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朱门

其实刚刚走出山谷，温子渊便让马匹慢了下来。
    这匹马是当初一气之下骑走的林元修的马，没想到马比主人要听话的多。
    刚才的飞驰不过是为了快点摆脱一切不舍，而现在的漫步，恐怕就是刚刚分别的依依流连。温子渊坐在马上感觉到眼角再一次湿润，许久不哭的她这段时间流了太多的眼泪了。
    突然马儿停下了脚步，温子渊抬头，发觉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滞。
    林元修靠在树干之上悠闲地叼着一片翠绿的叶子，安静地看着自己的一人一马。
    马儿见到了主人忙不迭地跑过去撒欢，这让马上的温子渊极为尴尬，她拉了拉缰绳实在没办法停下，于是只好看着马走到了自己主人身前，谄媚地低下头去任其抚摸的亲昵。
    “我的手下说，有人在镇子上见过叶庭云。”林元修像是说着极为自然的事情，一边用手理着马儿额前的鬃毛，一边说道。
    “他留了一封信后离开了，大概随便去了哪里。”
    “噢。”
    一时间只有马儿欢快的响鼻声在寂静地山谷里回荡。
    “你一个人？”林元修突然开口，他总算将专注的目光从马儿身上移到了温子渊的脸上，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温子渊感觉自己心底突然塌陷了一角，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淡淡回答：“是。”
    “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马以后就归你了，容我和它道个别。”
    温子渊才不信千里迢迢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和这马告别，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恼怒，她一语不发，看着林元修在马耳边上低语，然后若无其事地拍了拍马的脖颈之后，轻轻说了一句：“走吧！”
    拉过缰绳，温子渊头也不回地丢下林元修向小路的尽头走去，倒是马儿一步三回头，可是每次回头都会被温子渊拿缰绳催促。
    林元修永远是那么阴险狡诈！温子渊幸好是背对着他离开的，否则此刻涌出的泪水一定格外丢人！心中涌起了层层委屈，她告诉自己不必难过，可是眼泪却不是这样的回答。
    突然一个响指，马儿一个激灵载着温子渊回身狂奔，还不等温子渊反应过来，林元修已然翻身上马，坐到了自己的身后抓起了缰绳。
    “驾！”
    骏马狂奔起来，温子渊本想再骂几句难听的话，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这马我还舍不得给你。”
    林元修在她耳边轻轻说到，揽住她身体的手渐渐缩紧，温子渊忍不住冷哼一声，抬头怒斥：“放我下来，马还给你！”
    “我舍不得这马是因为它上面有我更舍不得的东西。”
    很多年后韩澈和韩漪长大成人，兄妹二人离家出门携手闯荡江湖玩得不亦乐乎，在锦阳的客栈里，月光跃入房间，韩漪带着今日赢过几大门派的兴奋对韩澈抱怨道：“哥，你说出来之前爹娘居然还说这江湖险恶，可我看有趣的很，”她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古灵精怪的眼波流转，笑意嫣然，“你没看今天那几个人被我的剑打得哭爹喊娘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
    “你小心些，不要真的遇到高手被人打得满地找牙。”韩澈整理着包袱，明日他们兄妹二人又要上路了。
    “我才不怕呢，爹说我的剑法已经可以和娘比肩了。”
    “是啊，你的内功也可以和娘有一拼了。”
    韩澈说完一闪身，躲过了飞来的苹果。
    “对了，”停止嬉笑打闹后，韩澈换了一副认真的神情对韩漪说道，“那个林家二少爷我看不像什么好人，多半是个纨绔子弟想要沾花惹草。”
    “就那个没用的林二？今日破坏本小姐游湖的雅兴，被我丢到水里去了。”
    “他武功不差，怎么那么轻易就被你扔出去了？”
    韩漪耸耸肩咬了一口苹果笑着说道：“他还装作不会游泳的样子，想博取我的同情，结果后来倒是一个过路的郎中把他捞了起来，不过我看那郎中水性也差得很，最后还是我大发慈悲拉了他们一把。”
    “你这样淘气等着闹出人命就坏了，再说，要是郎中的话，如果是悬壶山庄的人，现在的武林盟主可是人家的庄主，你若是惹到了他们头上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韩澈虽然嘴上是薄责，但是仍旧浅笑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不会，那郎中容貌中年又落魄地很，穿的也不是悬壶山庄的灰袍，这点我还看不出来吗？”
    “那就好。”韩澈笑道。
    “对了，哥，今天我吃饭的时候听客栈的小二说，我们之前看过的湖边的废墟当年可是武林有名的地方呢。”韩漪咬着苹果，颇为兴奋地围着忙前忙后整理包裹地韩澈。
    “哦，怎么说？”
    “据说当年那里是一个颇负盛名的茶楼，曾有一个人一夫当关，在那里与武林各派生死对决，后来武林各派一把火烧了那家茶楼，茶楼的老板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茶楼？茶楼怎么和武林扯上了关系？”韩澈也有点感兴趣这个故事，他停下了手中的整理侧目望向韩漪。
    “真的，那小二讲得绘声绘色，我都听入迷了。哦，对，他还说了那茶楼的名字，那名字拗口得很，叫……叫……”韩漪皱着长眉极力思索，眉间轻蹙的模样认真极了，“太拗口了，实在想不起来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回想。
    韩澈已经习惯了妹妹这样的毛病，他笑了笑，拍了一下韩漪的头轻声说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快回房间早点歇息，明日一早还要上路呢。”
    “好！”
    带着再次踏上路途地兴奋，韩漪蹦蹦跳跳地回房休息，韩澈也将整理好的包袱与凤凰吟一同放在了桌上，兀自吹熄了蜡烛，沉沉入睡。
    午夜的月光撒过雕栏朱户，照在凤凰吟老旧的剑鞘上。剑柄一端正对着半开的窗户，而从这个客栈的窗户向外眺去，不远处一片黑色的废墟蛰伏在眉湖之滨，映衬着泠泠湖水，一派沉寂与安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