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子

第5章


  
  积善堂算是凉城最大的药铺了,坐落在主街的西北角。陆轻容满意地看着那一排排塞得满满的药架,掏出一张药方递给了柜台内的掌柜,沉声问道:“可能配?”
  
  掌柜的恭敬地接过方子,展开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变,犹豫片刻说道:“您这方子……上面几味药极为贵重稀罕呐……您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着安排陆轻容和小丁在堂内坐下,又让小伙计去泡茶,自己急匆匆地跑向后堂了。
  
  小丁一边喝茶一边好奇地看药铺里抓药的、看病的人来人往。过了一会儿,药铺掌柜重新回到大堂,笑着对陆轻容道:“这位爷真是好运气,这方子上十味药九味都不是寻常能买到的,正巧,小店刚补了一批货,统统都有。只不过……”说着掌柜的迟疑了一阵子,又说道:“小店新来了位大夫,年纪虽轻,医术却是高明。他看了您的方子也是赞不绝口,不知可否……不知……”
  
  “不知这方子可是海小青海大夫开的?在下久仰海大夫美名,又无从拜见,今日得见这玲珑药方,不得不赞叹一句‘精妙’。”话说得客气,口气却是揶揄的。说话的是个年轻公子,年不及弱冠,晃晃悠悠地从内堂走出来,手里晃着那张药方。长发用一根竹棍乱七八糟地固定着,身上歪歪扭扭地穿着一件豆绿色的长袍,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他身材极瘦,个子又高挑,却丝毫没有弱不禁风的感觉。陆轻容虽看他步伐紊乱,确实乱中有序,再看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便知他内功、轻功都有一定的造诣。站起身一拱手道:“这位公子,实不相瞒,这方子确实出自海大夫之手。”
  
  管家道:“这位是杜大夫,刚到本店,尚未开始坐堂。他瞧着您的方子,十分感兴趣,所想亲自帮您配药。”
  
  那杜大夫一进大堂就目光灼灼直直地盯着陆轻容看,嘴角带着丝轻薄的笑,一副在看什么热闹的表情。
  
  小丁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觉得有些奇怪,心道这位大夫怎么如此无礼,做什么一直死盯着陆大人看?想着忍不住又多看了那杜大夫几眼,只见他面颊削瘦,肤色泛黄,眼睛也不大,站也没个站相,东倒西歪的,实在是相貌平平,怎么看也是陆大人仪表堂堂许多。
  
  陆轻容对这杜大夫的表现心下也有奇怪,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依然淡淡地在微笑。片刻之后,杜大夫突然笑了,他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变得弯弯的,倒显得他好看了许多,“这位大人真是好运气呢。不知道多少人愿掷千金只为求海大夫一方,可惜海大夫行踪飘忽,性子又有些奇怪,不是她看得上的人花多少银子也不肯救治。”说着拉开把椅子坐下,坐也坐的不周正,只求舒服自然。
  
  “这位大夫面色青白且暗,身形削瘦,再看那方子中的药,怕是受肺寒症的困扰吧。可是夜夜咳嗽不能眠?”杜大夫从椅子左边挪到右边,眼巴巴地看着陆轻容道:“我从小学习医术,与医道上也有些心得,可否让在下搭一搭脉?,陆大人!”他将“陆大人”那三个字咬得极重,末了又有些调皮地笑道:“不收诊金。”
  
  陆轻容见他看出自己的身份,也不介怀,哈哈笑了几声,爽快地答道:“还有这样的便宜事?那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大方地伸出了手。杜大夫吊儿郎当地伸出三个指头搭了上去,号完左边换右边,脸色越来越严肃。终于那公子收回了手指,一转眼就变回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将方子一扬道:“掌柜的,按这药方配药。”又转向陆轻容说道:“今日晚间一定送到。”
  
  小丁却想,这个大夫好生奇怪,帮人看了病,也不说病情如何,难不成是个庸医?
  
  陆轻容说“那便再好不过了”,谢过杜大夫,付过药费,正准备离开,杜大夫叫道:“陆大人留步。”他眼波流转,嘴唇半开半合,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末了却只是问了句:“陆大人就不好奇我是如何得知你姓陆的吗?”
  
