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剑雨情

  定陶王凤兮的威名，太医正是早有耳闻的，如今忽听凤兮这样厉声如雷的喝问，条件反射的扑通跪倒在地，叩首说：“王爷息怒，王妃只是刚刚有些受惊了，微臣开些药给王妃服了，就会无事的。”
  听得如此，凤兮袖口下捏紧的拳头才慢慢的松了下来，叹一口气跪倒在皇上身前，面含悲戚：“儿臣没能警醒，以至深夜走水，惊扰了圣驾，请父皇降罪！”
  皇上一个眼神示意过去，李公公就一把将凤兮扶了起来。转首对李公公说：“可查了，是什么原因走的水？”
  李公公看了一眼凤兮，若有所思地说：“老奴该死。”
  皇上微一沉吟才道：“大火已去，凤兮随我去朝阳殿议事，其他人各自回宫，散了吧！”
  
  朝阳大殿上灯光灼灼，恍若白昼，皇上凝视了凤兮许久问道：“皇儿，以为是何原因起火？”
  凤兮道：“许是春日夜里风大，吹打了烛台，宫人们一时没有注意也是未可知的。”
  皇上又道：“那刚才朕询问李德怀，走水原因时，你为何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凤兮噗通一声跪倒：“父皇恕罪，儿臣，儿臣惶恐……”
  皇上叹一口气：“你刚一回宫就发生这样的大事，说是巧合却特让人难以相信，你若是有什么要紧的发现，只管向朕禀明，切不可有什么顾忌。”
  凤兮叩首：陈谢父皇恩。
  皇上虽觉事有蹊跷，见闻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只有等李公公慢慢查证了。
  却不知凤兮心中其实早已另有计较，不论这场火是天意还是人为，也不论他是何人所为都不重要了，因为当皇上问他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只想到了太子一人。他心中暗笑，既然今日的太子已是有名无实了，索性还是让他连那虚名也不要了吧。当然就算是谣言也要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才能变成真正的铁证如山不可倒。
  凤兮总是很会利用时机的，这次的大火也不例外，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还在昏迷的冰魄。
  当他紧步赶回皇上重新为他夫妻三人安排的寝殿凤栖阁时，他心中仅剩的这一点担心也没有了，远远他就看见冰魄已经醒来，与秋水无心相视无言的对坐在床畔。
  寝殿里静悄悄的，秋水无心和冰魄似乎谁也没有发现凤兮回来了，只有宫灯里的烛火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发出忽明忽暗的灯光来。
  斑驳的烛影洒落在她们姣好的面颊上，甚是婆娑可爱流光飞影间形成了一幅让人不忍打破的岁月静好的画卷。
  过了好半响，凤兮才忍不住轻咳一声，走了过去。冰魄只不言不语的看着他，秋水无心却是对他柔柔一笑：“王爷，妹妹已经醒了，可是想来受到了惊吓还是不大愿意说话，你就好好的陪着她吧。无心先退下了。”
  凤兮道：“这一夜，你也受了许多辛苦和委屈快回房歇息去吧，待她好一点，我再去看你！”
  秋水无心仪态轻柔的将冰魄与凤兮的房门关上了，盈盈一笑就走了出去，除了她自己世界上谁也不知道，她此寂寞潦倒的心情，在她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仿佛她心中有一扇门也吱呀一声重重的闭合了。
  寂寞如同天上的星星，无论多么卖力地向世人闪烁着她璀璨的光华，却也只能是人间春色的末路之人，无论爱与不爱，我们的世界里能有的永远也只是我们自己。
  
