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伤别离

看了看始终没有抬起眼皮的顾梵，终是再没有说话。
何泽洋松开黎昕的手，“少给我套近乎，不是把钥匙都还了吗？”
“我...”黎昕心虚，“我那是忘拿了。”脱口而出。
“忘拿了？那半夜自己走掉的原因？”
“我...”低下了头，“我早上有课，看你睡得死就没有喊你。”
何泽洋的眼角一动，看着她，其实，你的原因，我又怎么会不知，何必呢？“就那么大一张床，身边睡着一个不住翻身不停哼唧的人，我是怎样才能睡得太死？”
一句话，周围四人的同时抬起了头，黎昕的眸子闪烁着，果然其实他是知道的，顾梵顾眉周莞婉三人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又互相的看了看，顾梵的脸色瞬间就是一变。
“家属呢？”刚才的那个小护士从监护室里出来，出声喊道
几个的心都只是一滞，黎昕冲了上去，“我。”
“人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众人的心中俱是一喜，只是却是直到护士离开也没有人推开那扇门，黎昕浑身忍不住的颤抖，想起老人平时的冷漠，还有自己离开时决绝，望着那扇门脚下却是仿佛订了钉子般的，丝毫的挪不动脚步。
顾眉轻轻地推了下后背僵硬的顾梵，叹了口气，率先的推开了门，走了进去，顾梵也仿佛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迈开了腿，随着顾眉也走了进去。
黎昕隔着玻璃看到姑姑弯下腰，伸手抓住老人的手，那个男人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处，嘴角还是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记忆里尚且年轻的男人跪在老人的面前的场景再次的浮现了出来。抬起头来，恰巧看见周莞婉正要推门进去，眉头剧烈的跳动了下，黎昕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伸手抓住了把手，“你不能进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配走进这间屋子，只是你却是连资格都没有。
周莞婉的身子一滞，终是松开了手，退后到长椅上重新坐好。黎昕保持着抓门的姿势，没有了继续的动作，还是忍不住的颤抖着已经站在了门口，却就是将没有勇气去推开这扇门。
忽的感到身后一双有力的双手覆在了肩膀上，熟悉的气息，瞬间的安心，
一只手搭在黎昕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覆在黎昕的手上推开门，拥着黎昕就走了进去。
强烈的消毒水味伴着滴答滴答的心电感应器的声音迎面扑来，黎昕紧咬着下唇，却还是抵不住内心恐惧，伸手想要抓住何泽洋垂下来的手，却被对方牢牢地反抓在手中。
一步一步的缓缓地走进老人，“阿姨，你好点儿了吗？”顾眉少有的温柔的声音，一遍一遍的问着
老人的眼神迷惑的，目光涣散的。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发不出声音。七年来，最近竟是第一次的看见她这样无助脆弱的一面。
顾梵也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在床边蹲了下来，黎昕的角度恰巧看见他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已有些佝偻的背，眼皮跳了跳，心里还是仿佛被什么扎了下般的一紧。
“妈。”男人的声音一沉，沧桑的含着满满的伤痛。黎昕在男人的这一声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巴，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了下来，紧抓着何泽洋的手，站在顾梵的身后不敢上前。
“妈。”男人抓住了老人的手
老人的瞳孔在这一声中蓦地睁大，直直的盯着男人，身体忽的颤抖了起来，眼睛中含着愤怒，伤痛，和厌恶，仿佛使劲了全身力气般的甩开了男人的手
“畜生！你还我女儿！”沙哑，沧桑的声音，使人不寒而栗。说着扬起了毫无力道的手打在了男人的脸上。然后重重的跌在床上。
老人还在努力的坐起，想要继续的撕打着顾梵，顾眉扑上去一把的推开不知躲避的顾梵，一面想要努力地稳住失控的老人，一面后过头来对着黎昕和何泽洋喊道，“叫医生！”
“哈哈。”所有人都在这忽然的声音中愣住了，黎昕继续哈哈的笑着，清秀的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望着眼前凌乱的场景笑的悲哀。
声音一滞，黎昕挣开何泽洋的手，一步上前，“出去！”直视着一脸无措的男人，黎昕的声音凄厉，“滚出去！全部给我出去！”浓重的哭腔，歇斯底里。
顾眉见老人也在这个声音下停止了动作，放下了老人，走到顾梵的身边，扶起他，和他一起离开。何泽洋挑了挑眉毛，叹了口气，也跟着两人走了出去，在门口最后的看了她一眼，拉上了门。
黎昕缓缓地走到老人的床边，伏下头来，望着老人的镌刻般的脸泣不成声，老人抬起手来，覆在了黎昕的脸上，黎昕愣住转眼看见老人的眼角滚落下一滴浑浊的泪。
“哇。”的一声，黎昕的哭出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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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真相
