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往事

第103章 梦里花落之多少(2)


    江南小镇梅山镇,顾名思义有梅山一座。山中种满了茶树,怀中国有名的江心茶,就产自这里。
    山脚下有一座小院,这小院自盖好后从未见主人来过,平日里只有些洒扫的仆人。
    三年前小院终于有人住了进来,小院的主人很年轻,长得眉清目秀,很惹人喜欢,十里八乡的姑娘一见到他,都会神不自禁地红了脸,偷偷地看着他。
    他没有家眷,据说是来这里为母亲守孝的。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原来洒扫的仆人每天来给他做一次饭就走。他很少和邻居们走动,平日里也不见他和什么人住来,偶尔他也会进趟城。但是每过半把年,总会有一大批人来找他,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待在屋里,就象一个隐士一样。
    聂晏早把楼外楼交给了燕山,聂宝号的生意也由几个掌柜的负责,每半年向他汇报一次。
    这里是外祖父的故乡,母亲原打算在这里终老,可怜他能带回的只有母亲的遗物。他在这里已经为母亲守孝三年。
    聂晏手里拿着一封信,是良千写来的。大漠之行以后,这两个往日最不对头的人,却成了最要好的朋友。信上写满了那群生死之交的近况:聂晏老弟:三年未见,愚兄十分想念,想来还是你的日子好过,定是每日里都温香软玉。
    上个月少棠与谢炎儿的儿子满周岁,你也不去参加,一定又是醉卧在温柔乡中。那小子胖嘟嘟地十分可爱,还认了我作干爹,就是抓周的时候,什么也不要,一把抓了盒胭脂就往口里送,气得炎儿大骂:“臭小子,你学谁不好,偏偏去学聂晏!”
    半年前冷峰就升官了,做了四品带刀护卫,可在御前行走。可惜东郡王那老顽固还是不同意他与洛寒郡主的婚事。不得已洛寒郡主只能以死相逼,但是还是未能得偿所愿。前个月洛寒郡主忽然宣称早已同冷峰珠胎暗结,气得东郡王跑到金銮殿前大闹了一场,皇上大怒,打了冷峰三十大板,又把他贬至顺水小县做个六品小官,命他十日内携家眷前往赴任,别在京里丢人现眼。哼,依我看,这个皇帝一定是得了冷峰的好处,明是贬了冷峰,其实是变相的赐了婚,现在冷峰与洛寒两人新婚燕尔,让人好生羡慕。
    聂晏老弟,愚兄于年前也订了门婚事,下个月就要当新郎倌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整日眠花宿柳多不象话?你嫂子家有姐妹七人,人人美若天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七仙女。下个月你一定得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一定挑个最美最温柔的小姨子嫁给你,到时候我们不仅是好兄弟,你还是我的好妹夫,这个便宜我可是只让你一个人占的,所以你一定得来。
    兄:良千乙未年六月十二日。聂晏看着信,嘴角扬溢出一抹温暖的笑容,这个大狼狗,一口一个愚兄,还叫自己妹夫,真是占尽了自己的便宜。
    住日里几个人的相知相识,一幕幕回现在脑海,如今每个人都和自己的心上人双宿双飞,当然还有他除外。真不知道紫藤怎么样了,她和杜清泽过得好吗?想到这里,他的笑容渐渐苦了起来。
    他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窗外出神,窗外种着满架的紫藤。如今正是雨季,一场风雨过后,院子里总是落英缤纷,铺满了一院的紫色。此时又起风了,吹起的紫藤花瓣在风中翩翩起舞,伴着风儿打着转,好象一群紫色的精灵,在风雨中喧嚣地歌唱。
    三年前的很多事,他并不知道。
    杜清泽与朱翦回京后,朱翦奏请皇上:杜清泽是自己的师兄,在大漠中杜清泽多有维护,几次遇难,均被杜清泽所救,若非是他,她早已死在大漠。
    本来她还想说他是自己放在黄怀玉身边的暗哨,可是杜清泽不同意,他认为自己本来就不是她的喑哨,也不愿朱翦为了救他黑白颠倒,更不愿借黄怀玉的死来洗脱自己。
    皇上只知道杜清泽是黄怀玉的义子,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念在杜清泽并未犯过什么大案,既是公主的师兄,又数次救了公主,决定过往不咎,功过相抵。
    杜清泽回南门的那天,天上下着小雨,朱翦执着伞,一直陪着他走到十里亭。
    他还是那样湿润和熙,他把朱翦的披风整理得整整齐齐,又帮她把披风上的帽子的戴好,他象三月的阳光一样,热而不灼地看着朱翦,轻轻地对朱翦说:“回去吧,淋了雨,又要病了。”
    “你为什么要走,我说过给我点时间,让我向父皇母后说明的,你是恼我吗?”朱翦含着泪,赌气地说。
    “不是的,我知道你心底里喜欢的还是聂晏,你要跟着我,只不过是不想背信弃义。其实你不必在意,我知道那个时候,你答应我只是因为同情我,想帮我,这些我都知道,不过那不是喜欢,我不要。”杜清泽的眼神有些莫落,“事情都过去了,特殊情况下的誓言可以不算数的。”杜清泽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不是的,我喜欢你。”朱翦小声的说。
    “傻丫头,不是那种喜欢对吗?你若真的嫁了我,你会后悔,我也会难过,我不想走到那一步?”
