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渊

潼泠想到这里不由心一揪，他这次赴约一定要稳住对方，最好能劝说他们归顺阁主，这样他们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实在不行就只有来硬的，虽然不知道对方人数多少，实力如何，但是潼泠已经横下一条心，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嘉凇。
  那是山脚下一处祭祀用的祭坛，早在天若建造风源之前就已经废弃。金潼泠如约而至，他小心地走在断壁残垣之上，一只手握紧了不及的剑柄。四周一片静谧，几声尖厉的鸟鸣在这空旷的山脚下显得尤为刺耳。眼前是一座还没有坍塌的大殿，歪歪斜斜的大门虚掩着。潼泠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突然间，在他的正前方，一个人形从天而降悬在半空中，双腿被紧紧捆住，两只胳膊被两条绳索拴住，拉扯着吊在那里，嘴巴被布条封住，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望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嘉凇。
  潼泠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咣当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与此同时，在他额头的正上方一把无色的粉末从天而降。潼泠下意识的一闭眼，把头偏到一旁，可还是猛然间感到一阵眩晕，腿脚有些发软，开始支撑不住身体。这时，从他的两侧飞来两根锁链将他的双手牢牢缠住，并且往两旁猛然一拉。潼泠霎那间感到浑身酥软，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头脑却尚且保持着清醒。
  一个披着斗篷的女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在悬着的嘉凇身后，她轻轻脱掉了帽子，露出一头水藻般华美的墨绿色长发。
  “金潼泠，还真和传闻中一样，你小子确实有些胆色，若非与我为敌，我兴许还会赏识你的。”
  潼泠望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贵气，当她把帽子脱掉的一刹那他还真有一种被吸引的感觉，可是毋庸置疑她是敌人。
  “废话少说，你们是要报仇吗，我人已经来了，想怎样都随你们，先放了小阁主！”潼泠厉声应道。
  女人干笑了两声，“小阁主？你倒是很关心她嘛！没错，我就是替我的女儿报仇来的！”
  一听女儿两个字，潼泠完全愣住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嘉珈的母亲？也就是说？
  “没错，我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要讨伐的那个坏女人，日升的圣主后！”曦茜大声说道，同时只见她双眉倒竖，双眼圆睁，大殿里石柱的残骸开始晃动，然后一片片飞了起来，冲着潼泠的面颊就扑了过去，他的面颊、脖颈、肩膀被碎片划开了一道道血口。
  “杀了你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我要一刀刀刮了你，然后再杀了这个丫头，让你们一起去给嘉珈陪葬！”
  从小到大，潼泠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和母亲相会，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真实的重逢竟然是在这种情景下，他的心一阵冰冷一阵绝望又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作为母亲，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病了吗？”潼泠颤抖着说道，“她已经完全疯了，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徒。难道说你没责任吗？你这个母亲是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的？”
  “住口！”曦茜怒吼道，“你说什么，嘉珈疯了，成了杀人狂？你杀害了她还不够，还要这样诋毁她，败坏她吗？”曦茜冲到潼泠面前，举起手中的短刀照着潼泠身上就是几刀，虽然扎的不是要害却很深，鲜血霎那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你这个冷酷、残忍的女人，来啊，杀了我吧！”潼泠大叫道。
  “纵然活刮了你也难消我恨。我要亲手把你的心挖出来，在这祭坛上祭奠我的女儿！”曦茜说着一把撕开潼泠的衣襟，手中的短刀高高举起照着他的胸膛就猛刺下去。
  “住手！”突然间一声高喝，一个人一脚踹开了大门冲了进来。曦茜顿时愣住了。
  “你不能杀他，否则你会后悔的！”来人紧握着拳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是你？”曦茜的声音很低，手中的刀也缓缓放了下来，“嘉珈的事情你也有份，我还没找你算账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我的恩怨稍候再说，请借一步说话！”
  “不要理她，让她杀了我！”潼泠大声喊道。
  机敏的曦茜顿时感觉到这其中的蹊跷，她微微一笑，“你以为我还像当初一样傻，一样好糊弄吗？还是，你以为自己有机会对付得了我？”
  “你的本事我清楚，也自知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事关生死我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倒是你躲躲闪闪好像在怕什么吧？”
  “这句话还说得有点骨气，像个男人。好吧，就冲这个，我再信你一回。”曦茜说着挥手示意，然后带着来人走进了一旁的一间偏殿里。
