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

第159章


她似乎浑然忘却我与她之间的恩怨,笑得嗤鼻不屑,轻声说:“娘娘可有听说,刚上任的萧大人被皇上处罚了,正实行三十大杖呢!臣妾还以为那个萧大人究竟何能何能,到头来不过是个惹事胚子。”
我立即惊问:“怎么回事?”
采荨不然说:“萧大人私自查洛阳刺客一事,竟是大胆问到皇上头上去了,与那谏臣魏征一个脾气。”
我心叫不好,大大不安,萧竹是查到了什么才不顾一切跑去问李世民,看来此事果真非同小可。隐隐出神间,我听见采荨嘟囔:“这个萧竹真是大胆,坏皇上好事!”
我心绪一怔,紧紧盯着她:“你知道皇上为何不查刺客一事对不对?告诉本宫。”
采荨惊愣,低头为难,悦然之意隐隐升上眉头:“德妃娘娘莫要为难臣妾,事关重大,皇上不让将消息传出去,皇上既是告诉臣妾,就是信任臣妾,臣妾万万说不得的。”
好一个信任,好一个不能说!他是怀疑我吗?可我有什么可怀疑的!原来回宫当夜,李世民见采荨就是因为此事吗?他们究竟瞒了我什么!我恨不得一把撕开伪装的皮囊,看看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绝世机密!
见我面色怒白,采荨眉间大挑,话语间挑衅地风轻云淡:“皇上既然不想让德妃娘娘知晓,定是有他的道理,娘娘也不要私下去查。莫怪臣妾提醒一句,当年皇上连亲兄弟都敢诛杀,还有什么不敢的呢?娘娘聪明伶俐,定能领会臣妾其中之意,不过要得到确切答案还是去请教皇上才好,免得到时候因臣妾一己之言让你误会了皇上,那就是臣妾的大罪,臣妾可是承担不起的。”
胸口早已排山倒海,我知道我不可以因为她这几句动容,然而还是向她瞟了一记精锐的眼光,定定道:“本宫的心思,岂是你能够猜管的!”
采荨装作惶恐,连忙行礼抱歉:“是,臣妾不猜。”
平日里我最是淡漠傲然,今天却失态怒不可竭,恰恰给了采荨欣然快活的机会。我不再说话,转身离开,身后是她高声扬扬的福送礼。
采荨说的并不是全不然,我想起十几年前那一场政变,不由长吁一叹。君王术,就是六亲不认,更何况是我!
回到德庆宫,我在殿门前久久伫立,终是等到定该来的人。人还未到,我就远远福身了,李世民走近我,一声冷呵迈进大殿,背手站在殿中。我将殿上的宫人退到门外,缓缓走到他面前递上一杯清茶,其意是要他清润减火。
他推开杯子,眯上眼,略微抬起下巴:“你见过他?”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他所猜到的也不错,而我不知是该喜该悲。对上他犀利的目光,我不曾回避:“是。”
“洛阳刺客一事,朕说了,朕有分寸,朕知道怎么做,朕还不想打草惊蛇!”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掩不住的怒火冲天,句句逼我不得反抗,只许答应。
然而,我想着采荨今日一话,心中亦是怒然,坚持再次开口:“若是萧大人探之时没有打草惊蛇,皇上杖责萧大人,岂就已是打草惊蛇!所以皇上是在极力隐瞒事情真相,打草惊蛇……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啪”的一声,李世民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到了我的面额上,力道很大,我一时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地上,腕上的玉镯,也重重砸裂,碎条深深嵌在我的手心之中,湿黏一片。他冷冷的看我半晌,终是一闭眼,话带决绝的开口:“胡说八道!你三番五次越权,朕罚你幽禁德庆宫,谁都不许接见。若被朕知道你又见了谁,此人必死无疑!”
他说完,转身便走。殿上的宫女惶惶恐恐将我扶了起来,看到我从指尖渗出的血液更是大惊失色。德庆殿乱了,她们从为见过龙怒,从未见过他对我动手,在他们眼里,李世民一直对我是宠敬有加。现在,看着我凌乱的发丝,手掌的鲜血,抖抖索索,惊了、乱了。包括我自己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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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心难测(三)
蝶恋花泪结白玉霜,红袖轻舞不残满庭芳,素手誊泪惜锁昔年妆,冬雪沉沙如情随逝江。李世民这一令幽静,整整关了我一年。德庆宫外院的大门被掩锁,两个侍卫持刀守令。我困在这座宫殿中,只有看着院前的宫粉梅和粉蔷薇知春夏秋冬。如今又到了一季梅花绽放,最美的时候莫过于梅开在漫空飘散的雪花天里,风儿吹过,花瓣偷混在雪中席卷飘起,天地间瞬是清新雅致的粉白凄凉。
我也最爱看这样的景致,喜欢在廊下摆一桌茶点,静静观赏。梅花随着白雪飘入玉茶杯,乱添点几狂。手里捧着暖炉,身上的狐裘衣懒散盖着,这德庆宫虽被李世民撒手不管,倒是落的轻松。我心中不再惦记诸多不明白的事,因为我根本没法了解又何必去苦想,只有李世民当日所为让我真正心痛,如今不去想起也是淡了许多。
太过安静,竟是有些睡意朦胧。夜里我常睡不好,总有梦靥,次日醒来时就都全忘了。我如今是在幽静中,掌事宫女向尚食局要了好几次安神汤,可每每送膳的时候还是不见汤影,她原本还想去催,然被我拦下。我如今失意,他们又怎么会在意我德庆宫里的要求呢。
我轻轻闭上眼,微微一叹。耳边忽然听到从外院大门传来的嘈杂声,还伴了几声呛到人心疼的干咳。我努力忽视,还要闭目小憩,可杂音越来越响,才有的睡意逐然消散。
是谁扰了这清静,我皱起眉头,看到有宫女刚从外院查探回来,我问:“外面何事争吵?”
