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小蝉

17 两木头与两美人


云蝉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半夜。天可怜见的,烟花没看到多少,下树倒下了个惊心动魄。
    她在自己的房门前站定,思前想后,终是吐出了一口气,抬腿朝着隔壁房间走了一步,正打算迈第二步,旁边阴影处忽然蹿出了个人来,她连惊叫都来不及,就被那人推进了自己屋里。
    踉跄了两下,云蝉总算看清来人,诧异道:“千钧?你干嘛?”
    千钧反手锁上门,抬脸就控诉:“你家那个果然是混蛋。”
    虽然这话云蝉自己也常说,但是从别人的口里听见怎么这么让人不爽呢?
    云蝉刚要撇嘴,忽然注意到千钧披头散发的样子,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个混蛋抢了你送我的簪子,还叫我用这个。”千钧举起一根树枝,气愤得直发抖。
    “呃……”云蝉顿时心虚,立马附和道,“他神经病,从小就喜欢抢别人东西的,你以后躲远点儿就是了。”
    千钧也有些后怕:“真是神经病,他还想杀我呢。”
    云蝉皱眉:“死夏意虽然是混蛋了点,但是要杀你还不至于吧。”
    “真的,我绝对感受到杀意了!”千钧哆嗦了一下,复又怀疑,“你那簪子很值钱?他为什么要抢?”
    “……都说了他有毛病的嘛。”云蝉搪塞,急急地从包袱里翻出一条新的丝绸发带,然后拉过千钧就开始给她绑头发。
    从未和师傅以外的人有过这么亲昵的接触,被按在梳妆台前的千钧一怔之下,心里觉得暖暖的,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必须要说的:“总之我讨厌那个夏庄主,他太危险了,相比之下还是楼孤雁好多了,丑丫头,你还是跟楼孤雁在一起吧,顺便气死你那个未婚夫!”
    为什么变成了是千钧在撮合她和喽啰了啊。
    “看来千钧你也看不上他了。”云蝉叹气,将手里的丝绸发带绕了几个圈后打上一个结。那丝绸发带光润华丽,与美人滑顺乌黑的长发实在是说不出的相配。
    云蝉欣赏了美人一会儿,感慨:“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楼孤雁他多好看啊。”多养眼的两人,怎么就互相看不上呢。
    千钧照照镜子,随口说道:“他很好看吗?我觉得一般般啊。气质过于温润了些,太爱笑了些。”
    姑娘你眼睛真是长头顶上的!云蝉嘟囔:“那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你的眼了。”
    “我要求也没那么高啦。”千钧捧着镜子开始出神,“要正经一点的,君子一点的,剑法也要好。嗯,古板一些也可以,调戏起来会脸红也很可爱啊。”
    听描述怎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云蝉思忖,好像她认识的人里就有这么一号人?想了一会儿,她终于兴高采烈地开口:“那个源清派……”
    千钧忽然挥手打断她:“太晚了,我回去了。丑丫头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美人瞬间离去的身影,云蝉呐呐地补完后面半句话:“……的沈耀好像符合你的要求。”
    千钧一走,房里就空寂了下来,那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也退下去了。云蝉滚倒在床上又缩起了脑袋。还是等明天早上再找大混蛋和好吧。
    一夜辗转反侧。
    终于等到清晨鸟鸣声起,云大小姐砰地推开门就跑到隔壁拍门:“死夏意是我,开门!”
    门很快地就开了,走出来的却是客栈的小二,客客气气道:“这房里的客人昨晚就走啦。小的是来收拾房间的。”
    “走了?”云蝉的手僵在门上,心渐渐又沉了下去。
    隔壁房的千钧听到声响探出了脑袋:“丑丫头怎么啦?”
    云蝉失落地呆站在门口。
    走了就走了吧,只不过是恢复到原计划而已,接下来她便跟着千钧混,才不要大混蛋管,可是鼻子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死夏意走了。”
    千钧闻言大乐,飞快地跑到她身边:“走了最好。你可以直接去和楼孤雁浪迹天涯了嘛。”说完,拽过她就往楼溇房间走。
    一旁还杵着的小二适时地插嘴:“若是两位姑娘要找梅院一号房的那位姓楼的客人,他昨晚也走了。”
    又来同时不告而别?
    只不过这次解药已经给了,云蝉就懒得多管,她转脸看千钧:“我跟你混。”
    千钧头疼嫌弃:“我是要去找如意郎君,很忙的,带着你个拖油瓶做什么?”
    “当你的陪衬啊。”
    “……”
    ---
    介于骑马不能显示美人曼妙的身姿,千钧坚持徒步。徒步没意见,可是能不能走着走着就飘啊!知道美人你的轻功出神入化,也不要这么显摆吧。
    可怜的云蝉在千钧身后追得气喘吁吁,跟都跟不上。
    眼看天黑也没走到下一个镇,千钧也没耐心了:“丑丫头你好没用啊。等到了下一个镇还是给你搞匹马吧。”
    “我骑马了,你呢?”