  “好久不见了，曦茜！”
  “也不算久，朝会上不时还能见到。黛族长，有什么话快说吧，要想耍花样的话，奉劝你还是省省吧！”
  “我只问你，和我的表妹黛荻是什么关系？”
  “黛荻，有点熟的名字。对了，凌霄卫中有一个人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除此之外呢？你和她之前没有见过吗？你确定没有把一个孩子交给她抚养吗？”
  此话一出，曦茜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的思绪飞快地旋转着，余象的涧水泊，那个她已经记不起相貌的女人，见到她的第一眼，她似乎说过……
  “我叫黛荻……”是她，是这个名字。
  “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吗？黛荻已经把他抚养成人了，他就是金潼泠。”
  曦茜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初她把孩子丢给黛荻只是想摆脱这个包袱，随便黛荻把这个孩子送给哪户农家，只要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就行。她从未想过黛荻会亲自抚养他，而且有那么一天他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自己的儿子杀死自己的女儿，为了报仇现在自己又要亲手取了儿子的命。
  “你胡说！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吗？”此刻面对黛珩，曦茜的愤怒竟然超乎了当初被他抛弃时的怨恨。
  “起初我也不信，可是看看他的模样，那头绿发，那双眼睛，每丝每毫都透着你的影子。血脉是骗不了人的。我理解你失去了女儿的心痛，可是难道你还要再失去一个吗？”
  “就算你说得是真的又怎么样？我当初就已经不要他了，如果不是你的那个什么表妹，他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就不会有今天！”
  “作孽！”黛珩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越说越激动起来，“这是你我做的孽，是债，躲不掉的债！欠你的，伤了你的，你要我还，可以！可是你也必须面对现实，如果杀了他你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曦茜浑身战栗，她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口地喘着气，紧攥的拳头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渗出血来。
  “黑刹！”曦茜突然冲着外面高声喊道。
  黑刹一直在门口警惕着里面的动静，听到曦茜的召唤立刻冲了进来。
  曦茜指着黛珩说道：“把他捆了！”
  黑刹于是上前一把按住黛珩，三两下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要想清楚，”黛珩还是不住地喊道，“如果嫌孽做得还不够你就继续！”
  曦茜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盯着潼泠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那墨绿色的头发微微卷曲着，一双水一样的眸子闪烁着金子般的色泽，那里面果真有自己曾经的影子。
  
八十七 血色祭坛
更新时间2012-4-21 15:18:30  字数：2778
 曦茜走到潼泠面前，抬手照着他的脖颈用力一捏，潼泠张口想要叫骂，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取你的性命太容易了。可是，实在是不解恨！我想过了，与其杀了你，不如让你活着受罪。”曦茜说着，转头望了一眼悬吊着的嘉凇，“听说这丫头对你来说意义非同寻常，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流尽最后一滴血，我要让你也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还有天若，她没做过母亲，不知道其中的滋味，不过这孩子从小跟着她长大，应该就跟女儿差不多吧！”说着，曦茜猛一提高嗓音，“黑刹！”
  黑刹从角落里飞了出来，举手一刀在嘉凇的大腿上就划开了一个口子，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嘉凇的双眼瞪得要突了出来，她的表情十分痛苦，却喊不出来。
  潼泠想要挣扎，可是手脚依旧绵软无力。他眼睁睁看着嘉凇身体痛苦地抽搐着确无能为力，除了泪水他无处宣泄。
  曦茜把潼泠锁在两根柱子间，然后带上黛珩撤离了祭坛，临走前她对潼泠说道：“回去告诉天若，我比她仁义，至少留给她的是具全尸。”
  曦茜把黛珩塞进了自己的云车中，由黑刹驱驶着飞一般向着远离风源的方向驶去，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基本平复，望着对面蜷缩成一团的黛珩终于开口道：“是潼泠带你来的？”
  “是我跟来的，他并不知道。我发现一个女侍神情慌张地跑去找他，感觉不妙就偷偷跟了上去。”
  “你倒诚实。我是该夸你英勇呢，还是骂你懦弱？儿子在里面受苦，你却扒在门外，忍得很辛苦吧？”
  “我是个自私又没用的人。”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没用，那还跟着天若造反？不用回答，我替你说吧。你是害怕，自从在圣廷见到我，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吧？你怕什么？怕我报复你？所以才扒紧了天若，对她唯命是从，以为她能罩着你？”
  黛珩低头不语。
  曦茜继续说道：“你不仅自私、懦弱还很愚蠢。我要是想动你，你早死千遍万遍了。可是你的族长不是一直当得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