宫女答说:“回娘娘,是齐王殿下回来了,想进德庆宫看望娘娘,被侍卫拦在门外。”
我心头一怔,心中猛然团起担忧,颤颤问:“齐王因何回来?”
宫女说:“去年皇上派走的侍御医并未治好齐王的病,皇上许齐王回长安,今日召见。”
果然,李佑是病深未愈。我无奈一叹,招来掌事宫女,与她说:“传我口令,让齐王殿下回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将他劝回去。”
掌事宫女诺下,向外院走去。我继续靠在暖椅上闭着眼,听着外院的喧闹渐渐消息,胸口忍不住发闷,眼角微湿。自那之后,我开始数日子,念着李佑回宫几日,他在宫里呆的越久,我就对他的身体越加担心。
到第十天的时候,我又犯了头晕,昏昏沉沉在榻上卧了一个午后。梦里感觉到有人为我掖被,我转醒,微睁开眼望向榻旁。这一年中,唯有掌事宫女会在旁尽心照顾,可这空气中的药香不是她能有的。榻旁跪坐着一个人影,窗口的光线将她的面颊映得柔和温暖,她见我醒了,缓缓向我绽开了笑。
因为李世民的命令,这德庆宫是久未有人来,而现在我竟是见到了她,我惊诧极了,连忙从榻上坐起:“念儿,你怎么来了?皇上不许我见任何人,你快走。”
说着,我还未着衣就要把她拉出去。她拉回我,将外袍裹在我身上将我按回榻上,轻笑道:“是皇上允许我来的。”我更是奇怪了,这一年李世民从未让谁来看我,这时候怎么突然让念儿来找我了。念儿见我疑惑,含笑解释道:“皇上还是心疼你的,怕你心中憋闷,所以才允许我进宫来见你。”
心疼?我冷冷自嘲,更多的是无奈。我已经越来越不清楚李世民待我是如何心思,更不清楚李世民心中计划着什么。一年前他将我幽静,是因为我私查洛阳刺客一事,他既然这般不信我,为何在要紧关头逼我离开。为何在外面的时候倾心柔情,回宫后又冷漠霸道。这就是他,两个不一样的他,他可以柔情似水,亦可以心狠如麻,只因为他是我的丈夫,又是这天下的主宰。
我始终自嘲笑着,不说不语。念儿扳过我的肩,认真与我对视,她的眼里略有伤意,却总总被勉强的微笑盖过:“兮然,皇上是真心疼你,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是真心疼你。或许他太让你伤心甚至是绝望,可这所有的事都有两面,若是……若是换个方向想一想,你会发现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从前的事全部被这几句掘起,一幕幕一桩桩闪现在我眼前。我心底难受,反问着:“换个方向想?如何换?如何想?我试着去看,可是每每还没得到真相时,他就一把将希望掐死。他这样……是心疼?是爱?”说着说着,我似乎意识到什么,紧紧抓着她问,“念儿,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他瞒我,采荨瞒我,萧竹瞒我,你也要瞒我?”
念儿恍然一笑,挣脱我抓着她的手掌,轻轻握在自己两手中:“不是的,我没有什么瞒着你。”她顿了顿话语,有什么在她眼神一闪而过,然后仍是温柔认真着,“是我今日和逸进宫,在武德殿见到皇上。你以为幽静的这一年只有自己难受吗?皇上染疾,还终日为国事操劳,他看齐王的眼神,好像就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齐王殿下久病不愈,皇上日日念叨,你还记得当初皇上为什么给齐王取名为‘佑’吗?后宫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只你能让皇上在万千国事中抽出一丝思绪来念你呢,难道这些都还不足以证明皇上对你用的情究竟有多深多重吗?”
思绪一团团凝在脑海中,我用力摇头:“可我真的不明白他,好多好多不明白!”
念儿稳住我的肩,笑得好生恍惚:“有时候,不明白才能轻而易举得到快乐,过的更好。所以不明白,真是种幸福!”
不明白,也是种幸福?我淡下目光,隐隐出神。再抬头时,念儿已经离开,又独留我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殿中。
念儿这番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她为何要忽然告诉我这些,她多半是知道某个答案的,只是不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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