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往事

        “他虽然惟命是从地做了这么些年，但我知道他的心中从来没有忠诚于我，他只是在机械地完成任务。我不能容忍一个精英为他人所用，我宁可毁了他。更何况朱离那小子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人的去留，就算是朱离放了他，他还是我的人！”
    说了这几句话，黄怀玉似乎很累，他靠在椅背上喘息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叔叔，你还好吗？”杜清泽轻轻地帮他抹着背。
    “清泽，我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活下来已不容易，这大漠更不是养人的地方，这三年都是你在撑着，我真是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爹，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把你从南门叫回来。本来你爷爷把你送到南门，就是怕兵败后断了香火，所以在黄家的后代中独独挑中你，让你去过另一种生活。可是我太自私，心中的恨太多，还是违背了你爷爷的愿望，又把你牵扯到这其中。”
    黄怀玉目光望得远远的，脑海中过去的回忆一幕幕涌现，就好象翻开了一本厚重的书本一样，泛起无数的尘埃。
    他慈爱地摸着杜清泽的头，就好象当他是个小孩子一样：“那个紫藤就是安然公主吧！”
    “是，她就是新册封的安然公主。”终于还是来了，杜清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的回答：“叔叔，她很好！”
    他忧虑了起来，自己的侄儿，唯一的亲人还是陷进去了，从他知道杜清泽与朱翦同在南门，他就担心杜清泽会爱上朱翦，可是他纵然可是控制住杜清泽的行动，但却无法控制住他的情感。
    他叹了口气：“清泽，你这孩子终归还是爱上她了，叔叔是怕你受伤啊。听我说，你若能收伏下她，就把她拐跑，气死朱家人；你若不能收伏下她，就杀了她，让朱家人的血肉来陪葬。”
    “叔叔，我不后悔来到大漠，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是你的意愿，我都会去实现。”杜清泽轻轻打了个抖，随后平静下来，安慰着这位即将走完人生的老人。
    黄怀玉欣慰的闭上了眼睛：“清泽，叔叔老了累了厌倦了，今后宁古拉大漠的事都交给你了，是战是和，怎么选择我都不再干涉，但我只有一条，绝不能放过杨府尹的后代，我与他誓不两立。”黄怀玉的握得紧紧地，似乎要把扶手给捏断一样。
    杜清泽看着已经昏昏睡去的黄怀玉，他招来下人，把他推进了屋子，自己悄悄退出了小院。
    他就是安镶王长子长孙，安镶王起兵的时候，以防万一，托人把他送到了南门，说是个孤儿并交给了南门老叟。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若是安镶兵败后，黄家不再留下一人，也许他可以安安稳稳地渡过一生，可惜黄怀玉偏偏活了下来。
    黄怀玉联系上了他，这十多年来一直与他互通消息，黄怀玉对于自家人的失败并不死心，他还想通过支持吴阳王重新走上政治舞台。这么多年来，他谋求的就是这些。
    三年前黄怀玉身体恶化，他叫回了杜清泽打理一切事务。杜清泽果然不负众望，在他的打理下，平隶将军一队人马日益强壮。
    其实他并不想掺合到皇家夺嫡的事务中去，他只想象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
    可是他毕竟是黄家子孙，黄家人毕竟背叛过朝廷，除非他们能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
    可惜平隶将军在宁古拉大漠风头无人能及，他作为黄怀玉的义子天下皆知，要想活下去，只有成为众皇子中某一位的幕后棋子，并支持皇子成功夺嫡，他们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他已经被绑在战车之上，他没有后路可退，不与太子做对，就是背叛吴阳王，终逃不过一个死字。
    想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把心中的苦闷压了下去。
    他吩咐下人，看好了杨少棠、聂晏等人，不许把他们的事告诉朱姑娘。
    他边走边想，叔叔的语让他左右为难，朱翦的心意到底是什么，他根本不得而知。
    在南门的时候，朱翦总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转，只要是他说的话，她居然通通相信，毫不怀疑，就好象自己是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英雄一样。
    三年前，他离开南门时，她才十二岁；他走的时候没有告诉她，是趁她回宫时走的，后来听师傅说为此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理这个师兄了。
    再见她时，她已经长成，然而两人之间却多了一份生疏。
    从小到大，朱翦身上没有半点千金之躯的骄纵蛮横，倒象那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一样，干净善良。
    然而接着两次宴会，一次朱翦喜怒无常又哭又闹，一次却昏倒在自己怀中，他知道两次都是为了担心自己，她才那么失态。
    这让杜清泽苦涩的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希望，他希望朱翦的心意能和自己一样。
    这些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此起彼落，他的脚步越走越快，不知不觉已走到朱翦的房门前。
    此刻朱翦似乎心理很好，几个护卫都在跟前。看到杜清泽进来，朱翦遣走了梅钱、阿呆和点墨，难得地笑着对他说，自己都好了。
    没有风，屋里闷热，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朱翦的脸红绯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紫藤，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这么高兴！”
    “没有什么，病恹恹好几天了，今天他们几个陪我说了好一会儿话，阿呆尽找着笑话说，所以心情很好。”
    虽然朱翦没说什么，但是多年的相处，让杜清泽直觉地感到朱翦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尽管如此，好久不曾这样见她这样开心过，杜清泽的心情也随之赫然开朗。
    “倒底是什么笑话这么好笑，让我也听听。”杜清泽沿着床边坐了下来。“看你笑得这么得意，就象是狡猾的狐狸骗过猎犬一样。”
    “这么说你是狗？来旺财乖，作个揖，我给你吃骨头。”朱翦抓住了他话中的话病，更加开心的嘲笑起来。
    朱翦的笑容象是撒在杯子里的蜜糖一样，一点点地扩大开来，染得到处都是甜甜的。一直甜到了杜清泽的眼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