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小蝉

35 小蝉,加油。


    :/青图教地宫之中,气氛有些沉。左护法率先发出责难:“青麒,这次要不是你自私放了云小姐,我教覆灭武林正道的大计怎么会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青麒的神色晦暗不明,“给大家得到了如此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你们该感谢我才是。”
    左护法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左护法是想不到还是不敢想?”青麒终于发出一声高亢的嘲讽声,“教主现在重伤昏迷,我们若想要摆脱红露的控制,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吗?”
    闻言,底下几个黄衣人面面相觑。
    如今教主重伤之下毫无反抗之力,趁此机会威逼出红露的解药确实可行。可是想到万一失败的下场……地宫大殿里沉默了下来,没有人反驳,却也没有人敢接话。
    青麒冷哼:“你们难道想一辈子受红露的控制?现在云大小姐也在我们手里,还怕教主不给解药?”
    底下总算起了一些骚动。这个提议的诱惑太大,谁也不想再过这种时时性命受制的日子,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一丝狠色。
    ---
    云蝉睁开眼,入目是一间昏暗的房间。这地方她来过一次,记得是烟山底下的地宫。脑袋里有些空,她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失去意识前的情景很快一幕幕在她脑中回放了出来。
    南海派正厅,各大派掌门中毒,墨阁与青图教激战。
    夏意倒在了她的身上,场内形势逆转,魔教中再没有第二个人是楼溇的敌手。
    青图教两位护法当机立断,决定带着教主撤走。
    只是夏意虽然昏死了过去,握着她的手却是紧紧的,怎么都掰不开。左护法曾一度想砍下她的手算了,但似乎又对刚刚教主舍身护住她的一幕心有余悸,最终只好将她点穴打包一起带走。
    而她也没有反抗。
    撤走的路上又死了很多人,青图教带着的人手几乎是牺牲了大半,才摆脱墨阁的追击。夏意在途中清醒了几次,却只松开了她的手,附在她耳边嘶哑着声音说:“……小蝉……快……走。”
    记忆到这里中断,云蝉彻底清醒了过来,想起身寻找夏意,却发现自己穴道还没有解,全身动弹不了。
    门被推开,有脚步声走近,云蝉抬眼,看见来人是金甲。
    金甲站在她的床前犹豫片刻,还是解开了她的哑穴。
    “夏意呢?”像是很久没沾水了,云蝉的声音有些哑。
    金甲只回了一句:“还活着。”
    云蝉便不说话了。
    看了她半晌也看不出她眼里的情绪,金甲深吸一口气,脸上似有歉意:“我也是想活命,得罪了。”说完,伸手想要抱起她。
    想起在路上夏意曾叫她快走的话,云蝉立刻反应过来:“你们想叛变?”
    金甲不答,打横抱起她就要出门。
    云蝉镇定:“帮我解穴,我自己走。”见金甲不愿,她又补充了一句,“他在这里,我不会跑。”
    ---
    地宫的房间全部大同小异。西南角一间稍大的石室便是教主的房间。此时石室的大门敞开,夏意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伤口只草草止了血,包扎的绷带被染得鲜红,看上去触目惊心。室内已经站了十几个黄衣人,青麒和左右两位护法也在。
    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紧张,直到见到金甲带了云蝉过来,才露出一丝放松。
    左右护法又再望了一眼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夏意。介于平日里教主的积威,两位护法到底是有所顾忌,就算重伤也不敢动他。不过如今云大小姐这个筹码在手上,众人胆子大了许多,有人提议:“先去锁了他的琵琶骨,断了他手筋脚筋,再慢慢拷问红露的解药。”
    这样做比较保险,所有人都点头同意。只是,谁来动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一个人动的。
    青麒嘲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们还怕什么?现在就算想退缩,也已经晚了。”
    左护法冷哼:“既然如此,你去动手。”
    听出他们叛变的目的,云蝉平静地开口:“他已经伤及心脉,再折腾说不定就会没命,到时候你们什么也问不出。”说着,她淡淡扫视众人一眼,“要用刑逼问解药的话,对我用也是一样的。”
    对云蝉用刑,压力自然要小很多,而且用她来威胁的效果更好。右护法立刻道:“去把教主弄醒……”
    门外却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一个人来:“启禀护法,墨阁和各大派的人杀上烟山来了!”
    室内的众人立刻神色大变。
    “该死,上当了。墨阁中途放弃追击是假,暗中跟着我们,摸到我教的老巢才是真!”
    “看来南海派那个姓历的老家伙也还是投靠了白道,把各大派的毒都解了!”
    先前一战教中的人手已经死伤许多,此时根本没有什么余力来对付白道的攻击,何况现在教主又垂死,又有谁能出去对抗楼溇?
