后的石骸。
  空旷的巢底此刻静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伊洛蒂像是受到某种召唤般，从新站起身缓步走上前，伸出手抚上硬冷的龙颚。突然感觉一股暖流融入掌心，她还来及惊讶的抽回手，石龙身上碎裂脆音大噪，瞬间化为纷落的石硝散落在脚下。
  ‘终于，完成了，谢谢你小姑娘。’
  温沉的声音在巢穴内回荡而起，犹如微风中夹传的叹语。
  伊洛蒂静站在散碎的灰石堆旁，摊开双手紧盯住自己的手心，短瞬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不真实，但莫名的话音还在盘旋在耳畔，融入皮肤的热度清晰而真实。
  还不等她完全接受眼前的异事，剑甲碰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冲门而进的一队士兵见到龙巢内的景象后，也一个个像被石化的俑偶定在了原地，来者在震惊过后所有情绪都被愤怒覆盖。
  “你是什么人！？居然毁了龙神之灵最后的栖体！！！”带头的骑士怒吼着拔尖沿石梯奔下，他身后的士兵也随即抽出冷刃，紧随在他身后。
  伊洛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她想出如何开口之前，就已经被冲到身边的士兵压跪递上，两把冰冷的长剑压架在颈间，双手被反绞到身后紧紧绑住。骑士粗暴的钳住她的肩膀，强拖硬拽的把她拉出栖巢，直奔王宫的青石城堡。
  ‘如果不是这里只有国王有权判决罪犯的生死，我一定亲手把你砍成碎片。” 一路上押送她的骑士咬牙完这句话后，便压抑着充斥全身的杀气，默声快步推她往前走。
  伊洛蒂唯一能做的，只有咬紧嘴唇迈动已是满布瘀伤的双腿，紧跟上士兵们的步速，只要她稍稍落后，就会立刻有人用剑鞘狠抽在自己背上。
  在城堡门口被术士们轮番搜身检查后，被押送至此的少女又被绑上了几条写有符文的束带，这让原本就疼痛不止的双腿行动更加困难，最后士兵们不得不架起她的胳膊，直接拖进议事大厅。
  “陛下，这就是损毁库玛帝斯石体的人。”骑士一把将她压跪在王座前，恶声说道。
  伊洛蒂抬起头，面前除了守卫在旁侧的近卫军和术士，只有国王凯默索斯，梵狄雅和迪塞尔三个人在场。他们的脸上原本阴霾的面色，都在认出她后转为惊诧和不解，迪塞尔还没在国王开口前就快步走到她身边，抽出佩剑把紧绑在她身上的符条和绳索割断。
  “殿下！？她是扼杀龙神的危险罪犯！您……”骑士伸手企图阻止迪塞尔脱解绳索的动作，对方却一把将他口中的危险罪犯护到身后，冷生丢给他‘退下’两个字。
  “你在库玛帝斯的栖巢做了什么？”国王皱紧眉头缓缓开口，向坚持站在迪塞尔面前的骑士轻摆下手，示意他退后。
  “我……我失足掉进了巢穴底层，然后……然后它的石像……在我碰到的时候就……就……”伊洛蒂不知如何解释，她双手抓紧裙摆，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直视凯默索斯的眼睛。
  “你跟滋克溥贝那个卑鄙的骗子还真是一对好兄妹！一个窃取转生卵，一个毁掉龙神之灵的栖身！”充斥着怒气的尖锐声音在门口响起，埃莉诺正快步走进来。“博格茨教父说的一点都没错，你这个带满污毒的魔女，有那么一刻我居然傻得相信你！！”
  众人听到她步入大厅的骂语，目光一下都集聚到伊洛蒂身上，此刻那耀眼的金发和碧蓝的双瞳显得是那么刺眼醒目。
  第四十二章
  “父亲，您还在等什么！？立刻砍下她的头，让这妖女用鲜血为她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随着埃莉诺的厉声尖叫，周围的骑士和术士们的情绪激动起来，不少人大声附应着催促国王下令。
  面对如此激化的事态，迪塞尔背手拉紧伊洛蒂的手臂，神色紧张的快速的环顾四周，一边测算着室内卫兵和术士的人数，一边带着她缓慢退后挪蹭向距离他们最近的窗口。