☆、第三十一章   迷离泪  （二）
  凤兮坐至冰魄的床畔，拉了她的手柔声说：“还好你没事！还好你醒了过来！”他显然没想到，冰魄会主动靠过来，亲了他一下。
  冰魄的唇是很柔软的，带着春夜里特有的沁凉，却让凤兮的心里忍不住的生出一种很微妙的变化，像是一只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攻击性的兽，安静乖巧的静坐在冰魄的面前，他白皙的面上微微的泛起一丝酡红，他才知道原来好男人大丈夫也是会不好意思的，虽然已是老夫老妻，但这还是冰魄第一次主动亲吻他，毫无征兆的她就那么的亲吻了他，虽然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足以让凤兮身体里所有的灵魂都颤抖着燃烧起来。
  一瞬间，凤兮的面上混合了惊讶，欣喜，兴奋……混合了爱情里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纯澈的眼眸不断的释放出情思绵绵的光彩，一双粗糙的大手捧起了冰魄巴掌大的小脸蛋，定定的望着冰魄如水样清澈的双眸。
  四目相对间，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凤兮的眼睛一顺不顺的盯着冰魄的脸，他的身体也在不断的感受着冰魄指尖的冰凉和指尖滑过肌肤时身体细小的战栗，他似乎从未见过今夜这般妖娆的冰魄，痴笑着抬手摘去了冰魄发上唯一的银簪子，顿时乌云散鬓，黑发如瀑似墨地泻了下来，在凤兮的眼眸中流泻出数不清的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凤兮像个孩子似地用下巴抵着冰魄的肩窝来回的蹭着，口中喃喃道：“魄儿，你像个黑色的小妖精！”
  许是这一日太过劳累，凤兮的下巴长出了些微小的胡茬儿蹭在冰魄的肩窝上痒得很，冰魄忍不住的缩起了肩膀，可是越是这样却痒得越厉害了，她不断的娇笑着，娇喘吟吟的笑声让她不由自主得瑟缩着身子，竟是有点笑岔了气，她慢慢的坐直了身子，俯在凤兮柔耳边柔声说：“凤兮，你可记得我对你说过，你就是我爱情的师傅，你教给了我什么样的爱情今后我便会怎样去爱你？”
  冰魄每说一个字，凤兮的新都忍不住的颤动一下，他还能记得这话正是他们新婚那日冰魄对他说的。
  他扶起冰魄的身子望定了她的眼睛，他似乎能从冰魄的眼中感受到一种忽然间爆发的迅猛如火山迅疾如洪水的彭勃情意，只是那深情厚谊的背后又似乎还隐藏了另一种让他微微心悸的悲凉，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比这恐慌来得还毫无预兆的是冰魄突然而至的比狂风暴雨还猛烈的深情的拥吻，不似之前的蜻蜓点水，冰魄仿佛将她所有的力所能及的掏肝挖肺的爱情都融化在了这场深吻中。
  泪水好像是大雨滂沱的夜，凤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眼泪，只是当他感到冰魄的泪水不断的滴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时，他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他没有问冰魄为什么会流眼泪，只是不断地回应着冰魄的吻……
  泪水缠绵的流过他们的面颊，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他们如同曼陀罗花开般轻微而急躁的喘息声，似乎为了更加证明彼此的存在，冰魄忽然向一条水蛇一样蜿蜒着攀上了凤兮的身体，盈盈脉脉间，嘈嘈已切切。泪水已是冰凉，灵魂却是滚烫，滚烫着燃烧了世间所有的虚无，连冰魄的声音也在凤兮耳畔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凤兮，你费尽了心思寻找天下第一剑，那你可知它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字，情人剑，只是世界上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很少很少，而能死在情人剑下的人就更少了，你想知道她为什么叫‘情人剑’么？她是只有情人之间才可以用的剑，也是世界上最令人防不胜防的剑。也许也只有当我们的鲜血融合到一起的时候，我们才不会再有理由分开……”
  凤兮似乎听到了冰魄的话，又似乎没有听到，他只是用力地抱紧了冰魄，两个人的肢体紧紧的纠缠到了一起，他似乎能感受到有一种热流不断地从冰魄的身体里向自己传递过来，那热流每向前一寸他的身体就忍不住得瑟缩着疼痛一分，他的力气也就少一分，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冰魄。似乎有什么不断地从他的腰腹间向上洞穿着，疼痛从腹部一路蔓延至胸口，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疼痛中，他一口咬在了冰魄肩背上那个展翅欲飞的彩凤上，他似乎想起了某一日，某一夜，当他刚知道冰魄就是苍国的小公主时，他也是怨极了这条象征了冰魄身份的彩凤，发了狠的咬了冰魄肩膀一下，想到这儿，他牙齿间的力度又狠了狠，似乎他的腰间传来多少疼他也要把那疼送还给冰魄一样，他紧紧地咬着冰魄的肩头，空气间渐渐地弥漫着血的腥甜气息。
  而那只彩凤在点点血腥间仿似要涅槃再生一般，仍然不死不灭的绽放着发色彩斑斓的艳丽姿态。
  最后一波疼痛在凤兮心脏连续不断的痉挛中戛然而止，他似乎再也没有力气去咬那只凤凰了，只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冰魄的眼……
  凤兮眼中的意思，冰魄似乎懂得很多，又似乎什么也不懂，她只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很努力抬起自己薄凉的手指，轻轻地将自己的发与凤兮的结到了一起。
  凤兮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仍然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冰魄的眼睛，可是冰魄似乎能感受得到凤兮长长地睫毛似乎如蝶翼一般微微的闪了那么一下，哀凄的目光中似乎隐含了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何处是结局？何处是归路？
  月独静，他们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也在这皎皎的月色中暗沉了下去……
  
  月华如注，在进寝殿为凤兮二人巡夜的小宫女的一声尖叫声中，刚沉寂下来的凤栖阁再度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谁也没有发现鲜血已经化为长长的利剑，从冰魄的身体中穿梭而出直刺进凤兮的体内，人们能看到的也只是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莹白的身体，和落在他们身上如水的月光……仿佛在哪个睡眠人的梦中，如泣如诉的婉唱着一首没有结局的歌谣：“江山依旧，从此你不再是公主，我亦不为帝王……”
  夜露微重，不耐寒，闭门思过家中的太子似乎也感到了从宫中绵延而来的哀伤气氛，独自凝神站立在夜风里，不多时，只听得一阵急切切的脚步声远远地就传了过来，太子府的老管家，一路小跑的奔自太子面前：“太子爷，定陶王和新封的侧王妃刚刚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