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繁花

     哥哥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站在那里，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跟香烟，“行了行了，这次考试给你拿第一还不行吗？”
     妈妈叹了口气，抹着眼泪：“若擎啊，妈妈下半辈子可都指望你了，你可得争气啊！”
     若繁慢慢走过去，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有些事，你越不想听就越往你耳朵里钻，而且一旦听到，就想忘也忘不掉了。
     那些话，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地在她耳边重复着，不停地回放着。
     听得久了，慢慢地就变得无所谓了。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的，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种情况。
     所幸，她不再如幼时那般容易受到伤害。经历得久了，伤害承受得多了，自然不会再蠢得去源头那儿触霉头，自然会学会保护自己。
     所以，在十二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若繁去看了学校的元旦晚会。
     让自己放松一下，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若是全世界都来伤害我，没关系，还有我自己来疼自己。
     而且会一直疼下去。
     
     蒋涛这半年混得风生水起，跟各个老师们很熟络地打着招呼，有的还不是教过他的老师。
     若繁看着，微微有点羡慕，她就做不来这种长袖善舞的事情，总是在人际关系上木愣愣的，一点窍都不开。
     他们的座位挨在一起，等着蒋涛坐下来的时候，舞台上的灯光都暗下来了，节目快要开始了。
     若繁压低声音对他说：“看不出来原来你的人缘这么好。”
     蒋涛觑她一眼：“你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知道什么？要不是跟这么多老师打好关系，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弄到这两张票？”
     学校的元旦晚会会开三天，但是学校的礼堂并不是很大，最多只能容纳300人，而且第一场表演都是给领导和老师们的，学生里能在第一天看的数目实在是很少，每个班第一天的票都只有两张，班长留一张，剩下的那一张就要各凭本事了，能拿到是幸运，拿不到也是正常。
     蒋涛的这两张票，不，据说他手里有好几张票，是从别的老师那里弄来的。但是别的票都不是第一天的，第一天的票他手里只有两张。
     要知道，老师们也是要借此时间打好关系或者是消除矛盾的，更不要说是领导们了。蒋涛说。
     “要不是我眼活手快，你能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蒋涛鄙视地看着她。
     若繁好笑，现在也是慢慢熟悉了，对于他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要知道，有的人就是对着越熟的人说话才会越放肆。蒋涛这样对她说话，虽然在外人听来是难听了些，但是若繁心里却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把背包拿了出来，然后掏出好几包零食，“喏，谢谢你的。”
     蒋涛勾起嘴角，拿起一包薯片：“这还差不多。”
     舞台上的节目已经开始了，照例是先是一通贺词，拖拖拉拉了半个小时才步入正题，小品，朗诵，舞蹈，唱歌，甚至还有人表演杂耍。
     若繁看的目不转睛，她以前总觉得那些花成百上千去看那些不顶吃不顶用的演唱会的歌迷真是很蠢，但是现在才知道这种置身现场的感觉是多么好。
     一起放声大笑，或者是使劲鼓掌，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想笑就笑，想叫就叫，真是一种放肆得肆无忌惮的感觉。
     很畅快的感觉。
     蒋涛第N次捂住耳朵，对着她大喊：“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可以这么疯！”
     若繁大笑着回头：“什么？”
     眼睛被笑出来的泪水浸得湿湿的，含着水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流转着光彩，嘴角沾着饼干屑，随着激烈的街舞音乐不自觉地扭动着身子。
     一副天真快乐的样子。
     蒋涛觉得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变得很软，很软。
     微笑着摇头，蒋涛不再说话。
     若繁奇怪地耸耸肩，继续看着舞台上，在一个男生一个利落的高难度动作之后和身边的人一样尖叫出声，用力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
     街舞稍歇，若繁放下荧光棒，说：“我出去一下。”
     蒋涛点头，示意他会看好东西。
     若繁推开侧门走到洗手间，上了厕所，洗手的时候目光看向窗外。
     满天繁星。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她喃喃，慢慢地走到窗前，一只手撑着栏杆仰头看着天空。
     这个时候的静谧跟刚刚自己的疯狂一对比，若繁也生出“刚刚那个是不是自己”的疑问。
     只是难得放肆一下，不为过。
     “明天下雪吗？”
     若繁下意识地回答：“肯定不会啊，你看星星这么多，明天一定是晴天。”
     一声轻笑传来。
     若繁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莫名熟悉，呆呆地回头一看，陈焰一身皮衣，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夹着一支烟，靠在墙上看着她。
     冤家路窄。
     那一刻，若繁脑子里莫名其妙地蹦出这个念头。
Chapter 14
其实冤家路窄这个说法挺严重的，而且名不副实。
     毕竟陈焰并没有找过她的麻烦，两人的交谈甚至有时候称得上愉快。
     “你坐哪儿？”他走过来，漫不经心的样子。
     若繁指了指自己的位子，“你也来看？”
     “是。”他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并不是很愉快的样子，尽管他的笑容很有魅力。
     若繁疑惑地看着他，很诚实地问：“你心情不好？”
     “很好啊！”陈焰一只手撑在栏杆上，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若繁看了他一会儿，移开目光，说：“有个人跟我说她越不高兴就会笑得越开心。”
     你现在的表情就是这样的。虽然那笑容很好看，但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里面一点情绪都没有。
     陈焰回头静静地看她，突然笑了，俯下身子看着她：“你果然很有趣。”
     若繁静静地会看着他，然后拍了拍手，说：“我要回去了。”
     转身。
     离开的时候有什么冰凉的物体划过了眉间，接着那一片肌肤就开始火烧般的涌起了红潮。
     背后传来嚣张的笑声，若繁觉得脸一下子烧起来。
     ——鼻间还萦绕着那个人身上的气息，烟味、肥皂香和清爽的洗发水的味道。
     很，男人的味道。
     
     回去的时候蒋涛懒洋洋地看着她：“去这么久？”
     若繁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话。
     蒋涛耸耸肩，接着看节目。
     
     短暂的快乐之后就迎来了期中考试。
     若繁看着讲台上发试卷的人，笑了一下。
     尹原看着她，眨了下眼睛。
     下了考场，在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他。
     若繁问：“好一阵子没见你了。”
     尹原慢悠悠地骑着电动车：“家里出了点事，请了挺长时间的的假。考得怎么样？”
     他明显不想说发生了什么事，若繁本也没打算问，“就那样吧。”
     尹原闷闷地笑：“你应该说很好。”
     若繁耸耸肩，觉得无所谓。“听说你是从中山大学毕业的？”
     “嗯。”尹原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那段时间真是快乐。”
     “哦。”若繁看着他，知道那是外人插足不了的世界，就不再说话。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有时候有个人会想起一个话题，然后交谈一会儿后又是沉默。
     但是没有丝毫不自在。
     若繁觉得很自在。对于这种情况。
     他们仿若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最不会说对方不愿意听的废话的人，最能交谈的人。
     这样真是很好，不是吗？
     其实有的时候会对某一个人产生眷恋的理由很简单，譬如他会陪着自己走一小段路，听自己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看着自己或傻笑或冷漠而不会去问“你在想什么”，只会静静地呆在一边看着你。
     这样的人很难找，找到了也不过就只是陪你走一小段路而已。
     他于你的人生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你还是会记得他，会把他放进心里一个很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不引人注意，但确实存在。
     
     考试完之后就是放假了。
     若繁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对于电视节目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整个人显得很懒，动都不愿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