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朱门

37 重任


心口一冷,林元修也挂起了之前那副有些阴鸷的笑意,他不知为何被温子渊的态度所感染牵引,慢慢地站起身,林元修居高临下:“哦?那我还真的期待着你用相同的招数来置我于死地。”不管是挑逗还是挑衅,温子渊却之付与了毫不在意的一抹冷笑,她既然做得出,就不会在乎。
    可这笑却彻底激怒了平时已习惯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林元修,他抓住温子渊中衣的领子用力向上一提,温子渊伤口被牵动,疼得霎时掉下了冷汗,脸色惨白的像是冬日里的初雪,毫无人色。
    “收起你的不屑,这是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
    说罢林元修只是一撒手,温子渊就重重跌在了床上,林元修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心中充满了燃烧着的怒火,可是当他走到门口正欲离去时,温子渊那因极度痛苦而从喉咙中挤出的一丝若有似无的□□却仿佛一碰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也熄灭了那一股莫名的盛怒。
    温子渊嘴中已经多了一丝腥甜的味道,她单手撑着床,一只手痛苦不堪地捂着伤口,奇怪,她一直以为沈南州刺她的这一剑总会是心伤大于外伤,可是此刻身体上的疼痛强烈的让她几乎昏阙,但一想起这三个字,却只是心中微微怃然。
    她在疼痛的折磨中暗笑自己果然是足够无情无义,却突然感觉一阵温暖,温子渊抬头,迎上了林元修不知为何有些异样的眸光。
    “怎么样?伤口裂开了?”林元修从后面揽住温子渊轻轻撩起中衣查看,果然有一丝血痕漂上了层层缠绕的厚绷布,像是一抹艳丽的胭脂,只是红的触目惊心。林元修急忙站起来从一旁的角柜上拿过上好的金创药粉,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布一角,动作极其轻柔细致的绕开,露出了可怖的伤口。
    药粉撒上时的彻痛让温子渊咬得嘴唇都是去了颜色。她无力地靠在林元修的身上,这极品金疮药的止痛的功效十分显著,只是撒上后一瞬的痛苦,现在血已止住,疼痛也变得和之前的程度相差无几。可温子渊还是觉得刚才的疼痛像是抽走了全身的力量,她本想自己坐起来,却完全使不上半点气力,转头间,她瞥到了林元修的侧脸,他此时紧缩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都让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加英气逼人,没了那份邪佞之气,温子渊还真是不习惯。
    随后又是刚才那种轻柔和缓的动作,林元修将绷布缠上,十指灵动的好像和之前判若两人,温子渊虽然皱了皱眉有些厌恶这样的亲密接触,但最终还是因为情况所限,妥协地靠在他的怀中。
    “好好休息,不要乱动。”大功告成,林元修依旧皱着眉。
    “我也没想动。”温子渊依旧是咄咄逼人。
    可是这次林元修硬生生忍了下去,他冷哼一声将温子渊温柔地平躺在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房间。
    温子渊躺在床上,脸上缓缓浮起了一丝冷笑,果然,虽然她自己也是厌恶,但故技重施恐怕还是有希望的。
    窗外阴沉一片毫无月色可言,侯轻雪依旧在昏迷不醒,她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高热不退,滚烫的额头和原本惨白的脸颊此刻浮上了一层异样的潮红,本是照看她病情的凌昼翻遍了济世堂上下没有找到不知所踪的柔镜波,只好叫来韩悉看着侯轻雪,自己跑去询问堂中德高望重的老郎中,开了方子熬了药,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还是让韩悉将药给侯轻雪一滴不落得灌了下去。
    “怎么还是这样烫?”韩悉拢在一起的眉头像是郁结不散的担忧,他不时地拿着井中刚打上来的水为侯轻雪擦拭额头和手心,但药喝下去一个时辰有余,温度却没有降下来半分的意思。
    “按理说应该退了。”凌昼也是紧蹙着眉峰,他不安的在屋子中踱来踱去,本就对自己的医术毫不自信,现在这情况更是急得他觉得捉襟见肘。
    韩悉此时紧握着侯轻雪的手,绵软白嫩纤细的手指无力地垂坠着,被韩悉有力炙热的大手紧紧地拢在了自己的手心中,他此时很难分辨自己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情感,急切又忧思,牵挂的好像所有一切都悬在了天边,摸不着自然也根本无从释怀。凌昼本就看着阿雪急病的样子心中忐忑,又看到韩悉满面愁容而心下更加急切,于是又跑到济世堂内又去请教那些更有经验的老先生。屋子中一时间只剩下了韩悉和昏迷不醒的侯轻雪,烛光很是熹微,窗外则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韩悉看着阿雪的病容憔悴,不觉轻轻抬手拢了拢她额前的碎发。这时门声轻响,韩悉循声
    回头,眉头又紧了几分。
    “韩悉,庄主传你。”那人是是至正山庄此次前来的一名剑客,也是贺鸣天的手下之一,韩悉点了点头,将阿雪的手轻轻放回被中,和那人走出了屋子。