    “清泽!”朱翦真的要哭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把两人藏在心底,无法面对的心事就这样讲了出来,扔在了雨中。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得更缠绵了,远远望去,所有的一切都笼在一片朦胧之中。这场雨把这片天空下的所有,都弄得湿漉漉的,它弄湿了千红万树,弄湿了朱翦的脸颊,还有两颗心。
    风儿鼓起勇力,努力地想吹干这片潮湿,却不料把两人的发丝高高吹起,随风飘扬。两人的发丝时而相互飞舞,时而相互追随,但却从未缠绕在一起,就如两人一样,走近过却未曾走进过。
    终于,杜清泽放开牵着的手,骑上马儿向着遥远的南门驶去,一路未曾回头。青色的身影在朱翦的眼中一点点远去,越来越小,直至再无踪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大滴大滴地敲打在窗棂上,溅起的水珠打在聂晏的脸上,直把他的思绪拉回到这里。
    “这雨已经连下了三天了,再下下去,只怕山前山后的路都要断了。”聂晏有点忧虑地看着天,远远地一路车队直奔小院而来,“看来又有人要来避雨了。”
    聂晏的小院是这山脚最好的一户,屋好景也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在雨季,山路一断,总会遇到几个避雨求宿的人。
    来避雨的是个姓洪的白胖子,还有一顶小轿无声地抬进了院内。洪相公客气地对聂晏说,自己是北来的茶商,轿里是自己的妹妹,天要黑了,请求能在这里借往一晚。
    洪相公一住就是两天,与聂晏倒也相处的十分融洽,两个人天南地北,吟诗作对,只差好到称兄道弟。洪小姐倒真是大家闺秀,一次都未曾出户,也未与聂晏谋面。
    到第三天,洪相公终于坐不住了,收上来的茶再不处理,只怕全都得烂掉。雨虽然小些了,可是山路依然泥泞难行,带着娇弱的小组,更加不便。
    他为难的恳请聂晏:自己先把收上来的茶运出去,最多耽搁个三、五天,请聂晏收留下洪小姐,并代为照顾她几天。聂晏初时并不同意,孤男寡女岂不坏了小姐的名声?耐不住洪相公苦苦相求,又留下了一对丫头,聂晏这才答应。
    洪相公走后的两天,聂晏白天都不在家里,少见地到邻居家里串串门,或是冒着雨出去钓钓鱼。原因很简单:避嫌。
    若是放在四年前,聂晏一定不会这样吧,一定会和这洪家的小姐演绎一段爱恨痴缠。只是现在的聂晏,心中早被朱翦住下,关了门,上了锁,再也走不进别人。
    洪相公走后的第三天,他还是待到傍晚才回来。
    今天是屋子还是象往日一样平静,没什么稀奇。想必洪小姐还是在屋内看书绣花。真是一个娴静的人儿,来这里五、六天了,两人愣是没见过面,平日里也都是靠丫头传话。
    厨房里有悉嗦的声音,也许是仆人在做晚饭吧。聂晏走进屋,看到堂屋内居然放着几盘点心,显然都是刚做好的,浓郁的香气在雨天更加诱人。
    聂晏好奇地拿一块,居然是块莲藕糕。松松的,糯糯的,和芳姐做的别无二致。再拿起一块芙蓉糕,的确是芳姐的手艺。
    聂晏心中大惑不解,他四处看看,没有见到洪姑娘的小丫头。他又径直走到了厨房门口。
    屋内的厨娘一如往昔:一身半旧青布衣,踏着木屐,发上拢了块蓝底小碎花布,用一枝普通的荆钗插住。
    听到聂晏的脚步声,厨娘回过头来。下着雨,天色很暗,又逆着光,更看不清厨娘的面孔。但他能感受到,此时这位厨娘正皱着眉头看这他。
    “怎么不换鞋就进来,我拖了一上午的地,就被你踩的这样脏。”听她的口气,好象是这家的女主人一样。
    可这凶巴巴的声音,却象是天籁之声一样,拨动了聂晏心底那根埋得最深的弦。
    聂晏低头看看还真是一脚的泥巴。他听话地换好了鞋,赶紧回到厨房,倚在门口。
    厨房内已经点上了灯,柔和的火光打在朱翦脸上,照得她的脸也同样温和。她回头瞪了他一眼:“看什么,来端菜。”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聂晏从未向今天这样狂喜过,他的全身因为兴奋而擅抖,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低吼了声:“装,你就装吧!”
    一把抱起他的朱翦,不,是他的紫藤,在屋里飞快的旋转,打翻了她才烘好的糕,打翻了她才炒好的菜。管他的,从此他再不孤单。
    一连下了这多天的雨,终于放晴。雨后睛天的夜空,月亮尤其明亮,亮得几乎一尘不染。
    皎洁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散在床上,隔着纱帐,两人身上都披上了一层珍珠一样的光芒。
    一夜的激情与浪漫,紫藤早就蜷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还不想睡,他要把这分离了上千个的日日夜夜看回来。
    因为从明天开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皇上传了口喻给他:下次大考,不能得到殿试前三甲,休得做驸马!
    对,从明天开始,为了他的公主,他要寒窗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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