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渊

  曜天的表情僵硬了，然后他苦笑了一下，是呀，自己还能奢望她一个怎样的反应呢？或许还能这样礼貌地相处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
  这些天，巡逻的士兵一再地遭到不明暗器的暗算，伤口虽然不深，但却难以愈合，而且很快受伤的部位就会开始溃烂并且逐渐蔓延至身体的其他部位。黛荻断言这是一种罕见的毒药已经超出了她所掌握的范畴，或许是敌人新研制出来的，这些天只是测试药效，一旦被认可将会大规模使用在战场上。黛荻坦言她目前还无法配制出解药，中毒的士兵要想活命就必须及时截去受伤部位，所以无论救活与否我军的战斗力都将受到重创。现在最紧迫的就是尽快分析毒性，研制出解药，至少要找出能抑制毒性扩散的药物。
  就在此时，天若的命使前来传话，急召黛荻回风源，所为何事却一概没有透漏。
  突如其来的昭命让黛荻一筹莫展。
  “会是什么事，阁主怎么会突然急召呢？”明伦也十分纳闷，“会不会是上次秋木大哥在风源捉到的那个凶手的事？”
  黛荻摇了摇头，“当时搜出的药丸小样已经派人送到我这儿了。不过这么一想，这两种毒药倒很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
  “现在这种情况你要奉命回去吗？要不然禀明主帅，他去跟阁主讲把你留下应该没有问题的。”
  “阁主的性情我们都清楚，如果不是什么非常之事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召我回去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很有可能与之前小阁主的事情有关。”
  明伦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我也有一样的感觉。真是这样的话就必定要牵连上潼泠和黛族长。据说黛族长被掳至今没有消息，如果真如传言所说他是被主后带走的，那么……”说到这里，明伦和黛荻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不行，你不能去！”明伦说道，“现在军前的形势你根本走不开。可是，如果真是为了此事又不能拖。这样，我替你回去一趟。”
  黛荻知道这个时候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而明伦必定是最合适走这一趟的人。于是，明伦禀明了副帅冷海，带着贴身的几名卫兵急匆匆地向风源赶去。
  
九十 最后的坦白
更新时间2012-4-24 18:21:34  字数：2916
 天若看着眼前的明伦，不能说毫不意外，但是军前的状况确实足以构成黛荻不能复命的原因，可真正令她感到生气的却是明伦竟然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天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
  “潼泠成人式那天。”明伦的回答非常平静，其实她和黛荻的心中早就有数，秘密总归会有被发现的时候，真到了那一天就只有坦然面对。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冷海。那天我和他不小心听到了五姐跟潼泠的对话，后来五姐就把连潼泠也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们。”
  “她倒是很信任你。”
  “我自诩还担得起这样的信任。我想五姐一个人守着这些秘密太久太辛苦了，所以才会愿意让我来帮她分担。”
  “这么说来，她是对我无法完全信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瞒我瞒了这么久。”
  明伦从天若的语调中听出了分明的不悦，“阁主生气也是应该的。但五姐这么做并不是对阁主的不敬，而是考虑到您的立场和这中间所涉及的人物复杂关系，她才没能说出来。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潼泠，希望给他一个平静的生活。希望您能体谅。”
  “体谅？她跟了我这么久，我怎么能不体谅呢？可是，你们谁又能体谅体谅我？你们的隐瞒恰恰妨碍了我对大局的掌控，而且直接导致了小凇的惨剧。如果我为此而责罚你们，想必也不是师出手机吧？”
  天若的语调一直保持着一种平缓的态势，可是明伦却感觉得出来那其中压抑着的怒火，这回她们身上无疑都将背上不忠的罪名。但，真正重要的却不是这些。
  “阁主要怎样责罚我们都没有怨言。只是，潼泠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出身，这件事还希望对他能有所隐瞒。”
  “隐瞒？这就是你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当无法面对，或者不敢面对的时候就用逃避和隐瞒，表面上却包裹着深明大义甚至忍辱负重的外衣，你们这样究竟是在避免麻烦呢还是把问题引向更加复杂？”
  无论天若说出这话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重要，但明伦不得不承认这话切中了要害，没错，一味地遮盖事实的真相并不能解决麻烦，所以这一回她也打算认真地面对一次。
  “您说得没错。这一次我们也不想逃避了，但是还请阁主不要用潼泠的身世做文章。”
  天若微微一笑，“你现在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胆敢教训起我来了？”
  明伦连忙低头行礼，“明伦不敢。只是身为属下有些话说出来也是本分使然。”
