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渊

但是，我要先检查你的随身物品，那是什么？”嘉凝指向娆儿身后背着的东西。
  娆儿淡淡一笑，然后将肩带脱下，随即坐在了地上，她将那件东西放在膝盖上，然后一层层打开包裹的布匹，露出了一把六弦琴。那暗红色的琴身透着悠悠的光泽，即使外行也能看出是用上等游木制成，六根琴弦全用银丝打造，可谓是价值不菲。嘉凝注意到琴身侧面较普通琴要厚一些，还带着一个优美的弧度。“好别致的一把琴！”嘉凝心中暗道。
  娆儿似乎看出了嘉凝的心思，于是轻声说道：“这是我母亲的琴。”
  “能弹一曲吗？”嘉凝问道。
  娆儿于是垂下眉，似玉般白皙、光洁的手指拨弄着银色的琴弦，款款、悠悠、漫漫，音若落霞飘雪，暖艳中又透着一丝清冷，恍若从他世飘来，不解人间风情。
  曲罢，娆儿一斗宽大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将琴重新包裹起来。
  一旁的嘉凝已经完全沉浸在方才的琴音中，直到娆儿站起身来才晃过神，“这只曲子好特别，叫什么名字？”
  娆儿一边把肩带套上一边答道：“叫莫言。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曲子，我的琴艺与她相距甚远，还无法完全呈现其中味道。”
  “已经这么美了，它让我看到了远山另一端的烟雾。你的母亲一定是位琴艺超凡的人物。”嘉凝赞叹道。
  娆儿笑而不语，她背好琴，整理罢衣衫，然后才说：“我们可以走了吗？”
  戴荻和明伦双双望着眼前的娆儿，她的美带着一股异域风情，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说她平凡吧，那双黑瞳中流露出的泰然和淡定有一种高贵的味道，说高贵吧，她的气质却又是如此的柔软，平和地一如邻家女孩。
  娆儿告诉她们，自己出生之前父亲就不在了，母亲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虽然如此却好运被外族人收养，从小到大倒也衣食无忧。这次远行，一方面是为了那个成人心愿，另一方面正如她跟嘉凝说的，她相信自己不是唯一幸存的卜易族人，她想要寻找自己的同伴们。
  戴荻自然不像嘉凝那样缺少思量，她明白不是每一个卜易族人都是药师，可娆儿说她要去寻找族人倒让她想到了阴谷，虽然也知道渺茫但总归是有那么一点希望。而对于喜欢热闹的明伦来说，有这么一位独特的女子给这座庄园增添生气，她是巴不得地高兴。并且，她们和嘉凝一样，从见到娆儿的第一眼起就有种莫名的好感，她们喜欢她，说不清原因，道不明理由，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嘉凝，风源这么大，要逛过一遍还真需要些时间，你给娆儿安排好住处了吗？”戴荻也不避讳，直接问道。
  “这个简单，和我住一起就是了。”嘉凝不假思索地答道。
  明伦在一边摇起了脑袋，“按说你私带外人入内苑已经坏了规矩，再自作主张安排她住下，即便阁主疼你，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怎么责怪，但到底是不合礼数，难免让人拿了话柄。”
  嘉凝也觉得明伦说的是，尤其是她不想让嘉凇有所想法挑了她的理。“那可怎么办，难不成这内苑就住不得了？”
  明伦笑道：“地方倒是有一处，而且非常舒适。”
  嘉凝好奇地望着她，期待着下半句答案揭晓，而一旁的戴荻则是笑而不语。
  明伦接着说道：“这内苑适合接待外人却又不能算是破了规矩的就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索然居。”
  “索然居？冷海的——”嘉凝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
  戴荻笑了笑，随说道：“明伦说的没错。这索然居虽然建在内苑地界却不能算是内苑的一部分，它是冷海自己建造的，只不过凭借了阁主的恩赏，特批了这块土地供他修建居所，说起来也是绝无仅有的优待。所以说索然居是完全属于冷海个人的财产，用它来接待朋友自然不为过。”
  原来姑姑这么宠爱这小子啊，嘉凝心里暗道，可是一转念便又觉得不安起来。她一拽明伦的衣袖把她扯到了一旁，低声说道：“让这么样一个美人儿住到冷海那儿不妥吧，要知道他……”
  明伦看着嘉凝紧张的表情早已明白她的心思，于是说道：“放心吧，冷海虽然轻浮了些却有分寸，对待送上门的是一概不拒，却从不主动招惹好人家的女孩。而且他是最懂怜香惜玉的，一定会把娆儿照顾好。”
  明伦说话从不儿戏，听她这样肯定嘉凝也就打消了疑虑，“可是，冷海这段时间不是回北方了吗？”话音刚落，却见不远处，白色的皮草随衣衫飘摇，如落花般的步态摇曳着那海水般的长发，迎面而来的正是那位多情的贵公子。
  “忘了告诉你，他今天回来。”明伦小声说道。
  只见冷海走到近前微笑着向嘉凝和明伦致意却没有停步而是径直来到了娆儿面前。他站住脚步，微微欠身，“什么时候风源多了这么一位美貌脱俗的小姐，我能有幸认识一下吗？”说着，他牵起娆儿的衣带轻轻吻了上去。
  在日升，男人亲吻女子的裙边用以表示他的爱慕，而冷海却吻了娆儿的衣带，既充满挑逗意味却又算不上什么。