    左护法不再犹豫:“快把红露的解药问出来,然后撤走。”
    青麒很快上前,将床上还在昏迷的夏意扯了起来。旁边立刻有人端着一盆冷水朝他泼下,再用一枚钢针狠狠钉入了他的手掌,夏意闷哼一声,在剧痛之下转醒。
    金甲持剑抵在云蝉脖子上,声音有些抖:“教、教主,把红露的解药交出来。”
    “没用的东西,抖什么!”右护法一脚踹开金甲,手掌覆上云蝉的天灵盖,“教主,我们也是想求生,只要你将红露的解药交出来,属下必定不会为难你们。”
    夏意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只手被钉在床板上,血沿着床沿蔓延到地上,不知道还有多少血可以流。云蝉垂下眼,不忍再看。
    夏意的眼里渐渐有了焦距,沉声道:“放了她。”
    右护法急道:“解药。”
    夏意将目光移向石室东面一角,低哑着声音道:“左起第二个架子,将八卦图上坤位……移到乾位……”似乎只说一句话也耗尽了他的力气,夏意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才继续道,“暗格……里有解药的配方……”
    给的这么爽快?左右护法对望一眼,有些迟疑。
    然而眼下的情形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白道就在外面包围过来,情势刻不容缓,很快有一个人按捺不住率先跑向架子,果然找到一副八卦图。那人欣喜,立刻转动图案。
    乾坤颠倒,预想中的暗格却并没有出现。那人转身刚要质问,突然听得一声巨响,众人转头一看,骇然发现石室门口处的巨石门板轰然落下。
    知道上当,那人焦急地再次转动八卦图,石门却一丝反应也没有。
    教主难道是想将所有人都困死在这石室里?左护法惊怒,指着夏意:“你……”话未说完,地面发生震动,顶上有石子泥土梁板纷纷落下,整间石室竟是有崩塌之象。
    夏意苍白的脸上勾出一丝笑:“交出解药,你们真的会放过我?反正交不交都是死,那我为什么要给你们,不如大家一起死。”
    右护法狠狠捏住云蝉的脖子,双眼暴突,吼道:“这女人的命你也不顾了?”
    夏意又咳出一口血,他看也不看云蝉一眼,冷漠道:“她捅了我一刀,我还顾她做什么?还是让她也一起来陪我到地府作伴的好。”
    一块石头落下,重重砸上了夏意被钉在床边的手,他一声不吭,似是没力气躲闪,又似是昏了过去。
    石室里崩塌地越来越严重,沙砾不住得抖落,视野很快被搅得一片昏暗模糊。众人终于惊慌,右护法恨恨丢开云蝉,高声道:“快,找出口。”
    云蝉得了自由,立刻朝着半死不活的夏意跑过去,石室里晃动得厉害,不断有瓦砾石板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好不容易走到了他身边,然后用身体遮住他。
    料定了她会过来,夏意睁开眼,声音微弱:“小蝉,到我怀里来。”
    云蝉摇头,固执又小心地张开双臂笼罩着他,不让他被瓦砾砸到。
    “乖,到我怀里来,帮我拔了这钉子。”
    云蝉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她飞快望一眼周围,只见石室里沙尘飞扬,已经什么也看不清。她立刻俯身握住那枚钢钉,可是钉子钉在肉里太深太深,她的手忍不住抖得厉害。
    夏意强撑着微微坐起了一些身子,用没受伤的一只手将她圈在怀里护住,鼓励道:“没事,你拔吧,不痛的。”
    混乱中青麒忽然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大喝:“他们想逃!”
    摇动的地面和落下的瓦砾阻滞了青麒冲过来的脚步。形势危急,云蝉一狠心,手上猛然用力拔出钢钉,然后几乎在同时,夏意用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拍开床板上的一处凸起,地面瞬间裂开,将两人吸了进去。
    两人刚摔入地洞,就听啪地一声,头顶上的石板已经被合上锁死了。看来青麒没来得及追上,云蝉不禁呼出了一口气,夏意却吃力地拉着她:“快走。”
    他们刚刚所在的石室已经是属于建在地底下的了,而现在跌落的这处机关则是设在地底的更底下一层。现在上面一层在崩塌,下面这层自然也撑不了多久,同样震荡得厉害。
    夏意靠在云蝉身上:“崩塌的只是地宫西南角,我们朝东边走。”
    没想到这更底下的一层也是建得蜿蜿蜒蜒,还有许多岔道和机关,云蝉扶着夏意,照着他的示意走了许久。果然越往东走,地面越平静。
    感觉到身旁的人体温越来越凉,云蝉停了下来,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好。”
    云蝉扶着他坐下。地下黑暗,完全看不清他的状况,云蝉只察觉到他的脉搏越来越弱,忍不住忧心道:“还要多久到出口?”