    “我徒步也跟得上。”
    云蝉泪目,喘着气羡慕:“你的轻功这么厉害?”
    “当然,本门轻功天下第一。”千钧单手叉腰一撩长发,“你要学吗?”
    云蝉愣:“你教我?”
    武林中各门各派一招一式均不会轻易地外传,尤其是这么绝世的轻功,怎么有人这么大方随随便便教给外人?
    千钧却以为她是怕学不会,安慰道:“放心啦。本门的轻功叫做‘莲步生花’,是专为女子所创,不难学的。而且轻灵无比,练好了还能踏水而行呢。”说完抬头看看天色,估计今晚左右是要露宿了,她索性又道,“不如现在就开始学吧。”
    云蝉再次感动:“千钧,你真好呢。”
    “只是发带的回礼啦。”
    云蝉连忙摆手:“那根发带可没这么值钱。”
    谁说的,这发带可比什么武功典籍都值钱多了。千钧咳了一声:“还不是丑丫头你走得实在太慢,我可不要带个累赘。别啰嗦了,快学啦。”
    “哦。”
    然而三盏茶之后,千钧就后悔了。
    “心法都念给你听了三遍了三遍了,怎么还是记不住。”
    “才三遍啊,那么长的一串,再来三十遍还差不多。”
    “……算了,不管心法了,先来练步法。”
    “哦。”
    又过了三盏茶。
    “不就是将六十四卦按顺位走一遍,走的时候再带点飘逸再带点袅娜再自由发挥一下而已,你怎么这么笨!”
    云蝉苦着脸:“我还是明天买匹马骑吧。”
    千钧抬脚就踢她:“不许,快再练一遍看看。功夫这么差,你要怎么在江湖上自保。”
    云蝉无奈,只好扭着腰又走了两步,忽然被千钧一把拎了起来。
    泪,轻功好了不起啊,一个个都喜欢把人拎来拎去。
    千钧带着她躲在树后,严肃:“有人来了。”
    果然很快有马蹄声接近。
    两个女人悄悄从树后探出脑袋观望。天色已黑,荒郊野外,隐约可见四个人带着腾腾杀气策马而来。快接近的时候,其中一人忽然凌空而起,与另三个人斗成一团。
    云蝉瞪大了眼睛,怎么还是沈耀和那拨黄衣人,竟然还没打完?
    很快又有一个黄衣人被结果掉,余下的两人见状发了狂,攻势越来越狠。
    千钧观望了一会儿,转头问云蝉:“源清派救过你的吧,你要不要去救他?”
    云蝉大手一挥:“没事,他可是英雄会的魁首,对付区区这几个人,你以为还需要旁人出手……”
    她话还未说完,前方的沈耀忽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么不给面子?云蝉冷汗。
    其中一个黄衣人站在倒地的沈耀面前哈哈大笑:“你这几日杀了我这么多兄弟,我就等这一刻。还道你当着防得滴水不漏,最后关头也还是大意了。源清派的小子,软筋散的滋味如何?”
    沈耀撑剑跪地,不发一言。
    树后的云蝉立马缩回了脑袋,低声问道:“那个,千钧,你打得过他们吗?”
    “好吧,既然丑丫头你要我救,那我就去救吧。”最后那个“救”字还未说完,千钧已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喂喂等等,我只问你打不打得过他们,哪句话说要你去救了啊你回来啊啊啊。
    黄衣人正要挥剑落下,忽然听到空中飕飕作响。有暗器射来,两个黄衣人立刻旋身躲开,惊疑不定地转头望去,却看见一个美丽惊人的女子立于树上,手中抛着石子。
    沈耀失了力气,本以为必死无疑,哪想到这妖女会突然冒出来。他大感意外,竟然也怔住了。
    一个黄衣人打量了下千钧,见她貌美,便以为是沈耀的同门,问道:“芙蓉仙子?”
    千钧立刻怒目,不假思索便挥手将手中石子全数掷出:“我长得哪里像谭诗瑶那个丑八怪了!?”
    她的暗器功夫极佳,虽是以石子做暗器,但对准的都是敌方要害,两黄衣人不得已被逼得退开沈耀身边几步。
    可是好不容易才设计成功了沈耀,对方如何甘心白白放过这个机会,眼见千钧暗器功夫虽然好,但也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女子不足为惧。两个人当下对望一眼,瞬间一人袭向沈耀,另一人向千钧欺身上来。
    千钧轻功卓越,一升一落间便已避开了来人闪身到沈耀跟前,她挥环挡住另一个人的剑,语气有些急:“木头,怎么不跑?”