  娆儿微微一怔，那白得清冷的面颊上拂过一抹红云，她看着这个美得超然的公子却发现他的目光也正饶有意味地注视着自己。
  这时，明伦从身后搭住了冷海的肩膀，“这个美人儿叫娆儿，不要惊讶她是卜易族人，也是我们几个新交的朋友，最近要暂住你那里一阵子，没意见吧？”
  “我荣幸之至。”冷海答道，眼睛依然不离开娆儿。
  明伦继续说道：“好好照顾我们的客人，要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啊！”
  冷海自然明白明伦话里的意思，于是赔笑道：“您老人家的吩咐我还敢不从吗？”
  于是娆儿住进了索然居，那座清雅、别致的院落。冷海果然周到，她安排娆儿住在自己隔壁的院子，一来各自都行动自在，二来也方便照应。
  
六十九 火果祭？
更新时间2012-4-4 15:48:27  字数：3710
 冷海坐在窗前仔细擦拭着心爱的白龙，那条未经历过战事的锁链在他的手中不免显得有些孤寂。琴声从隔壁传来，时断时续，不成章节，每一个音符却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冷海不觉起身走出屋门，悄然跃上墙头。
  院子里，娆儿正坐在一棵树下拨弄着琴弦，树荫撒了一地的光亮，也照得她乌黑的长发上点点闪亮。她低着眉梢，神情专注。
  “既然想弹，为什么不畅快地奏上一曲？”
  娆儿一抬头，只见冷海斜跨在墙头，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我吵到你了？”
  冷海摇头，“我虽然不通音律，但你的琴声也还算不上噪音！为何时断时续呢？”
  “看来你是真的不通。”娆儿答道，“琴弦松了，我在调音。”
  冷海笑了笑，便不再提这个话茬，“我很好奇收养你的是什么样的人家？”
  “好人家！”娆儿简短地答道，随即抿嘴一笑，低下头又拨弄了几下琴弦。
  “既然如此为何要放弃舒适的生活，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就只为那个心愿？”冷海依旧骑在墙头，俯视着娆儿讲话。
  “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不是很闷吗？日升这么大，我也想到处走走，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结交新的朋友。采集100种花种也是见证我走过的路。你问这个，是好奇呢还是在怀疑什么？”娆儿说着抬眼看着冷海，目光平和越却暗藏着一种想要穿透人心的意识。
  “你很敏感。不过我的嗅觉也是超乎常人的敏锐。坦白地讲，我从你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哦？是什么味道？”
  冷海摇了摇头，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一刹那二人眼神交汇，在捕捉与防御间他们一笑而过。
  冷海首先移开了目光，“说到花，风源有一种独特的花你或许会感兴趣，叫做不知。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即使同一株花，你也不知道下一朵开出的会是什么颜色，就像人心，想要揣摩和预测都是徒劳的，唯有等待就能知道答案。喜欢的话，我可以抽时间带你去采。”
  娆儿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冷海跃身跳进墙的另一侧，然后轻轻出了一口气。
  另一侧，冷海背靠着墙，抬头望着院子里的树梢，眉头微微一簇。娆儿，嘉凝似乎是很单纯地对她，可是为什么在自己的眼中却看到了一团迷雾，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前面等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风源的花海一直铺到望不到尽头的天边，连着云霞，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娆儿站在这一片花海中，微风拂面，飘飞的花瓣吻着她的脸颊，沾在她宽大的衣袖上。她就这样张开手臂，在风中、在飞花中，感觉自己仿佛长出了翅膀，那种感觉是想要飞翔的冲动，是花香沁入心扉的惬意，是光芒的明亮和温暖，是无拘无束的自由的味道……
  冷海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他看惯了这片土地的景色，却是第一次发现竟然还能如此的迷人。
  “你还要这样站多久？别忘了和嘉凝约好的。”
  娆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并不理会冷海的呼唤，依然保持着那样安静的姿势。
  娆儿告诉我，那一刻是她的心最舒服最坦然的时候，她忘记了所有，也听不到冷海的呼唤，耳边只有风声，眼前只有色彩，心里只有花香。或许那才是她的世界，她把自己关在了里面，虽然短暂却可以用一生来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