    这边厢的烛火通明璀璨,韩悉见到贺鸣天立于案前正认真读着什么,他上前一步行了大礼,唤了声庄主。
    “来了。”贺鸣天放下手中的信,缓缓抬眼。
    “不知庄主找属下何事?”韩悉还是从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声音倒是比上一次对话的关心则乱时,显得更加沉稳了许多。
    “去看过南州了吗?”贺鸣天问到。
    “看过了,还没有醒。”韩悉如实回答。
    “那侯轻雪呢?”贺鸣天的目光像一支利箭笔直地刺来,一听到阿雪的名字韩悉忍不住的心中起伏,却还是平和地迎上贺鸣天的目光:“也还未醒。”
    “有柔庄主照顾,他们都不会有大碍,只是早晚的事而已,”孟岂白拿起信伸手递给韩悉,“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目光接触信笺的一瞬韩悉就看到了末尾加盖的诡异花纹,这是灵璧门的标致,想必是林元修传来的消息,他于是从头看起,读到最后,克制住了心头的惊疑和诧异,韩悉抬头,眸色如常,只是略带了一丝他刻意做出的深思神色看向贺鸣天。
    “现在南州重伤,我急需你为我分担重任,眼下这件事虽然不明,但不算最为棘手,你可知道为何林元修要将此事告知于我?”贺鸣天端坐的神情极其威严,他的眼神也从未离开过韩悉的脸。
    信上写得是关于横澜岛的动向,所以韩悉不能不有所心惊,他没想到林元修竟然如此了得,连师父的动作都能探查的一清二楚,幸好其中只是提及了横澜岛有人踏足中原,但却未说此人就是师父。韩悉面色平静如水,看着贺鸣天难以分辨凶吉的双眼,肃然道:“属下不知。”虽然嘴上说不知韩悉还是猜出了大概。
    “林元修想看我会如何作为,也想借此转移我的视线,真是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他心中所想我岂会不知?多年来他蠢蠢欲动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到如今正值关键时刻我必不能坐以待毙,所以,韩悉,我要你去为我做一件事。”
    “属下听凭庄主吩咐。”
    “我要你即刻启程,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派到林元修身边的左右手,你协助他帮我一同完成大计,当然,你最重要的目的是探清温忆的下落,格杀勿论。”
    “是。”
    韩悉心中乱成一团,他要是真杀了温子渊,那阿雪醒了之后怕是也要对他格杀勿论了,可是多说无益,此时的境况他除了先行答应再图筹谋之外,别无他途。
    “我会告诉林元修你是我派去助他一臂之力的人,也肩负着他与我之间传递消息的重任,所以他对你定会以礼相待,但林元修定然不会相信你,也会防着你,所以你要好自为之。”贺鸣天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极了出岛之前师父的叮嘱,韩悉心中苦笑,面上却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
    “明日天一亮就动身,我现在给林元修回函。”
    贺鸣天话音刚落,韩悉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犹疑就写在了脸上,贺鸣天微微一笑,柔和说到:“我知道你想看着侯轻雪醒过来安然无事才肯放心,可是万事不等人,你要以大局为重。这里侯轻雪有柔庄主照顾,况且我们约定在先,我不会为难于她。”
    “属下明白。”还能说什么呢,韩悉觉得身体内像是有一团烈火在游走,他为了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怒,匆匆行了礼,离开了贺鸣天的房间。
    贺鸣天早已经在他面前毫不避讳与林元修联手交好之事,韩悉了然于胸,这却并不是信任的表现,相比于贺鸣天的别无选择,韩悉的别无选择更加让他痛苦伤怀,带着这份难以言喻的忧怆,韩悉漫步走回侯轻雪所养伤的房间,想去看看她的高热是否有所缓解。一入房内,便看见了柔镜波在床边,一手号着侯轻雪的脉息,脸上的神情十分专注。
    “你不用担心,外伤后的热症很正常,她身子虚弱所以不那么容易消退,现在服了药也已经好多了。”过了约一炷香的时候,柔镜波将阿雪的手放下,平声静气的对默然立在一旁的韩悉说到。
    韩悉一直不敢打扰柔镜波诊治,此时见她发话,才敢出声:“多谢柔庄主。”
    “我应允盟主之事定然不负所托,”柔镜波站起身来,将一张药方递与韩悉,旋即说道,“这是我新开的药方,一日两副,侯姑娘暂时应该不会苏醒,韩少侠你要按时帮她进药。”
    “柔庄主请留步,”韩悉叫住正欲离开的柔镜波,脸上露出一丝颇为无奈的笑意,又将药方递了回去,“庄主交予了在下重任,明天一早即刻启程,恐怕不能……希望柔庄主多多费心,韩悉在此先行谢过。”
    略微沉吟之后,柔镜波点了点头,她将药方握在手中,依旧是清冷又淡漠的表情,而后转身离开。韩悉无暇去理会旁的事了,虽然贺鸣天交予他的任务颇为棘手,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和阿雪安静地呆在一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