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再伤一次

在柳江，心不在焉地从晚秋逗留到初冬，花子桃最终决定回去。打了电话订好机票，背着旅行包默默地站在石桥中央，花子桃想和这里做最后的告别。
    石桥不远处，有一对男女相互偎依，亲密地交谈着什么。花子桃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但她依稀可以听到女孩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花子桃微笑地看着他们幸福的身影，不知不觉中思绪回到了过去。
    那年那日，就在此地，袁枫牵着花子桃的手慢悠悠地走到石桥一端。看远处的青山，看近处的流水，两人玩的自然是不亦乐乎。
    “如果我们到老还能像现在一样，手拉手一起欣赏这里的山山水水，那该有多好呀！”花子桃依偎在袁枫的怀里忍不住感慨地说到。
    袁枫扭头看向花子桃清秀的脸庞，他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温柔地说到，“傻瓜，我们当然是到老都会相携相伴的。”
    “那我以后，眼花了，耳聋了，人也变丑了，你都不会嫌弃我？”花子桃扬着脸，娇嗔地问道。
    “那是当然。你眼花了，我就做你的眼睛。你耳聋了，我就做你的耳朵。你人变丑了，在我眼里，你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天使。”袁枫转身搂住花子桃纤细的腰，看着她清亮的双眸含情脉脉地说到。
    花子桃将脑袋靠在袁枫的胸脯前，听着他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声，心里头早已经幸福的一塌糊涂。
    手机铃铃响起，花子桃一刹那从回忆中惊醒。她摸摸脸颊，冰冷的泪水早已倾泻而下。阳光还是先前的和煦温暖，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紧紧地抱着胳膊试图温暖起来，她却悲哀地发现这也只是徒劳。
    先前的那对男女早已不知去向，视野里的空荡荡让花子桃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恍惚间，刚才她还和袁枫在此深情拥抱，而现在为何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她？
    花子桃神情木讷地站着，只是一会儿时间，像是被什么刺激到，她对着静静的山水歇斯底里地喊到，“袁枫，你是个骗子！大骗子！”
    喊到累，喊到声音嘶哑，花子桃的大脑中忽然闪过苏腾禹的影子，她突然意识到，骗子不止袁枫一个，还有苏腾禹。他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她的人生，就是被这样的骗子摧残。他们于心何忍？
    颓唐地坐在汽车上往成都赶去，花子桃的心情因为适才的发泄得到了些许的平静。一路上，花子桃的手机不停的顽固响起，漠然地看着重复打进来的号码，最后，她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任手机屏幕不停闪烁只要不聒耳就行。她实在不想接。
    此时，她想起了三年来她唯一的姐妹，玩起人间蒸发的李鸽。她这人大大咧咧的，该不会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这样揣测着，手机屏幕再次顽固地闪起。花子桃看着这个不肯罢休的号码，终于好奇疑惑地摁下了接听键。
    “花子桃吗？我是李鸽。”不等花子桃做任何反应，电话那头就急匆匆地开口道。
    惊喜铺天盖地，花子桃心情瞬间好转，她握着手机有些嗔怪地说到，“鸽子，你跑哪去了，哪也找不见你，真害怕你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在……”
    “子桃，你先听我说，我现在在北京。苏腾禹是不是走了？”李鸽不等花子桃说完便着急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半点寒暄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花子桃呆楞了片刻，才异常惊讶地问到。
    “我在医院查看我妈病例本时看到苏腾禹的病例本。刚开始我以为只是个巧合，后来，我抽空去病房看了看，没想到真的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个苏腾禹。”
    花子桃闻言，又是一楞。苏腾禹怎么去了北京？他去北京干嘛去了？他怎么又住院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她的脑中盘旋着，让她理不清头绪。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千万别和他发生感情。他是个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人，这次病的特别严重，根本吃不下去饭，反正是有今天没明日的人。你切记不要……”
    电话那头李鸽还在说着什么，花子桃听不见，她只知道在得知苏腾禹病情的瞬间，自己的心就像被抽空了一样难受。
    心脏移植？他竟然做过心脏移植？那他为什么还要冒着那么大的危险陪她玩过山车这样刺激的游戏？还要在大雨中将衣服披到她的肩上而不顾自己的衣着单薄？他难道不知道，一次小小的感冒或其他小小的疏忽，他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
    此时此刻，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苏腾禹，她不计较他的不辞而别，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她只想在他难受痛苦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她已经失去了袁枫，她不想再次失去苏腾禹。
