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知妃福（重生）

  见桑仪还在迟疑，她转头观察着皇上的动向。
  忽然，棠溪愣住了。没错……皇上的目光，是看过来了吧？
  顺着皇上的视线，她的目光落在了桑仪身上。对此浑然不觉的后者，还偏着脑袋，像是陷入思索中。
  主子能一眼找到皇上并不奇怪，可皇上同样可以从众人中准确发现她……
  “主子？”
  “啊？”
  “皇后看见你了。”
  当桑仪看去的时候，陆沉逍已经收回目光，而同样是顺着皇上目光找到她的皇后，此刻正定定望过来。
  
  宋月儿走了过来。
  桑仪只能主动迎上去，接着行了一礼。
  宋月儿赶紧扶住她，“妹妹刚醒过来，无需多礼。”
  面对如此和善的她，桑仪微笑着礼貌应答。
  
  “哎，幸好妹妹醒了，队伍总算可以继续前进。这祭天大典，误了时辰可不好。”
  闻言，桑仪不由得一怔。
  是呀……现在行队可是停在了原地，怎么回事？
  
  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考，“月儿，该回去了。”
  见皇上到来，所有人立即恭敬行礼。陆沉逍轻描淡写说了声免礼后，示意宋月儿回到她该待着的马车。
  后者温言建议：“皇上，不然把夏妹妹接到我那辆马车上？”
  陆沉逍微眯眼。
  宋月儿微笑着看向桑仪，“这样也方便照顾些。”
  
  自从见到陆沉逍，桑仪就微一恍惚，听清宋月儿的提议后，连声推辞。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专座，她过去做什么？再说……陆沉逍在那附近，她还是躲远点好。
  谁知他如往常般挂着淡淡笑容，“月儿有心了，只是你身为皇后，无需在意这些小事。”
  
  小事？
  回去的路上，桑仪低着头不说话。
  如今的陆沉逍，对自己也像别人那般毫不在乎了，对吧？
  这本来符合她原本的期望，离他越远越好。
  只是……桑仪闭了闭眼。
  她暂时还无法习惯。
  
  忽然棠溪道：“主子，你在树林晕倒的时候，是皇上下令让队伍停下，然后派出所有人去找你的。”
  “什么？”
  棠溪一五一十将当时情况讲清楚，她听完后停下脚步，怔怔站在原地。
  “主子？”
  “……啊？”桑仪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我们得快点赶回去，不然就赶不上队伍了。”
  
  重新坐回四人的马车，桑仪一个人静静发着呆。另外三人很想上去套近乎，无奈她拒绝的态度太明显，她们只好讪讪回到原座。
  
  夜幕降临，行队停了下来。
  此次的临时居所是附近的福乾宫，一座风光秀美的府邸。经过分配，桑仪被分到一处偏僻的小院。
  到了晚膳时辰，她因为胃口不太好，随意用了些，便回到卧房休息。
  
  夜渐深，月光铺满大地，整个世界落入沉寂，这时桑仪的睡意反而消失了。
  她刚披上外衣在窗边站了会儿，棠溪便走过来。
  “主子，你身子不舒服？”
  “嗯……有些心闷。”
  “要不要出去走走？”
  桑仪笑，“你总算摸清了我的习惯。走吧！”
  
  漫步在寂静无人的小院，两人一前一后，偶尔搭句话。不知不觉，她们走入一片竹林。
  桑仪走着走着，周围响动着清风吹动竹林的声音。忽然她猛地停下步子，尝试着叫道：“棠溪？”
  没人回答。
  桑仪回头，发现附近只有她一人。
  棠溪人呢？
  风声依旧，这时却让她毛骨悚然。
  
  桑仪决定立即掉头回去。
  可脚步一加快，心跳急促许多，一不小心她踉跄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一个有力的臂弯扶住了她，伴随着平静淡淡的语气，“你若没有这一跌，我便不会出手。”
  桑仪抬眼一看，她可当真没有想到陆沉逍会在这里。
  “皇上？”
  
  月光照耀下，刚才还隐匿于角落的陆沉逍站起身，如以往带着懒懒的笑容，可眉宇间掺杂着挥之不去的疲倦。
  明明应该很累，却还是睡不着？
  嗅着蔓延在空气中淡淡的酒味，她惊讶于他一个人在此喝酒。
  
  “皇上，桑仪就不打扰您了。”她行礼后欲退走，却被陆沉逍眼底闪过的情绪牢牢钉在原地。
  若是以往，他身边本来应该陪着自己的。
  但现在不可以了。
  她必须远离他。
  
