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蕙人生

52 五十一章


长孙府热闹欢庆的大婚典礼最终演化成一场悲喜剧,原因是拜天地时才发现被严密看管起来的新郎已不知所踪。太师气急败坏,亦顾不得名声了,当场掀了桌子,下令全国缉拿……
    消息是尘封传给我的,尽管阖府上下被二叔封住了嘴巴,尽管苍双曕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尽管我周围被密密实实的筑起一道高墙,但这些隔阻在尘封面前不过是浮云罢了。当他三更半夜微笑着出现在我床头时,睡在隔壁的苍双曕毫无察觉。
    长孙烈能冲破封围顺利离开京师,全赖尘封和父亲的帮助。他的目标是苍山,我以为他要去八角坪。尘封摇头,说苍双曕盯上了那个地方,再不适合避居,已帮容之另寻他处。我心凄然,他还是他,我却已经不是我了。
    尘封交给我一封信,说是容之亲书。我拿在手里默然良久,尘封见我不说话,问要回信吗?我摇头。尘封又问有无话语要转达给容之?我还是摇头。尘封叹息着走了。我没有拆开信,在泪眼迷蒙中看着它被烛火燃为灰烬。
    其后几天,苍双曕没有回王府,就在我隔壁间住着,除了吃睡拉撒,他不允许我离开半步。祖父祖母虽然觉得不成体统,但也没有办法。苍双曕不肯走,总不能往外轰他。二叔嘴上没说什么,却每日在晚膳后来找我闲话,直到苍双曕就寝后才离开。
    方啸每天过来两次,或请示、或送需要紧急处理的公务文书。有时,苍双曕会和他聊些机密的事情。我想避开,苍双曕不许,让我坐在他身边,说听听无妨。每当这个时候,方啸的表情总是有些不自然,他会微微侧开脸,尽量避免与我对视。偶尔目光相遇,他亦会快速的移开,掩饰的痕迹莫说逃不过苍双曕的眼睛,连我看着都很明显。
    半个月后,三叔和智睿回府,三婶和智仁没有回来。祖母气得不行,怒斥三婶太不像话,居然敢缺席我的婚礼。三叔替三婶辩护,说她刚到云州,身子亏虚的厉害,再经不起长途疲累;又说庄子有一摊子事要忙,孩子们也需要照顾,确实分不开身。祖母闻言,未再多话,只是在望着三叔的时候,她的表情多了几分愧疚之色。
    我看在眼里,心里苦笑,祖母终于知道后悔了吗?
    是夜,我与三叔聊天。聊到祖母的表情,三叔苦笑,说后悔有什么用?他这辈子已无望,早毁了。我想起二婶的话,于是问他心目中的妻子是什么样?三叔闻言,眼睛注视着我,神色渐渐恍惚,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别人。他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揉抚,呓语般喃喃,说的话似在回答我,又似在问他自己,“我的妻子?是啊,她是什么模样?她的模样……在梦里……”
    在梦里?到跟二婶的说法一样。我欲问个明白,三叔却瞬间回神收住了嘴。话锋一转,说起了禾卡,问我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了。我点点头,反问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叔一听得意,摇头晃脑的说他早就知道了,是子季帮着查的。我捶他,早知道怎么不告诉我?三叔一副无辜的样子望着我,问早说和晚说对我有区别吗?我哑然,的确没区别。
    聊到半夜,苍双曕从隔壁过来,淡淡的提醒三叔该去休息了。闻言,三叔对我挤眉弄眼,一脸促邪之色。我顺手一个抱枕砸过去,三叔哈哈大笑着离开。苍双曕望着他的背影,神情似有所思。
    翌日,苍双曕住回王府。再有十日便要大婚,再不走他自个也觉得说不过去了。我去梦园住了两日,挑选父亲给准备的随嫁丫头。我没有问长孙烈的事,父亲亦没有提。到是尘封私下主动告诉我,说容之现下在叶城,暂住在他的别院里。
    回府后,我去祖母处汇报,惊讶的看见姑姑竟在座。我笈礼后的第三日,姑父接到升迁圣旨,就任万州同知,官职五品,皇帝令他即刻启程赴任。我的婚期定下后,二叔曾给他们发信,回说还在往万州的途中,恐转不及回京……
    姑姑看见我,起身迎上来,上下打量,笑着对祖母道:“几个月未见,阿囡又长高了。”
    祖母微微颔首,一脸慈爱的望着我,呵呵笑说:“有点瘦了,多长些肉才好。”
    我闻言汗,心说我可不要当胖子。
    婚期一天天临近,府里一日比一日忙碌,参加婚礼的外地亲朋陆续抵达。二叔三叔忙得脚不沾地,二婶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连不管事的祖母也每日熬至深夜,应酬来贺的亲戚。阖府上下,若找得出闲人,怕只有我们姐弟了。
    智睿回来后,我让紫荷给绣了副扑克牌,每日与他打牌消遣辰光。智礼看着眼热,也要玩,可他年纪小,一时半会领悟不了“斗地主”的精髓,每每输得哭鼻子。这日,这回合又是智礼当地主,又是他输,又是他哭。
    三叔听见动静跑来,看着散落一地的绣牌,他抚额,指着我训斥说外面都忙翻天了,我还领着弟弟们添乱,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被外人听见成何体统?