  “不管你在想什么，等我问完了问题再做。”梵狄雅见状立刻走到迪塞尔身边，紧压住他正要握向腰间佩剑的手，侧身面对被挡在身后的伊洛蒂低声开口。“你刚才是说失足跌进了巢穴？库玛帝斯的禁界封印没伤到你么？”
  “那些雾气变成黑色火焰，之后……之后就消失了。”伊洛蒂向他摇摇头。
  “消失了……？你是说封咒启动后却消失了？。”梵狄雅半眯起眼睛，盯住伊洛蒂衣服肩膀上的一块，像是被烧灼出的破口看的仔细。灰色的粗麻布料没什么奇怪的，破损的边缘一圈焦黑，但引他注意的是，衣料下少女的皮肤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一点烫伤的痕迹。
  一个想法在大脑中如闪电划破夜，梵狄雅深吸口气，开口又提了一个让两人此时倍感差异的问题。
  “伊洛蒂，你生日是那天？”
  “哎！？就在下个月……”
  “下个月你就16岁了？”
  “嗯……”
  “那么，转生卵被劫到艾拉尼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听到她的回答，梵狄雅自言自语的喃呢了一句，随后双手紧握住伊洛蒂的肩膀，“我知道现在你很难冷静下来，但请你仔细回想一下，自从来到这里以后，有没有发任何奇怪的事情，哪怕是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有时候会做些奇怪的梦，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景色，还有一些陌生人。”伊洛蒂小声回答到。
  “哥哥？”迪塞尔也对他此时一连奇怪的问题非常疑惑。
  “能再说的具体一些么什么样的人和景色？”丝毫不理会弟弟的问话，梵狄雅的语音变得更加急切起来。
  “我把它们画下来了，就放在卧室的画夹里。”
  听到回答，梵狄雅松开她的肩膀，唤来身边的近卫低声耳语几句之后，骑士点头急步冲出大厅。
  “父亲，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要先去确认一下。” 梵狄雅声音不大，却因为过分激动有些微颤，丝毫不理会周围渐大的躁动，坚定的与迪塞尔并肩站在一起，把人们逼刺向伊洛蒂的愤怒视线挡在身外。
  国王默声向他点点头，手中的权杖轻敲下地面，大厅内迅速安静下来，就连一直慷慨激词的埃莉诺也老实的收声，退站到一边仅用恶怒的眼神，盯住被哥哥们护在身后的少女。
  很快刚刚受命离席的骑士，带着专属于梵狄雅的几十名近卫又回到了大厅。
  “把他们两个围起来！”梵狄雅钢硬的语调如长鞭破空。
  “你要做什么！？”迪塞尔手扶住腰间的佩剑，见到逼身而来的重甲骑士，立刻把伊洛蒂拉紧在身后。
  对着眼神变为利冷的弟弟，梵狄雅却拉起一抹笑意，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蹿动。
  “你知道我曾经还嘲笑过术士们口中的宿命羁绊一说，现在却开始相信了。”
  说完他转身面向围在身侧的骑士，高声命令。
  “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带走迪塞尔和这位小姐，硬闯者立刻斩杀！” 语毕梵狄雅直步冲出门外，把一片嘘唏惊诧的人群抛在身后，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那么现在没有什么比守住着两人更重要了。
  “父亲！您是泽拉斐尔的……”面对离去的梵狄雅，埃莉诺转向凯默索斯，但还没说完就被他抬手止住。
  国王缓身从金色雕椅上站起来，神色肃谨的看着迪塞尔身边的金发少女。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