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之渊

  “你这是？”
  “我们都已不能回头了。就算恨你也不能割舍，就算是罪孽深重也只能义无反顾了。我，要做母亲了！”
  天奥惊讶地望着天若的眼睛，那里面含满了泪水，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如梦初醒般地使劲点了点头，然后紧紧握住了天若的手。
  “规矩是人定的！我们决不会是带罪之人！我们要建立自己的法度，属于我们两个，不，是我们三个的世界！”
  母亲说即便是在那个时候她依旧是相信父亲的，那种不问由来的信任其实是可怕的。我一直都不理解母亲对父亲的感情，直到我用一种特别的眼神注视着某个人的时候才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了解了，却终究是不同的。
  兵士们在打扫战场，冷海缓慢地跨过一具具尸体，靴底沾满了血迹。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冷海突然站住，他抬起手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心里，那股冰冷让他感觉到了久别的家的味道。
  远远的，明伦抬起头望着冷海寂寥的身影，他肩膀上白色的神兽皮毛在风中轻轻抖动着。
  “打了胜仗，副帅怎么看上去并不开心呢？”阿黑在明伦身后问道。
  明伦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讨厌血腥。”
  “一员叱咤沙场的武将竟然讨厌血腥？”阿黑追问道。
  明伦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不知道的，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冷海不仅讨厌血腥，他小的时候还是个害羞的孩子，很难像别的孩子一样和大家打成一片，在兄弟姐妹中他是最受冷落的一个。”
  “真是难以置信。”阿黑感慨道。
  明伦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冷海的母亲是我的表姐。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也是听长辈们说的，据说表姐对表姐夫是一见钟情，他很英俊，冷海长得像他。”
  他们边走边聊，阿黑听得很专注。
  “表姐那会儿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心里只有爱，也不计较什么就嫁了过去，当时表姐夫已经有了5个妻子和数名子女，冷海是他的第六个儿子。表姐起初什么也不争也不抢，可是渐渐的她就发现即使自己不去争抢，别人也不会因此而善待她，还有冷海总是被哥哥们欺负，连下人们都议论说冷海最不像他们的主人，长大也肯定是个不争气的家伙。结果呢，”
  阿黑笑了，“结果最不被看好的小儿子成为了他们的主人。”
  “是表姐，她打败了所有的对手。她的丈夫临死前六个儿子就只剩下了冷海一个，那时他13岁，我也刚刚进风源。”
  阿黑的眼睛眨了一下，明伦看到于是笑了笑，“没错，表姐是个厉害的女人。此后虽然冷海是部族名义上的族长，但一切事物都是表姐主持，他依旧是不被族人看好的不成器的家伙。表姐过世的时候冷族一度发生过骚乱，是阁主平息了事态。”
  “阁主出面，而不是上报圣廷？”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主相信冷海，事实证明他确实担得起这样的信任。”
  阿黑点了点头，暗想原来是这样，难怪冷海如此肯拼。
  明伦似乎看出了阿黑的心思，“你肯定会觉得冷海这是在报答阁主吧？知道的人几乎都这样看。我倒觉得他是在为了自己。”
  “为自己？为自己什么？”阿黑真的是糊涂了。
  “我也说不好，大概是为了证明吧。好了，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呢？平时自己人都不会说这么多的。”
  “对于主人来说，阿黑不是自己人吗？”
  这句话真的把明伦问住了，是呀，贴身族奴算得上亲近了，可是他会是自己人吗，换句话，他配得上吗？明伦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依旧向前走着，阿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怎么在这里发呆？大伙儿在营帐里等你呢。”夜火突然出现在冷海身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雪。”冷海答道，“我们必须在冰季道路被封之前攻入洛迦城。”
  夜火听冷海这么说，眉头突然一皱，“赢了这一仗，前面就是洛迦城了。说实话我不敢面对它，一想到主上，”夜火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现在对她而言“主上”应该是天奥，于是连忙改口，“娆儿是不会饶了我的。”
  听到娆儿的名字，冷海突然心头一紧，攻进洛迦城他就会见到她了，那会是怎样的情景呢，她会用怎样的眼神瞪着自己，他不敢想象。
  “战争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冷海问道。
  夜火耸了耸肩，“不知道，甚至不敢想。你呢？”
  “我想回家。那一片银色的天地才是我的世界。我要给族人和平、安定，永远……”
  “只有这些吗？”
  “嗯！”