    花子桃颤微微地将手机搁到耳旁，她想问李鸽他在哪家医院，可是，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传入花子桃耳朵的仅是那头嘟嘟嘟的忙音。花子桃慌乱地将电话回拨过去，可是，任她拨过去多少次，手机再也没人接起。
    到了成都，花子桃在一番纠结的思想争斗中改变了路线。她要去北京！
    这个城市，让她和袁枫的美好爱情开花，也是这个城市，在她们爱情结果的时候将一切埋葬。她逃避，她惧怕，可是，这次，她一定要回去，而且要悄无声息地回去。
    晚上，花子桃一脸憔悴地出现在北京机场里。许是因为这是个对她来说格外特殊的城市，花子桃特意戴上了她那副黑色的足以挡住半边脸的墨镜。过往的行人看不到她的眼，自然看不到她的心情，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的再次来到，她的眼里还是挡不住的满满全是难言的悲伤和胆怯。
    “子桃，花子桃。是你吗？”
    身后传来男人急切的呼喊声。
    花子桃害怕遇到熟人，害怕熟人让她想起北京伤心的过往。可是越是害怕，事情来的就越是迅速。她佯装没有听见，快步朝出口走去。谁知男人不肯作罢，竟然紧赶几步追了过来，并顺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娄俊逸？”花子桃看着眼前的男人迟疑地喊到。
    “是我，没错。”娄俊逸深邃的眼眸无比痛心地看着花子桃。他知道她要逃，可是，他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糊涂的将她弄丢。
    “想不到还是遇见了。”花子桃摘下眼镜牵起嘴角难过地笑笑，怕眼泪不经意流出，她刻意将脸别向其他地方。苏氏酒店里，她伤心地逃过一次，可是这次，却是怎么都逃不过了。
    “这些年你都跑到哪去了？我和田欣用尽我们所有的关系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辞而别，对我们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娄骏逸紧紧地抓着花子桃的胳膊，语气有些激动，眼圈也在一番控诉后红了起来。
    胳膊被攥的生疼，花子桃没有说话，泪水却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从机场出来，阵阵寒风呼呼刮过。花子桃抱着胳膊看着行人温暖的武装才知道自己的衣着在寒意渐浓的北京是多么的美丽冻人。娄俊逸似乎察觉到这点，他脱下衣服不由分说地把它披到花子桃的肩上。花子桃看看娄俊逸，没有拒绝。她已经习惯了他对她的好。
    花子桃被娄俊逸强行带回了他家。坐在熟悉的沙发上，看着娄俊逸在她熟悉的厨房里忙东忙西，尽管屋里摆设一如从前，花子桃仍然倍感沧桑。
    “简单的蛋炒饭，不要嫌弃。”娄俊逸将盘子放到花子桃面前，微笑地看着她。
    “谢谢。”花子桃客气的接过盘子，拿着餐具却是迟迟不肯动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合胃口？”娄俊逸担心地问到。
    “不是。我想向你打听个人。”花子桃迟疑地说出口。
    “叫什么名字？”娄俊逸看着她，难掩几分惊讶。
    “苏腾禹。”花子桃将一勺米饭放进嘴里，轻轻地说道。
    “苏腾禹？”娄俊逸慢慢地重复了这个名字后，很快果断地摇了摇头。而后，又试探着问到，“他是你的男朋友？或者，你们是其他的什么关系？”
    “只是朋友。”花子桃违心地答道。
    花子桃不擅说谎。她的脸部表情早已出卖了自己。娄俊逸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头略有些明白一二。他隐约感觉到，苏腾禹对于花子桃是个很重要的人。意识到这点，娄俊逸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说到，他只是对她好，与她对谁好无关。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是强求不来的。
    “吃完了，先好好睡一觉。我回房还有些公事需要处理，有需要苏腾禹的什么消息，我明天再帮你打听打听。”娄俊逸掩饰住心里的失落，看了眼略有些拘谨的花子桃，借故起身走向自己的书房。
    “恩。谢谢。你也早点休息吧。”不明就里的花子桃含笑点头。
    没有人谈袁枫，也没有人谈过去，花子桃和娄俊逸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尽量客气礼貌地对待彼此。这种感觉，让花子桃心里很不是滋味。时间真的很无情，它改变了太多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在曾经，他们都视若珍宝。
    可是，花子桃从来都不曾认真读过娄俊逸的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躺在床上，花子桃辗转反侧。她现在的心里明显有些失衡。忽略掉和娄骏逸久别重逢的客气和拘谨，她在意回到充满她和袁枫回忆的城市，可是，她更在意在这个城市能不能找到苏腾禹。她有些不甘心，苏腾禹给她的一个月抵过袁枫和她心心相惜的五年以及和娄俊逸朝夕相处的四年。然而，情感的发展，她控制不了。
    心里头隐隐的又开始惆怅起，如何能尽快找到苏腾禹所在的医院，如何能尽快见到苏腾禹。花子桃确实有些心急如焚了。
    找出今天李鸽打过来的电话再次拨过去，电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人接。花子桃失望地把手机扔到一边正欲睡觉，铃铃的声音竟然响起。
    花子桃一个激灵拿起手机。
    屏幕上，凌晨一点四十，苏腾禹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