房间里黎昕的哭声凄厉的，哀伤的，即使是隔着门也还是深深的刺进了门外站着的几个人是心里，顾梵努力的伸手扶住墙才稳住而来自己的身体，顾眉也紧紧的的闭上了眼睛，周莞晓一直仰着头看着天花板，眼神里也说不出的伤悲。何泽洋紧紧地攥着手指，额头上青筋暴跳的着，看着故作冷静的三人，心里说不出的愤怒，还是微微的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来，为什么人要有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却在几十年后，还要下一辈的来承受这其中的痛苦。
“里面是怎么回事？”一个医生匆匆的赶来，说着就推门就要走进去
“没事，我家女孩吓着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外婆了。”何泽洋伸手拦住了医生，还来不及开口，顾梵却是已经接口了，“我家女孩”顾梵说的顺口，何泽洋却是听的极其的刺耳。
医生向里面看了看，再转头看了安顾梵，“你家女孩，那老人就是你岳母？”
顾梵神色复杂还是点了点头，何泽洋却是再次的抽动了下嘴角。
“你跟我来。”医生神情凝重了起来，对着顾梵说道
众人的心均是一滞，顾梵看了看顾眉，随着医生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黎昕还在哇哇的大声的哭着，紧紧地抓住老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哭的极其的委屈。
老人大口的喘着气，刚才对着顾梵的一声嘶吼，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现在躺在床上紧皱着眉头，一只手用力的抓着黎昕，另一只手贴在黎昕的脸上，看着这酷似女儿的脸，沧桑一生的老人还是落下了浑浊的泪滴。
“昕儿。”老人的声音沙哑的，黎昕却是捂着嘴哭的更加厉害，七年来，从没有这一刻感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老人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声音微弱的，再次的叫了一声，“昕儿，”
黎昕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点头，“在，我在。”
“你到外面，把他叫进来。”黎昕疑惑的看着她，“你父亲，”老人看着黎昕幽幽的叹了口气。
黎昕一双眼睛通红的，看着老人的神色还是拉开了门。
顾梵才刚刚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神情沉重的让顾眉三人都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正要开口询问，黎昕却是忽的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顾梵，“叫你进去。”
顾梵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下，就走了进去，在老人的床头，弯下了腰，开口，“妈。”
老人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他却是再没有可刚才的失控，只是注视着他的身后，“都叫进来吧。”
老人的神色很是安详，顾梵的感到自己被一股不知名的悲哀和恐惧环绕着，医生的话还在自己的耳边萦绕着，“骨癌晚期，两年前，黎老太太就知道自己的病，只是她一直拒绝治疗...”揉了揉太阳穴，顾梵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情绪，再次的叫道，“妈。”
老人抬了抬手，算是应啦，顾梵的鼻子一酸，风雨了一生的男子，瞬间的鼻子也有些酸胀。
“把他们都叫进来吧。”老人再次出声，说完又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等到众人都齐刷刷的站在老的床前时，老人还是闭着眼睛，黎昕看着老人的虚弱的摸样，歪歪头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情绪，出声叫道，“外婆。”熟悉的人，生疏的称呼，黎昕的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老人在这一声中睁开了眼睛扫视了下房间里的众人，目光在周莞婉的身上停了下,还是悠悠的转看开去，对方则是只在这个眼神中紧张的想要抓住黎昕的手，却还是愣是忍住了。
黎昕默默地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忍不住的想要冷哼，只是嘴角却就是无法挑起，老人的做法却就是令自己感到一丝不安。
正自出神间，何泽洋在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示意她，以眼神示意她老人在招呼她，黎昕一步上前紧紧的握住了老人的手。
“昕儿，”室内静静地只有老人沙哑的声音，音虽轻却也是足够每个人听了个清晰。
感到老人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黎昕急忙点头道，“在，我在。”
老人的眼睛却是并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聚集在顾梵的身上，顾梵见状上前拉住了老人的另一只手，意外的老人竟是没有甩开他的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使劲力气般的爪着他的手，覆在了黎昕的手上。
三代人的手，在一刻叠在了一起，黎昕的条件反射的就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怎奈的看似虚弱的老人这时却是紧紧的抓住她的手，顾梵也在这一刻微微的颤抖着，忍不住的眼圈发红，这时自己的女儿，唯一的孩子，二十年来竟是第一次的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