  桑仪再次深吸一口气，低头正要转身，陆沉逍吐出一个字，“我……”
  他沉默半晌，许久没有下文。
  “桑仪先回去了。”
  “……我本来只想看着你离开的。”他垂着眼眸，平静地饮下一杯酒。
  “就像刚刚那样。”
  但是……你总是让我忍不住想伸出手。
  
  半晌，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闭了闭眼，“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是。”
  
  桑仪刚转身，忽然手腕猛地被攒住。回头一看，陆沉逍那原本平静的眼眸忽然浮出阴影。不知不觉，他逐渐加大了力气。
  她一吃痛，正要叫出声，忽然陆沉逍开口：“我问你。”
  “明日祭天大典，我身边将站着另一个女人。”
  “你会不会高兴？”
  “你……会不会高兴？”
  在无边的月色中，竹林发出哗哗的响声，桑仪回视他的眼眸，语气轻柔却非常认真，“皇上，你在乎的，应该是身边的皇后高不高兴。”
  “至于我，没有繁复劳累的琐事，轻松得很，又怎会不高兴呢？”
  
  把被侍卫打晕的棠溪摇醒，桑仪带着她回到屋中。
  棠溪忍不住问：“主子，刚才是皇上在竹林？”
  “……嗯。”
  “那主子有没有好好向皇上解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只要主子你好好说，皇上一定会……”
  “不是因为这个。”桑仪躺在床上，仰望着头顶的柔美白纱。
  “是别的……无解的原因。”
  
  他曾问自己会不会不高兴，然而当这一幕真正来临，桑仪望着高处祭天台上站立的两人，自己却身处一大群人中，跟着其他人念着祈福的言语。
  那并肩站立的两人是那么耀眼，刺得她极力想闭上眼睛。
  那句问话重新浮现在心头。
  你高兴么？
  你高兴么？
  那时，她虽然平静地以别的理由回复他，可到如今……她依旧觉得很难受。
  
  与来时不同，回去的路程非常顺利。祭天大典如期结束，所有人回到了宫中，恢复了之前的生活。
  承宁宫一如既往地冷清，只有几个丫鬟服侍。
  “主子，好吃么？”
  面对盈竹的期待笑容，桑仪搅了搅碗中的浓汤，笑了笑回答，“很甜呢。”
  和棠溪站在一起，盈竹悄声道：“虽然主子和我们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但我总觉得她情绪不太对。”
  “我知道。”
  棠溪点点头，眼角却瞥到一个身影，那是……？
  
  “主子，有人求见。”
  桑仪正在发呆，闻言一愣，“这里会有谁来？”
  棠溪微微一笑，让出身后的人。
  “……是你？”
  “好久不见。”苏臻明走过来，自来熟地坐到桑仪旁边，然后对她伸出双手，手心摆着一边摆着一只梨。
  “挑一个。”
  “这是……”桑仪选了一个离自己近的，好奇问：“难道是什么地方上贡的？”
  “不，我刚路过皇后的德乾宫摘的。”
  
  这能吃么？
  桑仪还在迟疑，苏臻明已经咬了一口。她便跟着咬了一小口，然后皱眉道：“唔……好酸。”
  他得意地笑，“我这个很甜。”
  ……
  “我不会跟你换哦，是你自己挑的。”
  “我又没说要换……”
  虽然蛮酸，桑仪还是用力咬了几口。
  
  “对了，你怎么又来了？这大白天的，皇上又在后宫之中？”
  苏臻明狡猾一笑。
  望着他的笑容，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喂！你不会又是骗我的吧？根本就是你不知用何方法潜进来的。”
  “哼，还不是为了看你？”
  “我很好，不需要。”
  “你就装吧。”
  ……
  桑仪叹了一口气，继续啃梨，“算我服了你了，还真不怕暴露的后果。” 
  
  接下来两人轻松闲聊了一阵，忽然苏臻明问：“夏姑娘，你最近过得不太开心吧？”
  “大概……习惯就好。”
  “习惯？”他嗤笑。
  桑仪沉默，轻轻笑了笑。
  “我带你出宫逛逛？”
  ……
  “想不想？”
  “我怕被发现。”
  “那就逃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回来。”
  桑仪心猛地一跳，转头盯着苏臻明，而后者依旧那么笑眯眯的模样。
  
  “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我比你清楚。”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要帮我？”
  “不觉得很有挑战性？”
  “你是那种单纯沉浸于乐趣，甘心冒着砍头危险的人？”
  苏臻明笑起来，“问这句话，说明你还不了解我。”
  桑仪略微沮丧道：“似乎我从未看透过你。