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繁花

这样美丽的发，这样苍白的人。
     于是难得殷勤好心地把她扶近办公室里面，喂了她热水，然后去找老师。
     跑得时候心急如焚，生怕回去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过了几天又看到她，穿着深蓝色的长袖T恤，衬得脸越发的没有血色，头发一丝不苟地扎着。
     再没有那天看到的一丝软弱。
     但是她的眼神疲惫而冷漠，防备地看着他。
     陈焰淡淡地笑，留下一两句语焉不详的话。
     希望她慢慢地想，想起来他是谁。即使不知道，她也会去问别人的。
     一般人都是会好奇的吧？但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地看书学习上课下课，没有向任何人打听他的事情。
     果然是个不同的人。
     陈焰摸着下巴，想，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笑。
     他的眼光一向很好，就像那间用他所有压岁钱买下来的小地方现在成了这个小镇最出名的酒吧兼网吧之一。连看人也是。
     他知道自己很想要她，一开始也许只是种莫名其妙的征服欲，因为她的美丽他注意到了她，但是她并没有按照他的剧本走下去，这更激发了他的兴趣。
     但是她淡淡的一句“你心情不好”，却像是瞬间打破了他的伪装。
     他发现自己的眼光如此之好，这个人像是水晶一样，能够折射出真实的自己。
     他是真的想将她留在身边了。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是有人理解的，不再像是一个独自行走在沙漠中的人，踽踽独立于人世。
     但是她是如此不同。他再一次感叹。
     他知道，自己要是想要得到她，则必须付出同样的东西才行。
     谁都不是傻子，先付出所有等着别人再付出，要是那人先行撤离，那还真是生不如死。
     他会收取回报的，一点一点地收回，在他付出的时候。
     这是注定的。
     Itiswritten。
Chapter 17
阳光淡淡地照进来的时候若繁被一阵玻璃摔碎的声音吵醒了。
     她披上羽绒服靠着床头坐起来，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接着是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夹杂着爸爸的怒骂声和妈妈尖利的声音，还有微弱的哥哥满不在乎的声音。
     听了一阵子，觉得还是老生常谈，就把羽绒服脱下来，又躺进了温暖的被窝。
     然后看着在微弱灯光下漂浮着的小小灰尘培养睡意。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来，若繁愣了一下，接着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她知道，这个时候出去是没什么好事的，说不定他们的一些愤恨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不想成为出气筒。
     只是还是知道事情已经挺严重的了。
     他们从小就娇惯着哥哥，十几岁的人了，袜子内裤还是妈妈帮着洗，每天的零花钱至少是五十块，想要什么早上说了晚上就可以拿到手……这些都是独子的待遇。
     从小就舍不得动一根手指的宝贝儿子，是得有多生气多难过才狠得下心扇他这一耳光。
     若繁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今天还是不要出房门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会饿，会渴，而且一直不出门的话不知道又会给自己招来什么。
     看了看床头放着的闹钟，五点多，还可以睡会。若繁决定按照假期的习惯九点起床。
     该来的躲不掉。
     洗漱完后出了卧室门的时候发现家里一片宁静，一点声响都没有。若繁不禁松了一口气，避免了成为出气筒的命运。
     她到厨房看了看，没有吃的，锅里也没有什么，一片冰冷的气息。于是拿了两包方便面和一个鸡蛋，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了点做好的酱牛肉。开煤气，放锅，倒水，给自己弄早饭吃。
     锅里的水开的时候若擎走过来，双手抱胸地靠着厨房门框对若繁说：“再多下两包。”然后转身就走。
     若繁看了看他的背影，又拿了两包方便面，往锅里添了点热水，等着水再开。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一个苹果放到她左手边，然后那人转身离开。
     若繁看着那个红彤彤的苹果，心里有点冷笑：这算是找同盟吗？
     没来得及吃，她利落地把煮好的方便面盛出来，又放了酱牛肉在碗里，端着去了餐厅，然后坐到自己的位子，吃了起来。
     若擎坐在椅子上，看着角落里的人，没说话，拿起筷子吃起来。嘴角有点裂开，热气腾腾的面让他龇牙咧嘴起来。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眼角余光往那个角落撇了撇，若繁还是没反应，低着头吃着自己的面。
     他突然觉得有点难过，眼眶也有点酸涩的感觉，于是低下头吃了一大口，被烫得抽冷气的声音也被淹没在呼噜呼噜的声音中，连他自己都听不分明。
     
     他还记得小时候妈妈怀孕的时候看着他问：“若擎是想要个弟弟啊还是妹妹啊？”
     他记得自己回答说：“弟弟。”
     妈妈无奈地摸着他的头，不说话。
     他想要个弟弟，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带着他去玩，带着他玩游戏，带着他去拔爷爷的花草。
     但是妈妈生下来的是个妹妹，而且生的时机很不凑巧，爷爷在她出生的时候过世了。
     这直接导致了爸爸和奶奶对若繁的厌恶，以致视而不见。
     从小就跟着奶奶长大的他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开始对这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产生了厌恶。
     他喜欢欺负她，看着她哭着求饶，然后再把她的洋娃娃还给她。
     是的，只要她哭着求他他就会还给她的，但是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只会固执地站在他的面前，说：“哥哥把它还给我好不好？我求你。”
     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地照出了一个小小的他，他想，她为什么不哭呢，她怎么就不能哭给他看呢，只要她哭了他就会给她的啊！
     所以他一次都没有还给她过，因为她一次都没有哭过。
     他想要做个好哥哥的，但是她不按照他的剧本走，是她不好。
     慢慢长大，看着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一点都没有兴趣，连欺负她的兴致都没有。
     他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呢？他不会在意小时候那一点点可笑的偏执和固执了。
     再大一点，他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的心态似乎不是很正常。
     他经常很焦虑，有时候有很强的破坏欲。他掩饰得很好，没有人看出来。
     那个时候不知道如何排解，只好拼命的学习，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数理化符号占据整个脑海，把那一些些焦躁不安压下去。
     但是似乎越来越不管用，后来他又迷上了游戏和烟酒。
     他的零花钱一向不少，足够他在网吧里一天又一天地待下去，足够他一包一包烟地抽个没完，也足够他一瓶一瓶酒地喝个没完。
     那个时候他的脑子是空空的，他觉得很舒服，即使是读书最投入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过这种平静。
     他沉迷了。
     尤其跟现在家里无止尽的争吵一比，他更是想跑出去，虽然他知道那些争吵都是由他引起的。
     这是他种的因，他也必承受由此带来的果。
Chapter 18
正月十五的时候，一家人沉默地在家里吃了元宵，若繁陪着妈妈出来看烟花。
     每年的正月十五，城里都会放烟花，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刺得人眼睛流泪、鼻子发酸。
     若繁其实觉得有些无聊。这些节日过来过去也就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她没有感受到什么节日的气氛，在家里总是觉得很压抑，更不用提过年走亲戚了，更是没有意思。
     看着天空中那朵五彩的烟花，若繁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有意思。
     也许只有真的到了某个时间点或者是某件事情发生之后才能懂得。
     旁边妈妈轻轻地说：“你累了？”
     若繁摇摇头，有点冷淡地回答：“不累。”
     夏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
     若繁看着缭绕着淡淡硝烟的天空，和金灿灿的烟花，漫不经心地说：“语文140，数学148，英语150，生物92，化学95，物理80，班里第一名，年纪第三名。”
     夏妈妈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比你哥那时候的成绩还好。”
     若繁嗯了一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