    “不能出去。”夏意声音很轻,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刚刚石室里困住的并不是青图教全部人手,还有……几个部的人并没在场。”
    云蝉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这个情况,那些剩下的人恐怕也起了叛变的心思。何况不止是青图教的人,还有白道的人也在外面。如果出去,没有人会放过夏意。
    两人再次静了下来。又坐了一会儿,云蝉才觉得这深层的地下冷得厉害。她小心地抱住夏意,想传点暖意给他,却不料手臂上蓦地一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一般。
    是她中的沧澜之毒发作了。
    明明到了绝路,云蝉却忽然感到很安心。她忍着痛不吭声,静静伏在夏意身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和他在丹溪坡看星星的日子,也是这般静谧美好。
    良久,夏意低低地唤她:“小蝉。”
    “嗯?”
    “你恨我吗?”
    “为什么呢。”
    “八岁时……你抱回来的那只灰兔子……其实也是我放走的。”
    云蝉不屑:“我早就知道了啊,你以为你做的很隐蔽吗?”
    “九岁那年,你推我掉进猎户的洞里……其实我早就爬上去了。”夏意慢慢地回忆着,连微弱的声音里也带上几分愉快,“后来……为了吓你,我在庄里躲了三天。等你带着人来找……我又偷偷溜进洞里装死。”
    手臂上越来越痛,云蝉哼了一声,掩盖住痛意:“下次你掉进洞里饿死,我都不会再来管你了。”
    夏意虚弱地笑了一下:“霁月……我本可以救她,但我没有去救,还让青麒……去杀她。”
    云蝉一怔,沉默下来。
    夏意却继续缓缓道:“还有很多很多事……我都骗了你……小蝉,你能原谅我吗?”
    眼里有些涩,云蝉轻声道:“我不能原谅你。”
    “这样啊。”夏意喃喃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手臂痛得几乎要麻痹了半边身子,云蝉动了动,努力靠近了他:“可是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我们对月亮发过誓的,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分开……”
    越来越痛,她几乎快没有了说话的力气:“死夏意,我们在一起,是生是死都在一起。”
    夏意沉默许久,回抱住她:“好。”
    意识都疼得有些模糊了,云蝉轻声道:“死夏意,我先睡一会儿。”
    “好。”
    这一次,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分开了吧。云蝉噙着笑,安心伏在他怀里。
    ---
    在黑暗的地底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云蝉迷迷糊糊地被痛醒了几次又再昏睡,直到感受到一束刺眼的阳光照在了脸上,她才挣扎着睁开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不在刚刚的那处地方,夏意抱着她,掀开石板的一处缝,阳光就是从那里射了进来,映衬出他白得吓人的脸色。
    云蝉有些心慌:“死夏意,你在干什么?”
    夏意似乎在凝神倾听什么,隔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各大派就在上面搜人,有他们在,你就安全了。”
    “那你呢?你会被杀的。”云蝉慌得想抱住他,却发现自己身体被点了穴动不了,只能哀求道,“不要出去了。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我陪你,我们死在一起。”
    “青图教剩下几部的人马上会搜到这里。”夏意轻轻抚上她的脸,“小蝉,我死有余辜,可是你要活下去。”
    掀开石板,夏意积聚了好一会儿体力,才吃力地将云蝉带了出来。外面是一侧狭窄的峡谷,一袭白衣的楼溇正在峡谷对面搜寻,冷不丁望见他们出来,有些意外。
    峡谷两岸距离相距十丈远,底下是万丈深渊,以夏意现在的体力绝对跃不过。
    而身后的石板底下也有人声接近。夏意低头看了云蝉一眼,温柔地哄:“小蝉,别哭。”
    云蝉红着眼望着他,连摇头都做不到。忽然感到身体腾空,她被抛向了峡谷。
    对面的楼溇见状吃了一惊,立刻纵身跃下,手中冰蚕丝挥出,稳稳卷住云蝉下落的身体。他手上收力,将云蝉拎在怀里,脚下点在悬崖边的凸起,几个借力,很快带着云蝉回到对岸的地面。
    夏意仍站在原地没动,身后的石板被猛然撞开,几个黄衣人钻出来见到了他,立刻用铁链捆住,高喊道:“抓住教主了!”
    “糟糕,墨阁的人在对面,快撤。”说罢,几个人拖着夏意,慌慌张张地再次掀开石板钻回洞内。
    楼溇皱眉,向手下的人道:“快找路绕到对面去追,别让他们跑了。”
    他放下云蝉,拍开她的穴,才发现她身体烫得厉害,不禁惊道:“你的沧澜发作了?”
    云蝉却已经痛地摔在了地上。
    骗子。
    大骗子。
    一次又一次地骗了她。
    明明答应了的,生死都要在一起。
    云蝉绝望地朝着悬崖边挪过去。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她要过去陪他。
    ——「明月为证,我云蝉今日在此愿嫁给夏意为妻。此情此誓,至老不减,至死不变。愿上苍保佑我二人不要分开。」
    ——「明月为证,我夏意今日在此娶小蝉为妻。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无人能将我们分开。」
    她终于挪到了悬崖的边缘,然而这仿佛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了。无边的痛楚蔓延了全身,痛到不能再痛,这一点点的距离,终究只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说话了,反正你们都说我是坏银。
    呜呜呜竟然说要拍扁我,伤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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