  陆轻容笑了笑,说道:“陆某身体虽不好,眼力却不差。杜大夫一瞧就是武林中人,陆某一身黑衣,袖口用朱线纹着捕役府的清风流云图案,浑身上下都是线索,公子岂会看不出。再者陆某在江湖有什么传闻、是什么名声,心中还是有数的。”
  
  杜大夫嘴唇又动了动,终是没再说什么,目送他二人出了药铺,收起嘴边的笑,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的悲凉。
  
  
☆、庄县疑案.3
  “幕先生快看,这里有鞋印!”刘捕头推开了西边的窗户,盯着窗沿叫道,“看鞋印的大小,应该是个男人的。”
  
  “哦?有鞋印?”幕晨风和小六走到西边窗边一看,窗棱上果然有个清晰的右脚鞋印,脚尖的方向朝着外面,“哈!这歹人也太不小心了。”幕晨风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口气很是玩味。
  
  管家听闻此话立刻大叫道:“可是杀害我家老爷的歹人的鞋印?”神情十分激动。
  
  “很有可能。想必那歹人就是从这扇窗户溜进来的,意图行窃,不料却遇上了唐老爷,情急之下杀人灭口。”刘捕头双眉紧锁地盯着那鞋印分析道。
  
  “师傅,这鞋印有些奇怪啊。”小六盯着那鞋印看了半晌,一脸的不解。
  
  “你倒说说,怎么个奇怪法?”幕晨风走到书桌前,拉了张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冲着小六一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首先,窗棱上只有一个鞋印,脚尖朝着房外,看着好像是翻窗户出去时留下来的,但却看不到贼人进来时的印子,所以这很可能故意布的迷魂阵,让人以为是从窗户进出的书房。”
  
  “也有可能这人进屋时十分小心,出屋时却因为杀了人,心下紧张,所以漏了马脚?”小六摇摇头,“若是因为紧张,他干嘛爬出窗后还要把窗户关上?不是应该害怕地赶紧逃跑嘛?”说着小六一个纵身越过窗户直接翻到了窗外,猫着腰在外面上下查看了半天。这窗户外面是唐府后院,种了些花与树,没什么特别不寻常的地方。
  
  “如何?”幕晨风坐在书桌前边翻看桌上的东西边问朗声道。
  
  小六在窗外叫道:“师傅,没什么发现。”说着站起身隔着窗户对刘捕头道:“二表哥,窗外也没有人出来或进去的脚印痕迹。”话音刚落又翻回到屋里。
  
  刘捕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表弟利落的身手,几年不见功夫竟如此精进了,有些愣愣地说道:“也许……也许那歹人轻功很好也未可知呢。”
  
  “那更不可能了。”小六又摇摇头,拉着刘捕头道:“二表哥,你仔细看这脚印,脚尖的地方用力不多,看样子倒是脚掌在用力。哪一家轻功也没这个路数啊。瞧着一定是个不会功夫的人。可这人,为什么要在这窗沿上留下脚印呢?”说着求救般地望向他师傅。
  
  “又或者他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掩饰他会轻功的事实呢?”刘捕头补充道。
  
  管家听他们越分析越觉得案情复杂、诡异,不由得往外缩了缩脚。
  
  幕晨风正在翻看桌上唐老爷写得书法,并未理会他们,反而问管家道:“你家老爷生前很爱写书法?”
  
  听他这么问,管家骄傲地说道:“我家老爷练字练得有好些年了,这墙上挂的字都是我家老爷亲手写得呢。”
  
  “嗯,我瞧了你家老爷的字也是有些功夫的。这下可更奇了,桌上笔墨纸都有,怎么独独不见了砚台呢?”
  
  闻听此言,管家冷汗直冒,“砚……砚台……”
  
  “是啊。敢问没有砚台,你家老爷要如何练字?”幕晨风伸出左手轻轻敲击了下桌面,“你说说,你家老爷平日里用的砚台是什么样子的?”
  
  管家早就慌了神,两眼无神道:“砚台……砚台啊……”
  
  刘捕头不耐烦了,嚷道:“你家老爷的砚台你都不知道什么样子?你是怎么当的差?”
  
  管家这次回过神来,硬起脖子说道:“我伺候老爷好些年了!当然知道老爷的砚台是何样子。那是一方松花石砚,上面雕着一只乌龟,还是二小姐出嫁时二姑爷送给老爷的,老爷很喜欢,用了好些年了。”
  
  “用了好些年了?那为何砚台不见了你居然没有发现?”幕晨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管家,口气却并不严厉。
  
  “小的……小的见老爷出事,一时心急……就没注意……”管家已然吓得语无伦次了。
  
  “幕先生,松花石砚以厚重闻名,那不见的砚台会不会就是致唐老爷死亡的凶器?”刘捕头追问道。
  
  幕晨风并未回答,站起身来反对管家说:“去看看你家夫人醒了没?若是醒了,就说刘捕头想请她问话。”说着就把管家打发走了。
  
  刘捕头目光追着管家的背影,充满疑问地说道:“这管家鬼鬼祟祟、语焉不详的,看着十分可疑。”
  
  “确实是疑点重重啊。”幕晨风推开东边的小窗,风吹池塘,波纹粼粼。
  
  “幕先生可是看出什么了?”刘捕头听他话里有话,急忙问道。他请幕晨风同来,就是希望借他之手尽快破案。可幕晨风只是看着远方,开玩笑般地说道:“嗯,看出来不少,少了个不值钱的玉扳指,少了方砚台,却又多了个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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