    沈耀神色复杂:“你走。”
    黄衣人冷笑:“那小子中了爷爷的软筋散,动不了了。小娘子长这么标致,杀了可惜,不如跟爷爷去了。”
    千钧大怒:“丑东西!姑奶奶也是你们能轻薄的!”当下转守为攻,毫不客气地挥掌出去。
    云蝉在树后看得心惊胆战,可又怕自己出去真的只能拖后腿,一时想不出办法,只慌张地转头四处张望,期望着青麒青蛛青鲛青狸或者某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忽然耳边响起千钧一声尖叫,云蝉连忙回头,惊骇地看见千钧被刺伤了肩头,血流不止。
    飞云堡的女儿,就算明知是一死也不能不讲江湖义气。云蝉再不犹豫,立刻抽出随身的短剑冲上前,一招“行云流水”就递了过去。剑法本身虽然精湛,云蝉使得也算是熟门熟路,但她内力浅薄,又从未真刀真枪临阵对敌,奇迹到底没有发生。
    被袭之人轻而易举地躲开,回手就震飞了云蝉手里的剑,随后毫不犹豫地一剑朝她颈间刺去。
    以自己的身手这下绝对避不开。云蝉心脏狂跳,本能地闭眼。
    耳边似有一声叹息拂过,她忽然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紧接着听到了黄衣人的闷哼声。
    云蝉战战兢兢地睁眼,只见两个黄衣人皆已倒地死去。她立刻回头看向救她的人,嘴里喜道:“死……”
    四目相触,后面的两字被云蝉硬生生吞回了肚里,喜悦变成了意外,她瞪眼:“喽啰?”
    楼溇放开云蝉,抬手自然地摸摸她的脑袋,笑了:“明明这么胆小,还要跳出来救人。该说你是有骨气,还是太笨?”
    云蝉难得地没有反驳,乖乖知恩图报:“谢谢。”
    似乎是不喜欢她这么客气,楼溇继续激她:“还能动,这次倒没吓得四肢发僵了。”
    云蝉果然恼怒:“本姑娘什么时候被吓得不能动过。”她拍开楼溇的手,转身就要去看千钧,却见千钧美人捂着肩头的伤,朝着沈耀走了过去。
    走到了沈耀跟前,千钧弯腰似是要扶他起来,没想到对方却侧头避开,冷冷道:“不必使计了,我不会给你这妖女英雄令的。”
    千钧一愣,随即气得跳脚:“英雄令?对,我是要拿你的英雄令。你以为以你现在的模样能挡得住我?”说罢气哼哼地伸手往他身上探去。
    沈耀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举,忽然手腕一抬就利落地出剑。千钧毫无防备,大惊之下飞速地闪开,却仍是被削落了一撮头发。
    千钧爱美,立刻气得哭了:“你……你!”
    才哭了两下,一根轻飘飘的带子落到了地上,原来竟是云蝉送她的发带也被削断了。千钧简直吐血,伤心地捧起发带,哇地一声哭得更惨。
    沈耀完全没料到这妖女会有这样的反应,倘若她要杀要打他倒还能从容应对,可眼下这副样子,他反倒觉得手足无措起来。
    云蝉跑了上去抱住千钧,冲沈耀怒道:“她刚刚出来救了你你没看见吗,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一旁的楼溇忽然冷哼:“好像某人也常常做恩将仇报的事啊。”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云蝉瞪他。本姑娘教训人呢你来捣什么乱啊!
    沈耀看看千钧,又看看云蝉,犹豫道:“云姑娘,她、她是……”
    “她是妖女嘛,可是她救了你。”
    千钧原本哭得伤心,听到这话仍是恨恨地吼了一句:“我才不是要救他,我是要他的英雄令。”
    云蝉倒塌:“你怎么这么别扭的啦。”
    千钧抽抽鼻子反驳:“你有资格说我吗。”
    我怎么没资格啦我才不别扭!云蝉火大地抓过沈耀的肩凶神恶煞道:“你不许欺负千钧!”
    好凶,多日不见云姑娘还是这么凶啊。
    沈耀一抖,不自觉就点头。
    楼溇上前,不动声色地掰开云蝉搭在沈耀肩上的手,询问道:“沈兄是中了软筋散?”
    “惭愧,是在下一时不慎。”沈耀撑剑想要起身,“楼大侠,这次多谢你出手相助。”
    云蝉立刻嚷道:“喂,你是不是少谢了两个人。”
    沈耀闻言,费力地看向两个女人,思量再三后终于做双手抱拳状,眼见那“谢”字就要说出口了,他竟然身体一晃,倒了。
    晕得这么巧?该不是故意的吧。
    云蝉怀疑地就想凑上前查看,却被楼溇一把拎开。认命地扛起沈耀,楼溇苦笑:“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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