    好吧,是有点不像话。
    于是我哄智礼,小家伙不听,继续哭。智睿不耐烦了,端起长兄的架势说要是再哭,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智礼被他的厉色吓住,立刻停止了哭闹。我惊讶的看着智睿,行啊,长威风了!智睿得意,说师傅跟他说了,身为康王府的大舅子,行事做派不能再有小孩子气,得有大男子气概,因为他将来会是我的倚仗。
    闻言,我心绪复杂,没想到方啸竟会教他这些。我将来的倚仗?什么样的将来需要倚仗智睿?
    想不起来在哪本书里看过一段话,大意是说为防外戚干政,皇后的母族不能太强;但要威慑六宫,母仪天下,皇后的母族亦不能过弱……
    方啸的言下之意,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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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尚书府通往康王府的路段,数日前便已戒严装饰完毕。我虽不得亲见,但据下人们所说,满目尽红,红绸红缎红灯笼将十里长街修饰的宛如梦里世界。没错,我要嫁了,嫁给那个胸怀无尽抱负和野心的男人。他不但要江山,他还要我;不但今世要,还定了我的来世;来世还不够,他说要生生世世。
    从昨晚开始,我几乎没合眼,先是被祖母和庶祖母抱着哭了半宿,之后被二婶拉着传授夫妻之间的那点事,完了刚迷瞪会,姑姑和阿姆喊我起来,说该沐浴梳洗了。
    梳妆是个漫长的过程,我正襟危坐,虽困意绵绵却连个眉头都不敢皱。珠钗环佩上头,层层礼衣加身,我强撑着眼皮望着铜镜中为我梳妆的宫人,想起平日为我梳头的阿姆,心下怅然,变了,一切都将变了!
    时至日跌,苍双曕领着迎亲仪仗来到府门外。他身份贵重,亲友宾朋并未多加刁难,只让他作了一首“催妆诗”便开了门。祖父领着二叔三叔亲自迎他至堂上,先国后家,相互致礼完毕,姑姑牵着我的手出来,将我交给二叔聆听训诫。二叔告诫完毕,姑姑又牵我至二婶面前。二婶在我腰间系上一根带子,接上佩巾,嘱咐我要时刻勤勉恭敬,尽心侍奉夫君,教养子女……
    一番教诲之后把我交给苍双曕,手掌交汇的那一刻,融融暖意传来,我心瞬间安定不少。耳畔间,听到苍双曕低语:“囡儿,牵好我的手,跟我走。”
    照轿之后,三叔和智睿扶我登上喜车。苍双曕骑马绕车三圈,之后下马换乘墨车。墨车先行,喜车随后。我将手中的扇子掷出车外,祖母和二婶还有姑姑的哭声响起。依礼,我也该哭,可不知为什么,我却哭不出来。
    喜车出了府门,礼乐鞭炮齐鸣,一路前呼后拥,好不喜庆。我坐在车内,饥困交加,想想还有时间,索性闭眼睡上一会。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鹤枫的声音,我立刻警醒。
    王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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