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繁花

     韩老师从后面伸出头来，“这边。”
     那人这才看清楚被挡在后面的人，于是关上了门，走进来了。
     若繁下意识地挪开目光，怕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对方再做出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事情来。
     班主任瞥了那个人一眼，又回过头来跟云秀说：“继续。”
     云秀笑笑，继续说起来。
     若繁却情不自禁地竖起耳朵听着从后面传来的声音。
     “你作业怎么又不交？”
     “不会。”
     “不会？你不会问别人吗？”
     “不想问。”
     “你！陈焰！你不要以为自己只是混着玩儿领个毕业证书就行了，现在哪儿有那么多好工作好找？就算是有，那也是给大学生、研究生的！你拿个高中毕业证出去能笑死人！”
     “老师，咱能不来这一套么？我听着耳朵都快起茧了，您能不能换换词儿？”
     韩老师几乎要气爆了，但是又无话可说，她还顾及着这个学生也算是个成年人了，不好在那么多不认识的同学和老师面前说他，但是看样子这人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实在是无计可施。
     最后只能恨恨地挥一挥手：“出去出去，以后你别想我再管你了！”
     陈焰笑笑，举手做了个敬礼的动作，像是港片里面的那样，“Yes，Madam。”
     若繁低下头，努力压制着嘴角的笑意。
     韩老师也是哭笑不得，想生气，但是看着那张帅气的脸，又觉得这孩子长得真是太好了，让人不忍心对他生气。
     陈焰拉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儿，班主任的事情也说完了，就让班干部们都散去了。
     若繁走在最后，低着头想着回去要写什么作业。偶尔一抬头，窗外的天空黑沉如墨，明亮的星子挂在上面，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月亮却没有出现。
     明天一定是个晴天。她想。
     “为什么？”
     耳边传来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若繁抬头去看，发现就是刚刚韩老师教训的那个人，“陈……焰？”
     陈焰一挑眉，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夏若繁。”
     若繁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陈焰一只手撑在墙面上，另一只手把烟送到了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晴天？”
     若繁这才知道自己无意间把想法说了出来。她抬头看着天空，“你看那么多星星，还没有月亮，明天一定是晴天。”
     陈焰吐出烟圈，袅袅白烟沿着不规则的轨迹散去，“要是不是呢？”
     若繁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奇怪地看他：“不是就不是呗。”
     陈焰坏笑：“那不行，你说明天是晴天，明天不是的话，你不就是猜错了吗？猜错了就要接受惩罚啊？”
     若繁还是觉得奇怪：“我这又不是天气预报，不准就不准呗，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做作业了。”
     “啧，”陈焰无趣地把烟掐灭，“还真是好孩子啊！就知道写作业。”
     若繁不理他，直接回了教室。
     她觉得这些老师眼中的“坏孩子”只是想法和他们不一样罢了，毕竟人之初性本善，她从来不相信有什么人天生就是坏到骨子里去的，所以对待他们就跟对待平常人一样。但是他们似乎总是对她存在偏见。她无法改变这种情况，只能让自己去适应。
     但是这并不说明她就喜欢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话。虽然那个陈焰对她并没有恶意，这点她还是感觉得到的，但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对话，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好。
     
     期末考试前一周，开始进行文理分班。
     若繁陷入了两难。
     她想读文科，然后将来当律师。那是她的理想职业。
     班主任和年级主任都找他谈话，说是想她学理。
     班主任说虽然我是语文老师，但是咱们学校的情况你也知道，文科并不占优势，但是若是论起理科的话，在全市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所以为了你的将来，还是读理科比较好。
     若繁头疼，“我的物理……”
     年级主任大手一挥：“物理不是问题，到了那个时候会有更好的老师来教你们的，你的物理成绩肯定能上去的。”
     回到家里，并没有人来特意地关心这件事。妈妈也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读理挺好的。”
     若繁一点表示都没有。
     再过半年，不，是不到半年，哥哥就要考大学了。现在全家人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若繁的这点事情现在还引不起重视。
     在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的劝说利诱之下，若繁还是选了理。
     尹原在放学的路上追上她，“你这小丫头，说话不算话。”
     若繁觉得真是挺对不起他的。
     那个时候尹原问她想读文还是读理。若繁说是读文，尹原就笑着说那好啊，我把你要到我们班里来。
     结果，事情成了这个样子。
     尹原见她一脸愧疚，哈哈笑了：“你还真好骗啊！我早就知道你们班主任是不可能让你选文的，你这么个好苗子，读文浪费了。”
     若繁满脸黑线，无语地看着他。
Chapter 11
越认识这个人，越觉得他先前的那种为人师表、冷漠严肃是装的。其实他的本性开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表现成那副样子。
     曾问过他，结果他一摊手：“没办法啊，面对不认识的人，反应总会和认识的人不一样吧。所以喽，先前是把自己当成你们的老师，但是现在嘛，可以试着当朋友。”
     
     “会被分到哪个班？”
     若繁摇摇头，她对这种事情一向不关心，“不知道。哪里都一样吧。”
     尹原点头：“小丫头的心态挺好的嘛。”
     若繁倒不觉的，她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吧。
     若繁问他：“你呢？不是说你要当班主任了？”
     尹原皱眉，神情无奈：“是啊，没有合适的人呗，就被拉来凑数了。其实当班主任不好，操心很多事，工资也没有涨多少，属于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繁看他，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么，你不满意可以冲着班干部们发啊！”
     尹原还是皱眉，不赞成地看着她：“班干部又不是用来撒气的。”
     若繁转头，淡淡地说：“不是吗？”
     她们那个班主任，不能说不好，但是有些事情实在是让人觉得挺过分的。就像前几天，班主任并没有说要统计困难生的事情，今天突然跟班长要，班长自然是莫名其妙，结果班主任就把班长骂了一顿，说他成绩都下降了，一点都不认真学习，现在连叫他干事都不干了。
     班长知道越是解释越是要挨骂，只好担下来，然后一肚子气地回来统计名单。那个时候脾气自然是不好的，但是他还是压着性子耐心地做，班里的同学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很有效率地把名单统计上去。班主任看着那份名单还是说个不停。
     若繁觉得这种事情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是怎么也忍不下去的，她一定会跟班主任吵起来。
     想到这里，就认真地跟尹原说：“不要再呆在原来的班里就好了。”
     尹原看着她，笑了笑。
     果然不是分在原来的班。到了八班。班主任姓韩。教物理。
     若繁有仰天长叹的冲动。
     怪不得那天年级主任拍着她的肩膀笑得一脸慈祥：“好好学习哈！到了新的班级里物理成绩一定会上去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韩老头是学校里最资深的老师之一，年纪不算大，四十多一点，但是一张脸整天板着，就像是法西斯似的，而他们这群学生则是犹太俘虏，在德国军官的监视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升学率却是毫无悬念地全校第一，全市里也能排得上名号。所以也有同学说进了韩老师的班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了大学的校门。
     若繁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
     这个老头，肯定会好好折磨她的。
     果不其然，若繁一进班就被封了学习委员。这个官职基本上就是个虚名，若繁担着这个虚名已经好几年了，一点都不稀奇。
     然后开班干部会议。
     幸运的是班长也跟着分过来了，若繁见到他的时候很有些惊喜的感觉。
     班长见到她也是挺高兴的，“咱们班分过来的不多啊，我就只见到你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