  “既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就不该妄加干涉主上的决定。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大局着想。”
  明伦一再地忍耐着，她清楚自己的立场也恪守为人臣下的本分，可是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如果不是今天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许她还会继续埋在心里。
  “阁主，恕属下直言。明伦从小跟随阁主，在我心中您一直都是英明的统治者。可是，这场战争开战以来，在您口中的大局面前，我所看到的却不再是曾经那个用仁义和慈爱治下的主上。”
  天若微微一怔，不由向前倾了倾身体，听明伦继续说下去。
  “阁主，属下斗胆问一句，您能告诉我当初耒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天若不由一惊，她揣测过明伦的心思却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同时，她心底原本不愿被揭开的那一层也不得不袒露出来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天若冷冷地答道。
  “当时，阁主放着更适合的人选却命耒去完成他原本不擅长的任务，耒的死难到只是个意外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天若有些激动了，她还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吧，我就更直白一些。耒的死激怒了美冰，使大家见识了他的深藏不露，同时他杀死了古贝罗，也使得他毫无选择地走上了与您并肩作战这条路。除了他不是武神将却胜过武神将的高超技能之外，您看重的是不是还有他那“战争女神”继承者的出身？耒也好、美冰也好还有嘉凝，都是被您设计好的，对吗？”
  天若的心坎猛然一颤，她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瞪着明伦一言不发，脑海中却翻江倒海一般。停了一会儿，天若才开口道：“你还看清了什么？”
  “没有什么是可以真正被看清的。不同的只是各自的立场，在立场面前一切真相都不再能够得到完整的还原，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在所有的立场里都会包含各种各样的感性因素，所以阁主在做决定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亲人、朋友以及像亲人和朋友一般相处的部下和随从，考虑一下他们的感情？”
  天若没有回答，她的沉默里蕴涵着明伦的放肆所唤起的内心的挣扎。她承认在得知金潼泠和曦茜的关系之后除了对黛荻隐瞒真相的气恼她的心里还有一个明确的想法，就像她所有的计划一样，可是明伦的话让她迟疑了，原来下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如果做不到滴水不漏，她将承受的就是良心和名誉的双重质疑，有些东西她还能再骗自己吗，心里就一点也不难过，不会自责吗？
  “阁主，”天若的沉默并不能阻止明伦继续阐述，既然已经说了就索性说个痛快，“属下请您恩准我带潼泠到军前效力，让他接受锻炼，这也是他一直向往的。”
  天若依旧没有答复，她站起身，走过明伦的时候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对明伦来说这似乎已经是种回答了，即便不是她要的结果她也必须带走潼泠，换句话说留他在这里太危险了。
  于是，金潼泠跟随明伦离开了风源，而在他心中对前往军前却有着另外的打算，那种单纯的想要证明自己给父亲看的想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现在的他心中充满了怨恨。
  明伦走后，天若一直处在沉思之中，以往被她忽略或者隐藏的东西一一浮现了出来，她的内心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纠缠着。这时，来自洛迦城的信使给她送来了一封书信
  。
  天若展开那张柔软的乳黄色信纸，熟悉的字迹扑入眼帘：
  小若：
  我从未想过你我会以今天的立场相对，然而世事变迁看似难以捉摸，冥冥中却似乎都遵循着命定的安排。
  还记得亭廊里的灯火下，你柔软的头发，长长的睫毛，那时我望着眼前那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脑海中浮过的是她这一路成长的痕迹。那个时候我对自己说：曾经那个喜欢骑在你肩膀上闻花香的女孩长大了，就算舍不得你也必须放她远走。
  可是，这有多么的艰难。无论我如何回避，如何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我终究还是得承认自己不愿面对的现实。那就是，我对那个女孩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越了哥哥对妹妹，我想那个聪明的女孩应该也察觉到了吧，虽然我从未有勇气说出来。
  对于父亲的离世，对于我坐下的宝座你似乎有着太多质疑。我知道，你会选择相信他，而我也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自己的哥哥，但有些事他也许并不知情，所以我想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