  夜火的心里一阵冰凉。呆在冷海身边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在努力了解这个男人，可是却无论如何也走不进他的心里，那里的门没有为她打开，她以为他的心被这场战争填满了。可是，眼看战争就要结束，在他对未来的憧憬里却依旧没有她。那里也许从来都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回去吧，别让大家等急了。”夜火温和地说道。
  冷海转过头看着夜火，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那种少有的温柔的笑容。
  
九十五 庭花落尽雪冻时
更新时间2012-4-27 23:08:35  字数：3062
 曦茜急匆匆地赶回圣廷，见到天希的第一句话就是：“没办法了，赶紧召边境守军吧！”
  天希站在栏杆前，淡然地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冷冽的风中裹着一股湿气，黑色的长发在嘴角处飘摆着。
  曦茜见天希一言不发，着急地火气直冒。
  “现在子国们都保持中立，敌军已经逼近圣廷，你要是再不下令我们可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天希！”
  天希的眼睛依旧望着远方，“或许这就是命！”
  “主上！”
  “那个位置不管是我坐还是大哥坐，对日升的子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如果我调动了边境守军，就等于给域魔打开了大门，那样我就是日升的罪人。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主位而置日升子民于不顾。”
  “天希！现在不是你仁慈的时候！域魔长期内战，根本无暇犯我！现在调用边境守军是我们唯一翻盘的希望了！”
  “翻盘？”天希冷笑着，“现在的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输吗？”说完，他披着一身冷风径直走过曦茜，黑色的长发在身后飘舞着。
  曦茜呆呆地站在原地，此时此刻的心情无以话表。
  天奥的营帐中，众将官围拢在近前商讨着攻取圣廷的作战方案。
  冷海在地图上边指点边讲解道：“城内的卫军分布在三个位置，分别是北门、南山和东坳军营。而圣廷的廷卫也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他们在外庭、中庭以及**都有相当人数的部署。”
  天奥补充道：“圣廷卫中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姜族，而且都担任重要职位。”说着，他拿眼睛瞟向冷海，冷海心领神会地接住了他的目光。
  正在此时，冷海的贴身部将水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单膝跪下，禀报道：“禀主上，营中出了点状况。”说着，她用眼睛试探着向冷海撇去。
  天奥冲冷海使了个眼色，冷海于是引水裳到一旁，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水裳紧张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冷海，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冷海连忙展开书信，顿时眉头紧蹙。
  信的内容很简短，近乎于一张便条：
  “冷海，我走了。这是我的选择，一如曾经选择跟随你一样，现在我选择离开。我不会再回圣廷，无论那里的主人将会是谁，都已没有我的位置，就像你的心中从来没有我一样。
  不会再见！
  夜火。”
  “人呢？”冷海几乎叫了出来。
  水裳无奈地摇着头。
  冷海回头，面色凝重地望着天奥，空气里霎那间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夜火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总之她没有再回洛迦城，也和族人们失去了联系。夜火走之前其实是有征兆的，她曾莫名其妙地跟水裳提起辜负，她说人都一样，辜负别人也被别人辜负，所以没理由抱怨也不需要自责。后来，水裳无意间承认在那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什么，可是她选择了沉默，或许在潜意识里她是希望那样的吧。
  **，暮大人给曦茜端上了一碗养神羹，正要悄悄退下的时候曦茜一把扯住了他的袖摆。
  “怨恨我吗？”曦茜轻抚着碗身，悠悠地说道。
  暮大人没有回答，他回过头望着曦茜，眼神里满是内容。
  “我曾经答应过你，要你做医宫之首。我这一生信守承诺，可唯独对你，我食言了。以你的才华，留在我的身边做一个内廷医官不觉得委屈吗？”
  “你这是怎么了？”
  面对暮大人的疑问曦茜微微一笑，“没什么，突然发现自己这一生连一件问心无愧的事都没做过。对你更是有愧。我利用了你，一直都在利用。”
  “那也要被利用的人心甘情愿。”暮大人的语气平和得不起半点波澜，“所以，你没有什么愧对我的。”
  “即使你这样说，我依然不能原谅我自己。还有什么比利用人心更可耻的吗？我是个坏女人吧？”
  暮大人看着曦茜，她的眼神一如当初在水塘边望着自己时的模样。
  “如果你说得没错，那么天底下还有几个人与可耻无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